杜甫
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陳陶澤中水。
野曠天清無戰(zhàn)聲，四萬義軍同日死。
群胡歸來血洗箭，仍唱胡歌飲都市。
都人回面向北啼，日夜更望官軍至。
唐肅宗至德元年(756)十月，宰相房琯率領新召集的義軍兵分三路討伐安、史叛軍，力圖收復長安。十月二十一日與叛軍戰(zhàn)于陳陶(陳陶：地名，即陳陶澤，又名陳陶斜，在今陜西咸陽東)，結果士卒戰(zhàn)死四萬余人，幾乎全軍覆沒。當時身陷長安城的詩人杜甫，聽到唐軍慘敗的消息，又目睹叛軍驕橫的情態(tài)，寫下了這道《悲陳陶》。詩的前四句敘述了義軍作戰(zhàn)的時間、地點和戰(zhàn)敗的慘況。第三聯(lián)以“唱胡歌”、“飲都市”等動作描寫叛軍的得意忘形。最后以“都人”日夜企盼官軍收復長安作結。當時唐肅宗在長安西北的彭源(今甘肅守縣)，故說“向北啼”。全詩純是敘事，但字字句句都流露出詩人無限悲憤的心情。 字數(shù) 356
[唐]杜甫 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陳陶澤中水。野曠天清無戰(zhàn)聲，四萬義軍同日死。群胡歸來血洗箭，仍唱胡歌飲都市。都人迴面向北啼，日夜更望官軍至。
《悲陳陶》是唐代詩人杜甫所作的新題樂府詩。這首詩做于唐肅宗至德元載(756)，記載的是房琯在和安史叛軍作戰(zhàn)中的一次慘敗，充分表現(xiàn)了杜甫愛國憂民的進步思想。據(jù)《唐書·房琯傳》的記載：至德元載十月，房琯請求率兵去收復長安，與安史叛軍交戰(zhàn)于咸陽縣東的陳陶斜(又叫陳陶澤)，官軍慘敗。這時杜甫身陷長安，聞聽此事，即事名篇，便以《悲陳陶》為題。
開頭兩句，詩人交待了官軍慘敗的時間、地點，渲染出一種凄慘的氛圍。孟冬，初冬十月，一片蕭殺的景象;十郡良家子，指陜西地區(qū)招摹來農家子弟。 “血作陳陶澤中水”，一面關合詩題，說明官軍在陳陶打了敗仗;一面形象地說明戰(zhàn)爭的殘酷。陳陶一戰(zhàn)，由于房琯食古不化，用春秋時車戰(zhàn)之法，叛軍采用火攻，官軍潰敗，死傷四萬多人。詩人聞聽消息，嘆惜官軍的失?。?“野曠天清無戰(zhàn)聲，四萬義軍同日死。”正如吳瞻泰所說： “野曠天清無戰(zhàn)聲七字，具天地人。蓋從來兩軍交鋒，天地變色，軍士號呼，乃成苦戰(zhàn)。今野曠天清，而人無戰(zhàn)聲，則天地人皆若不知有戰(zhàn)者，而輕輕四萬義軍同日受戳，豈不可悲!”四萬官軍，糊糊涂涂地喪了命，死得真是冤枉，杜甫和房琯是朋友，官軍又是為國犧牲，杜甫自然是既憐之，又傷之，只得用曲筆寫出官軍不戰(zhàn)自潰的真情，又嘆惜四萬良家子弟的生命被房琯這個書生草率犧牲。
“群胡歸來血洗箭，仍唱胡歌飲都市。”叛軍打了勝仗，更加驕橫。 “群胡”，指安史叛軍。 “血洗箭”是說安史叛軍在陳陶殺人如麻，弓箭等武器沾滿了血，好似血水洗過一樣。叛軍回到長安，氣焰更加囂張，他們在長安放肆胡鬧，飲酒做樂，長安百姓既要忍受子弟犧牲帶來的心靈痛苦，又面對安史叛軍進一步的欺壓和精神上的打擊，痛心疾首，苦不堪言。因此，杜甫這位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詩人，用自己的詩歌唱出了長安百姓的心聲：“都人回面向北啼， 日夜更望官軍至。”都人，京都(長安)的人民。當時，唐肅宗在靈武，靈武在長安北面，百姓自然是日夜向北眺望，眼含熱淚，盼望官軍早日收復長安，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放出來。這自然是人民維護國家統(tǒng)一，希望安居樂業(yè)的思想的表現(xiàn)。詩人杜甫，正因為具有高度的愛國精神，對百姓的疾苦有著深深的同情和一定的體驗，才用血淚鑄成了名垂千古的樂府詩章，將漢以來樂府詩的創(chuàng)作推向一個新的高度。
這首詩，雖然只有短短的八句，卻將一場大戰(zhàn)的前因后果以及詩人和長安百姓的心情，刻劃的如此清楚，其遣詞造句，匠心獨運，充分表現(xiàn)了詩歌藝術的魅力。 字數(shù) 1073
詩，唐·杜甫作。唐肅宗至德元載(756)十月，唐軍與安史叛軍在陳陶斜交戰(zhàn)，全軍潰敗，死傷4萬余人。其時，詩人被困長安，目睹安史叛軍的驕橫放縱，悲憤填膺，蘸著4萬義軍鮮血寫下了：“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陳陶澤中水。野曠天清無戰(zhàn)聲，四萬義軍同日死。群胡歸來血洗箭，仍唱胡歌飲都市。都人回面向北啼， 日夜更望官軍至”這首忠實反映唐朝陳陶斜戰(zhàn)役的史詩。詩的前二句起筆直敘這一悲劇事件的時間、死者籍貫、身份，及其壯烈景象，筆墨沉重、莊嚴，場面殘酷悲壯，令人目不忍睹。三四兩句寫戰(zhàn)爭的殘烈，極力渲染天地同悲的氣氛和感受。“四萬”將士，壯志未酬，竟然同日戰(zhàn)死，這是對無能指揮者的譴責;原野空蕩，長空蕭瑟，這是為“四萬”壯士志哀。后四句陡轉筆鋒，通過鮮明對比，活現(xiàn)安史叛軍的狂歌濫飲，驕橫得意，飛揚跋扈之態(tài)，及人民渴望官軍收復長安的急切心情。全詩沒有客觀展覽傷痕，而是緊扣一個“悲”字，從將士的犧牲中，從宇宙肅穆的氣氛中，從人民含淚悼念死難將士的悲哀心情中，層次井然地寫出了一種觸目驚心的悲壯美，表現(xiàn)了人民對叛軍的憤怒與仇恨，對義軍的尊敬與同情，蘊含著極強的鼓舞人民為討平叛亂繼續(xù)斗爭的藝術感染力量，確系具有高度人民性和愛國精神的詩篇，達到了現(xiàn)實主義的高峰。一千多年前的杜甫能有如此理智的創(chuàng)作思想，實在難能可貴。 字數(shù) 550
【依據(jù)】
工部《悲陳陶》，可謂沉著痛快。(宋征璧《抱真堂詩話》)
【詩例】
悲陳陶
杜甫
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陳陶澤中水。
野曠天清無戰(zhàn)聲，四萬義軍同日死。
群胡歸來血洗箭，仍唱胡歌飲都市。
都人回面向北啼，日夜更望官軍至。
【解析】
“沉著痛快”，原本書論用語。如南朝書家羊欣《采古來能書人名》道：“皇象(三國書家)能草，世稱沉著痛快。”宋黃庭堅《與宜春朱和叔書》道：“古人論書，以沉著痛快為善。”是指作書既筆勢流暢而又不失遒勁的力度。以“沉著痛快”用于詩論，旨意是一致的，意即詩篇的情感深沉、內涵厚重而筆力勁健，從而給人以強烈的感染力。趙翼《甌北詩話》以《房兵曹胡馬》、《聽許十一彈琴》、《登慈恩寺塔》、《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述懷》等詩篇為例，盛贊杜甫詩的“沉著”風格，指出了“一題必盡題中之義”的“沉著”之實質。題無剩義，正是講情感、內容上的深沉厚重，加之下筆有力，自然給人以“痛快”之感。周振甫先生對此有著細致入微的解析：“沉著與沉郁這兩者都講內容深沉，和浮躁相反，那是一致的。一般說沉著痛快，(將 ‘題義’)講到十二分，寫得極為有力，所以說痛快。又說沉郁頓挫，內容深沉，音節(jié)抑揚轉折，所以說頓挫。沉著不同頓挫聯(lián)系，沉郁不同痛快聯(lián)系，這是兩者的差別處。” ( 《詩詞例話》)
杜甫《悲陳陶》一詩，作于困陷長安時期。唐肅宗至德元載 (756年)，宰相房琯率唐軍四萬余眾與安史叛軍作戰(zhàn)于陳陶(地名，又稱陳陶斜、陳陶澤，在長安西北)，結果唐軍慘敗，幾乎全軍覆沒?！侗愄铡芬辉?，即寫對陳陶戰(zhàn)事之深悲。題為“悲陳陶”，“悲”即詩之“題義”。對此，作者于詩篇中表現(xiàn)得確是十分充分而有力。首二句說明戰(zhàn)爭的時間( “孟冬”，即初冬)、地點 ( “陳陶澤”)、參戰(zhàn)人員 ( “良家子”)，是杜詩特有的 “詩史”筆法。血染河水，點明了戰(zhàn)爭的慘敗結局。“血”是“良家子”的血，“十郡良家子”的鮮血已與陳陶河水長流天地，悲痛之情已溢于篇外。開篇便以“悲”警人，莊肅而沉重。次二句緊承前二句，寫戰(zhàn)場，寫具體的慘敗結果，進一步寫“悲”。戰(zhàn)事已息，原野空曠寂冷，戰(zhàn)場肅穆無聲，大戰(zhàn)過后，天地同悲!初冬的天氣令人感到格外的肅殺凄冷，難抑的悲痛與無言的哀悼深浸詩句之中。“四萬義軍同日死”，乃現(xiàn)實主義的夸張，極寫慘不忍睹的戰(zhàn)爭結局，十分驚警有力。前四句可謂悲而復悲。五、六兩句變換角度，仍是寫“悲”。得勝歸來的叛軍，箭頭上沾滿鮮血，那是 “四萬”“良家子”的鮮血，這景象令人觸目驚心! “仍唱胡歌飲都市”，畢現(xiàn)叛軍的猖獗驕橫與野蠻獸心。“群胡”的血洗之箭與浪酗狂歌，更令人無法接受義軍慘敗的現(xiàn)實。“仍”字下得力重千鈞，飽含著撕心裂肺的悲憤之情。結尾兩句又換角度，還是寫“悲”。長安城中的民眾不堪戰(zhàn)爭慘敗帶來的心靈重創(chuàng)，不堪橫行跋扈的叛軍鐵蹄的殘暴踐踏，回面北向，向陳陶戰(zhàn)場，向肅宗所在的靈武方向悲啼。他們深深地悲悼亡靈，更深切地渴望官軍早日復歸，收復長安，救民于水火。這是怎樣的一種浸透悲傷的渴望! “都人”之“啼”與“群胡”之“唱”，對比強烈;“更望”遣詞有力，表情深切。結尾兩句，已不是作者的一己之悲，而是民心的普遍性反映了。詩篇至此收束，“悲”情已無以復加了。詩篇既有對戰(zhàn)事的傷痛、對“義軍”的哀悼，又有對“群胡”的憎恨、對“官軍”的呼喚，充分反映了“杜詩情厚”(楊維楨《剡韶詩序》)的特點。這復雜深厚的情感，貫穿在一個“悲”字之中，那是對慘敗戰(zhàn)事的悲痛、對陣亡“義軍”的悲悼、對猖狂“群胡”的悲憤、對“官軍”歸來的悲切呼喚，寫“悲”已極盡十分。在具體表現(xiàn)上，悲中寓壯，筆力豪勁，遣詞用語張力十足，使得深沉厚重之悲情一氣貫下，給人以撼心動魄的強烈感染力，評以“沉著痛快”，可謂恰如其分。
從書法角度看，“沉著”與“痛快”本為兩種對立的風格，能將兩者和諧地統(tǒng)一起來，反映著作者功力的深厚。對于詩文來說，道理也是一樣的。所以趙翼在《甌北詩話》中對杜甫之 “沉著”又作了這樣的解說：“蓋其思力沉厚，他人不過說到七、八分者，少陵必說到十分，甚至有十二三分者。其筆力之豪勁，又足以副其才思之所至，故深人無淺語。”指出了“思力沉厚”與“筆力豪勁”互濟相彰的重要性。思力淺躁、筆力輕浮，是難以達到沉著而痛快這樣的藝術境界的。 字數(shù) 17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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