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是我的人生信條與處世方式。為了編寫這本書,我翻箱倒柜,找了大量資料,有書刊雜志,有珍藏的字畫、信札,有老照片……
我與沙曼翁先生的交往
初次拜訪沙曼翁先生是在觀東碧鳳坊——沙先生的住所。幾間平屋,還有一個天井,面積雖小,但因沙先生種了一枝芭蕉,平添了幾分雅趣。沙先生待人很隨和,從此我也成了沙先生的家中???。那段時期,沙先生周末才回蘇州休息,常在家中獨酌小酒。他喜歡飲至半醺時操刀刻印,邊飲邊賞。沙先生不愧為篆刻大家,所治印章變化多端,操刀不激不厲,蘊藉而有韻致,高雅而不粗野,令人心儀。
沙曼翁先生的書法兼擅篆、隸、行、楷。篆書得乃師蕭退庵先生真?zhèn)?,隸書則吸收簡木牘的蕭散,輕松而不流滑。行書題款常常有其蕭師遺風。小楷則清氣襲人,無半點俗氣。沙先生待人真誠,對我們晚輩關(guān)愛有加,常告誡我們書畫篆刻必須多讀書,篆刻更須通小學。由于我特別欣賞沙先生治印,故忍不住向他索印。他有時答應把印石留下,日后再刻,偶爾也在我提供的印石上作篆,然后讓我?guī)Щ厝プ约嚎獭,F(xiàn)在回想起來,沙老實際上在通過這樣的方法提高我的篆刻水平, 真是“教育無痕”啊。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我經(jīng)常參加一些書法交流活動,請一些前輩書家寫冊頁,我也請沙曼翁先生寫了兩幅。不料,沙先生書寫冊頁時所蓋的一方印引起了林散之先生的注意,也因此促成了沙、林之間的一段交往。一九七八年夏,我去南京出差。那幾年,凡有機會赴寧,我總?cè)グ菰L尉天池老師。有一次尉老師主動提起,有機會帶我去拜訪林散之先生。后來因尉老師無暇帶我去訪林老,便寫了林老的地址,并說:“你自己去找,不用擔心,像你這樣想學書法的年輕人,林老肯定歡迎的?!庇形纠蠋煷嗽拤涯?,我便獨自前去登門拜訪林老。當時林老住在玄武門百子亭一號的一幢小樓里。我去時林老午睡未醒。等了很長時間,林老醒來后到書房,見我陌生,便問我姓甚名誰。由于林老兩耳失聰,故交談靠小紙條筆談。當時得知我從蘇州專程去拜訪他,便問起我是否認識蔣吟秋、祝嘉、費新我等書法家。恰巧我?guī)Я私鼛啄昵筮@些書法前輩書寫的冊頁,林老問及的幾位都有書寫,便從包里取出遞給林老翻閱。在這一疊冊頁中,除了問起的幾位外,蘇州的書家還有吳進賢、吳?木、張辛稼、沙曼翁等,外地書家還有杭州的沙孟海、馬世曉,天津的李鶴年,廣州的夏華三等。林老一邊翻一邊不時地點點頭。翻到沙曼翁先生所書的一頁,林老突然停下,指著上面說:“這枚印章是誰刻的?”我湊近一看,原來是沙曼翁先生自刻的古璽風格朱文閑章“秋賓”兩字。便告知林老此印為沙先生自刻。林老接著又問:“沙曼翁何許人?能不能請他為我刻一枚此類風格的印章?”我想既然林老欣賞,請沙先生刻一枚肯定是不會拒絕的,便擅自答應了下來。回到蘇州后,沙曼翁先生欣然允諾為林老刻印,并要我請林老寫幅字。從此,他倆開始了翰墨交往。最近,沙曼翁先生的公子培德兄帶來一張林老致曼翁手札的復印件,所談?wù)糜匙C了他們的翰墨交往。老曼閣下:頃蒙賜刻名章,均收到,感謝感謝。鄙人出院即草草寫成拙書數(shù)紙(弟有冊頁一件)掛號寄蘇,內(nèi)有畫橫卷, 不知曾收到否?至今未見賜復,至為懸念。昨又奉函問及此事, 亦未見復。今尊門人葛鴻楨出差過寧,不日即返蘇,談及閣下近況,始知臺蹤不常居蘇,寄件恐未寓目,始釋然矣。尊書漢隸為近代所無,平時與君又不常接近,情況不甚了解。葛兄談君常在嘉定工廠,君文人,在嘉定所任何事?深望閣下詳細談?wù)?。鄙人近年已衰憊,謬負虛名,不符其實,徒深愧悚愧悚。專此即頌近佳!因一枚印章,竟讓林、沙兩位書法大家結(jié)緣,亦可算是一段書壇佳話。第一次去啟老府上登門拜訪是在北師大紅六樓二樓。依稀記得啟老親自開門后,就把我領(lǐng)進他的書房兼客廳,畫桌兼書桌旁的墻上掛著他的恩師陳垣先生的手跡立軸。畫桌前邊擱著一塊小紙牌,上寫“謝絕攝影”(還是“謝絕合影”有點兒記不清了)。由此,出于對啟老的尊重,我從未提出與啟老合影的要求。我多次去啟府都沒有與啟老合影,未免有點遺憾。沙發(fā)后面墻上掛著一副文徵明給他老師沈周畫上的題跋,但沒有沈周畫。顯然是被人從畫卷上裁下來裱成了立軸可以懸掛欣賞。以后,這里就成了我常去拜訪啟老的地方。香自空來,節(jié)從地起。翰墨人生,如斯而已。在我與啟老的交往中,聊得最多的還是有關(guān)書法的內(nèi)容。記得我剛到北京讀書的時候,書壇上還在大力提倡所謂的“陽剛之氣”。于此,我向啟老討教有什么高見。啟老非常幽默地講:“男人的胡子比較能反映陽剛之氣,但也不是人人都興的?!保ù笠馊绱耍┱f完我倆相視而笑。有一次,我對啟老說在北京潘家園市場,看到地攤上有成疊的仿啟功先生的偽作在賣,價格很便宜。我問啟老,應該如何鑒別您的真跡與偽作?啟老說:“寫得好的是偽作,寫得差的是真跡。”我問:“為什么這么說?”啟老答道:“因為作偽的人想賣錢,寫得認真,而我自己寫不用考慮這個,隨便寫寫。” 這固然是一種自謙的說法。
當年,傅申先生來蘇州參加“中國書法史蘇州(滄浪)講壇”之余,我駕車陪傅申先生游覽了天平山、滄浪亭等景區(qū)。歸途中,傅申先生順便來訪寒舍。我無以為贈,選了幾支精良的大斗筆送給傅先生,傅先生當即說:“你有什么齋號?我來幫你題寫。”我想了一下,說:“有'悟齋’和'魚石齋’兩個齋名。”傅先生一邊打開剛送給他的毛筆,一邊吩咐鋪紙,頃刻間一揮而就題寫了兩幅齋名。由于家里的書房不大,面積不足二十平方米,故先選了“悟齋”兩字刻制成匾。講起“悟齋”這個齋名,我在取它、用它的過程中有過一點波折。先講取名的緣起。我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一度沉迷于臨寫《閣帖》中的二王法帖,帖中多處出現(xiàn)“省之”兩字?!墩撜Z》有云,“吾日三省吾身”,自省是修身中很重要的一環(huán)。加上“省之”兩字書寫起來可多種變化,有時甚至寫成類似于“八大山人”的落款,那些年,我又迷戀八大山人冷峻而簡約的繪畫風格,于是就取“省之”為自己的別號。因為“省悟”兩字經(jīng)常聯(lián)用,人生既要省之,又要悟之,于是我又給自己取了一個齋名“悟齋”,那是八十年代的事。一九九一年,首屆國際書學研討會在浙江紹興隆重舉辦。這是我與傅申先生首次謀面,之前因為翻譯傅申先生的《海外書跡研究》一書,常有通信請教,因此見面時一見如故。
會議期間舉行筆會,我斗膽向傅申先生提出題幾個字,傅申先生隨即題寫“千秋”兩大字,然后加小字,連成“筆有千秋業(yè)”五字,這正是傅申先生英文原著扉頁上印的康有為手跡“筆有千秋業(yè)”五言聯(lián)上聯(lián)。原著作者將此聯(lián)內(nèi)容書寫贈予譯者,可謂別有深意,故此幅墨寶我至今珍藏著。傅申先生給我題字之后,劉正成先生問我什么齋名,愿為我題寫。我說:“悟齋。”劉先生反應很快,說:“悟齋不如吾心齋,把'悟’字拆開,不就是'吾心’兩字嘛!我給你題吾心齋!”這樣,我的齋名一度改成了“吾心齋”。千禧年前后出版的著作中,我一般都在落款時注明“于吾心齋”。“吾心齋”用了若干年后,總覺得與“省之”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不明顯,不如“省之”“悟齋”那樣明確表達我的思想傾向。因此,我覺得還是恢復用“悟齋”比較貼合我的理想。于是,當傅申先生問我有何齋名時,我毫不猶豫地說出了“悟齋”這個齋名,于是有了“悟齋”這塊齋匾。葛鴻楨,號悟齋,1946年生于蘇州。自幼酷愛書畫,1966年畢業(yè)于蘇州高級中學,1985年考入北京師范學院首屆書法專科班。在蘇州博物館工作近二十年,1999年調(diào)入蘇州教育學院美術(shù)系至退休。曾擔任蘇州市書法家協(xié)會副主席兼學術(shù)委員會主任,蘇州市書法家協(xié)會藝術(shù)指導委員會副主任?,F(xiàn)為江蘇省文史研究館館員、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書協(xié)培訓中心教授、中國國畫家協(xié)會理事。出版《論吳門書派》(獲蘭亭獎理論獎提名獎)、《祝允明》《吳中才子——文徵明生平及藝術(shù)》等著作二十余種;譯著《海外書跡研究》(傅申著)、《中國書法》(蔣彜著)(合譯);主編《中國書法全集·祝允明》卷、《中國書法全集·文徵明》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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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齋隨緣錄》收錄葛鴻楨回憶文章55篇,向讀者展現(xiàn)了五十余年來他與書畫篆刻名家及同儕精英的交往。作者自幼酷愛書畫,先后問道于沙孟海、林散之、啟功、吳作人諸位名家。書中文字質(zhì)樸溫暖,配合書信、書畫等圖像資料,一幅幅珍貴的歷史畫面在我們面前展開。這些文字、圖像不僅是他們交往的見證,從中也可窺見書畫篆刻名家鮮為人知的生活細節(jié),對了解他們的藝術(shù)成就、人格魅力亦能有所裨益。
讀名家談史論藝,博古通今
提高文史修養(yǎng),一窺書畫藝術(shù)堂奧
| 叢書特色 |
“海上題襟”是一套清新雅致、圖文并茂、可讀可賞的藝術(shù)隨筆系列,邀請一批視野開闊、文化底蘊深厚的藝術(shù)名家參與寫作,他們不僅擅書善畫,又多思想深刻、詩文俱佳。已出版的11種內(nèi)容涉及書壇典故、書史考證、書畫鑒賞、藝術(shù)批評、文人雅事等內(nèi)容。名家佳作,雋永可讀,極具知識性、藝術(shù)性、思辨性與趣味性,可謂同類書中之上品。
華人德 邱振中 黃惇
言恭達 徐建融 斯舜威 張瑞田
| 裝幀設(shè)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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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32開 隨身閱讀
“海上題襟”第一輯五種
曹寶麟《硯邊卮言》
林岫《紫竹齋藝話》
徐建融《長風堂筆陣》
斯舜威《書法的底線》
張瑞田《文人墨色——近現(xiàn)代文人書法》
“海上題襟”第二輯
華人德《古薇山房文薈》
李剛田《龍蟲并雕——李剛田書印隨筆》
言恭達《書學散步》
邱振中《此乃堂也》
黃惇《筆墨雜綴——黃惇藝術(shù)隨筆》
葛鴻楨《悟齋隨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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