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常 六柿圖
法常《柿子圖》現(xiàn)在看來都很當代,八大、齊 白石也畫柿,差不多全以法常的《柿子圖》當粉本。法常畫《柿子圖》,柿子頭上分明是王字、玉 字或工字?所謂以書入畫,筆筆寫出。
徐渭看到過法常的畫。
法常是南宋時的出家人,他畫過《老子圖》、 《觀音圖》、《老松八哥圖》。南宋院體畫人是看 不上法常的,他們視法常的畫為野狐禪,后來的美術(shù)史也很少提及這個出家人。故宮博物院僅藏 《寫生蔬果圖》,臺北故宮博物院有《花果翎毛圖》,法常的畫幾乎都留在日本了。
然而法常在世時不是沒有讀者的。南宋時,來 中國學(xué)佛的日本僧人就開始留意法常的畫,偶爾,他們以物易物或者直接用銀兩買進把法常的 畫帶到日本去。法常是僧侶,那時的僧侶大 多不太看好錢,因此法常的畫價也不會貴。 日本出版的《南畫》載,一個僧侶拿一包砂 糖換法常羅漢圖。一包砂糖值幾個錢?
法常的畫傳到日本后,影響了日本后來 興起的“南畫”派,有些“南畫”人,一生靠 臨摹法常的畫過日子,其中即有長古川。
日本人把法常的畫捧作“國寶”時,法常 應(yīng)該會聽到這個消息的,盡管南宋的主流繪畫 把法常拒之以門外,法常通過另外一個渠道 得到了安慰。
法常去后約300年,到了明中期,徐渭出 世。徐渭首先是個曠世奇才,于詩于史于書于戲曲于美食,徐渭樣樣入流。
徐渭時,法常的畫不像現(xiàn)在很稀缺。明 書載,徐渭是“越中十子”,后中舉,為浙閩 總督作幕僚,曾入胡宗憲幕府,一切疏計,皆 出其手。前朝官宦,有識有產(chǎn),人人詩書。徐 渭伴隨左右,應(yīng)該見過大世面,那時哪里有 畫冊,習(xí)畫摹范靠真粉本,徐渭看看法常的 畫應(yīng)該不為難。
存世的徐渭畫,由筆意、章法看,法常給 了他明晰的啟示。
徐渭是大才,有詩書為其根,他在稍稍理性的狀態(tài)下畫出了《徐文長山水人物冊》 (民國珂羅版,吳昌碩簽并序),據(jù)徐渭跋, 此冊客居其侄寓處繪,一冊十開,放收自如, 為徐渭畫中之妙品。
徐渭畫敢抒放,緣于他的天資和功底。
美術(shù)史經(jīng)常舉例徐渭的《墨葡萄》,我以 為墨葡萄是沾了那幾句題跋的光,許多史論家往往以《墨葡萄》題跋的詩來說文學(xué)概念的 事,缺乏思考的畫人便以為徐渭的墨葡萄畫 的牛。我個人看,恰恰是徐渭的《墨葡萄》,誤導(dǎo)清以后的花鳥畫漸次頹敗。清晚期,有一個客居 海上的畫人又誤將徐渭的疏野失控揀起當作薪火 傳到20世紀初——這個人便是吳昌碩。
吳昌碩和鄭板橋差不多,他們都做過清政府 的縣干部,吳昌碩只當了一個月的縣令就罷官去畫畫了。吳昌碩30歲,求教同在海上的任伯年,任看 過吳昌碩畫,拍案叫好。吳昌碩寫過石鼓文,寫石 鼓重蠻力,盡管任伯年畫畫能力強,可他的書法 還差一口氣,因而任伯年為吳昌碩所叫好也不新鮮。
吳昌碩 紅梅
吳昌碩一貫被以為是大寫與老辣之代表。說 老辣,也誤導(dǎo)了許多畫畫人,謝赫“六法”說用筆, 沒有老辣這一類,錢選、孫艾、李公麟、趙佶、范 寬、吳道子,用筆都不屬老辣派。包括齊璜齊白 石,只要是拿老辣來畫的畫一般都很空洞。
后來的日本人稱吳昌碩為“唐之后第一人”。 我懷疑后來的日本人也退化了。
老辣、大寫意,聽起來像童話,卻是被搞得如 亂麻。果真有“大寫意”,我覺得齊白石的《他日相呼》、八大的《河上花圖卷》、徐渭的《山水人物冊》、法常的《芙蓉圖》、蘇軾的《枯木竹石圖》、 米芾的《珊瑚筆架圖》、梁楷的《李白行吟圖》算 是“大寫意”的典范。
當下人畫“大寫意”,更多的時候像開玩笑, 明白人都不太會當真的。
抒放一路畫,必得天地人之氣,人是本。放必 能收,怎么收,便由人為之。
“大寫意”之后,有人又提出‘‘超大寫意”來, 這些市井說辭被已經(jīng)耽誤了很多人。畫人不內(nèi)求,光在觀念上來回繞,終究是一無事成的。
無論大寫意小寫意,老辣不老辣,全都是皮 相理,人本的力量不具備,怎么折騰,到頭看都是 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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