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寫作技巧》講座
陜西省著名作家高鴻作了一場《散文寫作技巧》的專題講座。
散文是一種是一種最常見的文學(xué)體裁。由于它取材廣泛，藝術(shù)表現(xiàn)形式豐富多樣，如同五彩斑斕的風(fēng)景畫，讓人陶醉，讓人喜愛。作者在散文中的形象比較明顯，常用第一人稱敘述，個性鮮明。正像巴金所說“我的任何散文里都有我自己”，總之可以說是表現(xiàn)自我。（也有虛構(gòu)與刻畫，比如周曉楓的散文，別具一格）寫自己需要勇氣，需要大膽無忌。正如魯迅所說“任意而談，無所顧忌”，比如劉半農(nóng)所說，散文要“赤裸裸地表達”，寫真實的“我”是散文的核心特征和生命所在——以情動人，一篇文章如果連自己都感動不了，你還希望去感動別人嗎？
這里說說散文的幾個主要特點：
一、時間跨度大
散文不受時間限制，前可以遠涉古代，后可跨及未來，又可覆蓋今天?，F(xiàn)在流行一些大散文。從史鐵生的《我與地壇》開始，余秋雨的《文化苦旅》掀起“文化大散文”熱，到《人民文學(xué)》開辦的非虛構(gòu)欄目，比如李娟的草原牧場系列，梁鴻的《梁莊》，包括慕容雪村的《中國少了一位湯藥》，可以算作非虛構(gòu)小說，也可以當大散文去看（主要內(nèi)容）。寫歷史性的散文，可以縱橫五千年，也可以是一個朝代幾百年的縮影；當然，也可以寫一個人漫長的一生。許多人晚年的回憶錄，基本上屬于這一類型的文章。寫這類文章一定要聯(lián)想豐富，有感染力，文字要講究，要不就容易寫成一本流水賬。（要透出生活的美、哲理，讓人思考）舉例：《我的住房經(jīng)歷》、《遙望陜北》、《眺望長安》、《走進威?！返?。
可以根據(jù)散文的這一特點，擴大時間跨度，多充實一些有關(guān)事件，插入多組鏡頭，來增加散文的內(nèi)容和色彩，使文章多姿多彩，知識性強。
二、空間轉(zhuǎn)換廣
散文既不受時間限制，也不受空間限制，天南海北，空間宇宙，無不可以包容其中。如魯迅的回憶性散文《藤野先生》，空間跨度從中國到日本，再從東京到仙臺，又從仙臺回到北京，接著又寫走到廈門，空間跨度大，空間轉(zhuǎn)換之多讓人目不暇接，但寫得層次分明，詳略得當。要善于把復(fù)雜的人和事放在每個空間里，有的隨意點染，有的潑墨描繪，錯落有致，色彩斑斕。如果我們在寫散文時注意到這個特點，就不大會犯單薄、貧乏的毛病。
三、事件牽涉多
寫散文，多數(shù)離不開事件，尤其是敘事散文，事件是散文的“硬件”。許多好的散文有一個中心事件，以及烘托連帶的一些與之有關(guān)的其它事件。如袁鷹的散文《井岡翠竹》，寫井岡山的竹子做過武器殺傷敵人，做過竹筒盛粥，做過紅軍的扁擔(dān)挑著中國革命從井岡山走到延安，走到北京。新中國成立后，竹子又被派上了建設(shè)社會主義的新用場……事件多得讓人應(yīng)接不暇。
四、表達方式活
散文表達方式非常靈活，一般長于抒情。
散文的“散”，并非散漫，它散而不亂。較之小說、戲劇等在結(jié)構(gòu)、表達方面，更為自由靈活；比起消息、通訊、報告文學(xué)等新聞體裁來，它以真事為基礎(chǔ)，可以加工虛構(gòu)。新聞體裁主要寫別人，而散文既可以寫別人，也可以寫自己；通常文中有“我”，便于直接抒情。（比如《故鄉(xiāng)的老槐樹》）
散文常用記敘、說明、抒情、議論、描寫等表達方式。茅盾名篇《白楊禮贊》，就綜合地運用了多種表達方式，如文章開頭就記敘和描寫了汽車在黃土高原上奔馳看到的黃土高原的外貌，用抒情和議論點明了白楊樹的象征意義。這些方式的運用，有力地表達了主題，使文章氣勢浩大，攝人心魄。散文的表達方式自由靈活。在一篇作品中，敘述、描寫、抒、議論都可以用。不少散文都采用直抒臆的寫法，來表達作者的思想。如梁衡的散文《一個塵封垢埋卻愈見光輝的靈魂》,這篇文章最初是發(fā)表在我們《新葉》上的，影響很大，國內(nèi)許多知名期刊紛紛打電話要稿，后來《北京文學(xué)》等期刊又發(fā)表了。這篇文章（展開一下）還有《覓渡，覓渡，覓何處？》，寫黨的早期領(lǐng)導(dǎo)人瞿秋白的，提出他不是被國民黨殺害，而是被自己人舉起屠刀殺害的！有思想，有高度，有膽識。這種大氣概的散文，不是一般人能夠?qū)懗鰜淼摹?/span>
賈平凹的小說為他贏得了聲譽，但他的散文是公認的大師級文字，建議同學(xué)們多看看。
周曉楓是一位新散文運動的代表人物，看看她的《獸皮上的地圖》，里面寫了蛇、蝴蝶、豹子等各種動物。她的多篇散文被選入中學(xué)課本。她的語言信手拈來，云譎波詭，繁復(fù)縝密。她描寫蝴蝶：“精湛而完美的對稱。作為挑剔的唯美主義者，蝴蝶只允許自己重復(fù)一次，如同一本只包含兩頁的書，卻已經(jīng)翻倍于人身。蝴蝶是不是史前的拓片？讓人猜測圖案出自異邦石頭上燦爛的刻劃。讓人想起奇跡，想起深宮的愛情、枕于廢墟的睡眠。一只蝴蝶秘密到來，在花瓣上的停留短暫而輕柔，懷著隨時告別的哀婉。像一張小型的華麗地圖，抑或來自天堂的請柬。蝴蝶過分的美讓我們忽略嬌小的舞娘身世凄涼——它的昨天丑陋卑賤，明天很快落葉飄零，蝴蝶只有今天，只有揮霍正在熄滅中的彩焰。”
在北京中考網(wǎng)上下載這篇文章，七千余字我看了一個多小時，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讀下來的。作者由形象的斑紋到抽象的斑紋、由斑紋到生物習(xí)性到對生命本質(zhì)的思考、由生命現(xiàn)象到對神秘自然的敬畏。由斑紋聯(lián)想到美女的文身、病變的皮膚、母親的妊娠紋、遇害者的抓痕，進而說明斑紋無處不在，就像我們有意修飾并損害的生活。
閱讀的過程中，我想起法布爾的《昆蟲記》。是的，這不是一篇簡單的說明文，也不是一般的散文作品。她顛覆了傳統(tǒng)的語境，呈現(xiàn)給我們的是炫目靚麗的色彩和動感多姿的畫面。她的語言具有驚人的創(chuàng)造力和爆發(fā)力，看似漫不經(jīng)心，卻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如同欣賞高更、塞尚的油畫，那種華美，那種豐贍，那種考究和純粹，組成一曲神秘博大的交響曲，沖撞著你的靈魂。評論家謝有順說：“當散文寫作日益成為文人養(yǎng)病的方式時，周曉楓的散文卻依舊保持著銳利、沉著、優(yōu)雅的面貌。加上她那鮮明的散文文體意識、語言探索精神，她的寫作在當代散文界已經(jīng)獨具一格?！?/span>
周曉楓不是一出道形成這樣風(fēng)格的。在一篇訪談里，她說我原來是個狂熱的修辭愛好者，常常舍本逐末地，對諸如比喻、結(jié)構(gòu)的形式感、詞語光亮度的細節(jié)重視，超過作品的整體關(guān)注──這是特點，也是缺陷。像一個不算高明的芭蕾舞者，當然她的步伐可能比常態(tài)的行走更有難度和美感，但我懷疑，這種錐立的舞蹈是否太過飄搖和脆弱，承擔(dān)不了力量，也影響速度。我一直佩服那些敢說以游戲態(tài)度寫作的，有多么大的才華和天賜的好運才能舉重若輕。有限的才能不允許我信口信腕、涉筆成趣。我對待寫作很認真。認真是個談不上褒貶的判斷──如果你寫得好，它就是對認真的報答；如果寫得不好，認真就是對你加倍的嘲諷。
有些人寫了一輩子，制造了很多垃圾，怨天尤人，從來沒想過為什么。
是的，她顛覆了傳統(tǒng)，也顛覆了自己。她是文本寫作的叛逆者。她遠離喧囂，在人跡罕至處留下一串自己的腳印
五、勾連全文，神散而形不散
散文的取材，可謂“雜亂”有章。既使思路開闊，包容量大，又使散文緊緊圍繞作者的意圖而不“越軌”。秦牧說寫散文最不能丟的是“思想的紅線”。即用一個醒目深刻的思想，把看似散亂的一大堆材料，貫穿成文。若把這一個個事件喻作“珍珠”，真可叫做“紅線穿珠”了。
從形式上來看，一般散文的篇幅一般都比較短小，題材卻很廣泛
廣為流傳的散文，篇幅都很短小，如柳宗元的《永州八記》和范仲淹的《岳樓記》等都只有幾百字。由于語言的發(fā)展和社會的變化，現(xiàn)代散文比起古代散文來相對的說要長一些，但也不宜過長，更不能以長為貴。像魯迅先生的《朝花夕拾》、《草》幾乎都是短文；還有茅盾的《白楊贊》、《風(fēng)景談》，朱自清的《背影》、《荷塘月》、《綠》等也都很短。楊朔的《茶花賦》那就更短了，只有九百字，而《荔枝蜜》也只有1700字，就把自己感的變化表達的淋漓盡致。我以前寫的散文也比較短，如《父親的壽辰》、《我的小屋》等，但是后來的散文就比較長了，如《我的房子我的事》有一萬多字；《家丑》有兩萬多字。一般的也都有四、五千字。因為要表達的內(nèi)容很多，感覺短的篇幅無法滿足，那就只好信馬由韁地寫，寫完后把認為多余的部分可以刪去，感覺沒有說透的地方還可以再增加一些東西。如我寫《眺望長安》的時候，陜西小吃那一節(jié)就是一點點加上去的，還查了一些資料。現(xiàn)在查資料比較容易，百度一下就行了，不像過去需要翻很多書?！掇o?！芬膊环奖?。
這里需要說明的是，篇幅短小，但不能簡單浮淺，“尺幅千里，必當言微意深”。像過去所說的，“宇宙之大，蒼蠅之微”都可以當做散文的題材。有時，寫短文反倒很難。我寫《華山之巔》用了兩天，兩千多字。同樣是寫華山，《帶著女兒爬華山》四千多字，用了一個晚上。因為一個隨意，一個是給報紙用的。
散文當然可以寫金戈鐵馬似的重大題材，但更可以選擇生活中“不起眼”的小事來做文章。越是那些被忽視的、司空見慣的東西，越能體現(xiàn)作者的寫作技巧；越是別看得見而說不出，而“我”看見后能道出來的生活瑣事，越能體現(xiàn)作者的敏銳嗅覺；越能體現(xiàn)作者的獨到見解。它既可以海闊天空，說東道西，也可以貪小求全，取其片段，以小見大；如賈平凹的《丑石》、《商州初錄》、《商州又錄》以及寫父親、母親、妻子、女兒和朋友的文章。有一篇《人病》，道盡世態(tài)萬千，世態(tài)炎涼，看了令人非常感概，非常到位和傳神。
可以優(yōu)美，也可以是家常話，所謂大丑大美，一般寫作者做不到。但是一定不要故意堆砌辭藻，這是行文的大忌。好的散文語言是非常講究的，比如周曉楓的散文，可謂語不驚人死不休。推薦大家看看她寫蛇、寫蝙蝠、寫各種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疼痛感的文字，非常到位。
這里欣賞一段《斑紋》關(guān)于蛇的描寫：“著名的長腰，為了標明逶迤的長度。它省略四肢，只生出用以裝飾的頭與尾。這是最簡約的設(shè)計，幾乎軀體的每一部分都相仿。無論靜止還是游動，斑紋加重了觀察者的視覺混亂。密布全身的鱗片組成斑斕的圖案，一條蛇，夸耀用心險惡的美。”
散文特別注意語言優(yōu)美，美在什么地方？各家說法不一，有的說樸素簡練，有的說文采飛揚；有的說富于韻，有的說瀟灑自如；有的推崇親切流暢的“談話風(fēng)”，有的則注重錯綜美與節(jié)奏感。這些語言的特點，不可能在一篇散文中同時出現(xiàn)，但卻是一般散文中常見的。
這里有幾點要注意：
1、文采。“言而無文，行之不遠”散文是重文采的。但文采并非大量使用形容詞和修飾語，可以用平常的語言，經(jīng)過選擇、加工、提煉、組合，使之雋永而又自然。
2、神韻。這是通過語言表現(xiàn)出來的味趣性，它經(jīng)得住推敲，受得住時間的檢驗。
5、節(jié)奏美。散文不講究韻律，但注意節(jié)奏，包括字音抑揚頓挫，音節(jié)長短，適當?shù)男揶o（排比對偶）句式變化等，做到節(jié)奏明快，聲調(diào)悅耳，讀來能朗朗上口，受到美的感染。
比如我寫的《遙望陜北》，里面用了許多修辭方式，許多期刊登了，湖北語文課外閱讀也選了。
歌聲裊裊，渾厚而悠長，回應(yīng)在田地山野間。田間，犍牛的嘴里噴著白氣，耕夫悠悠地甩著鞭子，看泥土如浪花般滾動；地頭，籃子里冒著騰騰熱氣，女人款款地打開罐子，一股濃濃的香味便溢了出來；路上，孩子們的歡笑寫在臉上，背著書包迎著曙光，營造山里人祖祖輩輩的夢想；坡頭，嶄新的平房里傳出朗朗的讀書聲，放飛著幾代人殷切的希望！長天遼闊高遠，蔚藍而深邃；綠水潺潺而動，清澈而透亮。這個融合了南下胡人的血脈，埋葬了西來黨項人的遺骨，飽受了北邊蒙古人的蹂躪，浸透了中原將士的鮮血的莽莽荒原；這個孕育了華夏始祖，繁衍出五千年文明，成就了新中國偉業(yè)的神圣之地呀！——啊，陜北，我的故鄉(xiāng)，我的貧瘠而荒涼的土地，我的古老而滄桑的高原，我的五千年文明歷史積淀兩千米肥沃黃土堆積而成的革命圣地呀！——我的溶我先祖骨血養(yǎng)我黃河兒女浸潤我汗水淚水悲歡離合的至親故里呵！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fā)征夫淚。
我行走在那高原的溝溝壑壑，我穿行于山澗那洼洼岔岔，我翻越那山峁的坪坪臺臺，我跨過那梁下的渠渠灣灣。我的父輩世世代代在這里繁衍生息，我的整個祖先就長眠在喬山的山岸上！
總之，要寫好散文，要掌握散文的寫作技巧，就要經(jīng)常深入生活，向別學(xué)習(xí)語言，不恥下問，甘當別的小學(xué)生；多讀一些名家著作，多看一些精辟的文章，取其精華，為“我”所用；筆耕不輟，堅持鍛煉，不斷完善，循序漸進；相信大家一定能掌握散文寫作技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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