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的夜晚是喧囂的,不單單是馬路的車水馬龍,也不單單是人群的熙熙攘攘,還有建著筑工地上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
上大學(xué)期間,我曾到山東某工地做實習(xí)生。初次接觸工地,有著飽滿的求知欲,更有著對建筑工地的好奇心。
雖然在學(xué)校的時候,就知道建筑工地風(fēng)吹日曬的非常辛苦,但是真正干了,還是要適應(yīng)一段時間,因為現(xiàn)場真的非常磨礪人。
特別難熬的是標(biāo)準層澆筑混凝土,因為晚上要加班盯著打灰,一大早還要施工放線,基本上就是連軸轉(zhuǎn)了。
炎炎夏日,為了躲避白天的晴熱天氣,更為了加快工期進度,一般都是晚上澆筑混凝土,我跟著技術(shù)員監(jiān)督混凝土的澆筑。
其實看著混凝土打完,核實好混凝土簽單方量,我們就能回去休息了,不過工友老王他們還要等到混凝土初凝前再收光抹面一次,差不多下工到下半夜了。
早上起來,趁著塔吊還沒把鋼筋、模板吊上來,我們扛著垂準儀和經(jīng)緯儀去放線,在三個預(yù)留孔洞上先引上基準點,再用經(jīng)緯儀復(fù)核下,壓鋼尺、彈線,蹲蹲起起彈好線;協(xié)調(diào)好各班組有序施工。
隨著夜幕的降臨忙忙碌碌的一天,終于可以歇息會了,在公眾澡堂里沖了澡,那時候智能手機普及率還不高,大家還是習(xí)慣坐一起抽抽煙聊聊天,說著說著就會聊到自家孩子的婚姻問題。
一個工友手里搖著一個紙盒子說:“我的大兒子找到了媳婦,一家人外出打工;最不讓我省心的還是我那小兒子,這個月又纏著我要了錢,說是什么情人節(jié)了,要給他'對象’買東西,我就納了悶,一年到底幾次情人節(jié)?
過年不久就以這個由頭問我要過錢,要錢不打緊,糊弄著少要點彩禮錢也行啊,都是到了娶媳婦的年紀了,一點心眼子都沒有,天天就知道圍著'媳婦’轉(zhuǎn),對象去哪里打工,他就去哪里,做事還沒恒心,一會兒這兒一會兒那兒的,錢還掙不到,有時候路費不夠,又問我要,真不讓人省心?!?/span>
我說:“那是你不懂,情人節(jié)也分西式和中式的。”此話一出,惹得一群工友看向我。
老王斜我一眼,嘆口氣說道:“咱們都一樣。我小兒子都30歲多了,也沒有討到老婆吶。他人太實誠,不會說巧話,好不容易供到大學(xué)畢了業(yè),一般的女的還看不上,眼看著年紀漸漸大了,要求還是這樣那樣的,耽誤了啊,唉!”
大家跟著又是一頓唏噓感嘆,突然老王看向我:“小伙子,你們年輕人到底想找啥樣的媳婦?”
我頓時語塞,腦袋一陣空白,不知如何回答。
其實這個問題不止一個人這樣問過我,我也不止一次的問過我自己。要找個年輕貌美的?志趣相投的?學(xué)歷相當(dāng)?shù)??還是孝順父母的等等,自己的工作都沒想好在哪里,找媳婦也就更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了。
現(xiàn)在看著他們這輩人為了兒子的婚姻問題身體上受苦受累、精神上焦慮著急,想到自己的父母和他們相比也年輕不了多少歲,是不是也有著同等的苦惱?
突然內(nèi)心涌出一些愧疚。
見老王他們還在眼巴巴地盯著我,我只好硬著頭皮答道:“當(dāng)然是要找一個可以聊到一起的人?!?/span>
老王眨了眨眼睛,又撓撓頭,似乎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不能讓他滿意,繼續(xù)追問道:“怎么樣才算是聊到一起啊?”
我只想盡快結(jié)束這沉重的話題:“兒孫自有兒孫福。其實作為長輩不用過分操心孩子的事,他們都長大了,有了獨立思想,有時候走走彎路,是為了更好地成長,過好你們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老王聽后,猛抽了一口煙,煙氣沒吐凈就急著說話,咳嗽兩口緊接著說:“怎么能不操心?。∥倚列量嗫嗟毓┝撕⒆由洗髮W(xué),以為可以松口氣了,可是孩子一點兒壓力也沒有。小30歲的人了,一點壓力也沒有。我看了也是著急,可是做父母的能怎么辦,趁著身子骨還能動,不得拼命干活,給他攢點'老婆本兒’?這個任務(wù)還是沒完成啊?!?/span>
我抿著嘴沉默著,突然感覺工棚更加的悶熱,我借口上廁所走了出去,喘了口氣,但是絲毫沒有緩解心中的壓抑。
老王硬扛在肩頭的任務(wù),我深知憑借幾句話是根本說服不了的,擔(dān)子還是被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支撐著。
但是,老王有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