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二
鬼神門
昔年陳州有女妖，自云孔大娘?！?每)昏夜于鼓腔中與人語言，尤知未來事。時(shí)晏元憲(獻(xiàn))，守陳，方制小詞一闋，修改未定，而孔大娘已能歌之矣。亦可怪也。[《漁隱叢話》后集卷三八]
長安慈恩寺有數(shù)女仙夜游，題詩云：“黃子陂頭有(好)月明。強(qiáng)踏華筵到曉行。煙波山色翠黛橫。折得落(荷)花遠(yuǎn)恨生?！被癁榘Q飛去。明夜又題一首：“湖水團(tuán)團(tuán)夜如鏡。碧樹紅花相掩映。北斗闌干移曉柄。有似佳期常不定?！币嗤窦s可愛。《許彥周詩話》[同上]
請紫姑神，大抵能作詩，然不甚過人。舊傳一士人家請之，既降，偶書院中子弟作雨詩，因率爾請賦，頃刻書滿紙。其警句云：“簾卷滕王閣，盆翻白帝城。”誠可喜也。同上[同上]
《云齋廣錄》載，司馬槱官于錢塘，夢蘇小小歌《蝶戀花》詞一闋，其詞頗佳，詞云：“妾在錢塘江上住?；ㄩ_花落，不記流年度。燕子卻銜(銜將)春色去，黃昏幾度消消(瀟瀟)雨。 蟬鬢犀梳云欲(半)吐。檀板新聲，唱徹《黃金縷》。酒醒夢回?zé)o覓處。凄涼明月生秋圃?！薄盾嫦獫O隱》[同上]
魯直記江亭鬼所題詞有“淚眼不曾晴”之句，余以此鬼剽東坡樂章有“秋雨晴時(shí)淚不晴”之語?！稄?fù)齋漫錄》[同上]
東坡記秦少游言，寶應(yīng)民有嫁娶會客者，酒半，客一人徑赴水曰：“有婦人以詩招我，詩云：‘長橋直下有蘭舟，破月沖煙任意游。金玉滿堂何所用，爭如年少去來休！’”余讀張君房《脞說》：進(jìn)士謝朏寓居寶應(yīng)。晚至縣橋，忽見女郎自舟中出曰：“某，楚小陂(波)也，可見訪舟中?！睉阎谐鲈姸?，其一云：“畫橋直下是蘭舟，破月沖煙任意游。金玉滿堂無用處，早隨年少去來休?！逼涠疲骸版簿艃刹怀?，君今休苦更思商(量)。兒家自有清溪水，飲著方知?dú)馕堕L?！鼻捌c少游所言不同者數(shù)字，更有二首為異。至謂寶應(yīng)亦同。君房著《脞說》在真廟時(shí)，不應(yīng)東坡、少游之忘(忘之)也?！稄?fù)齋漫錄》[同上]
余讀《江南錄》：丘孟陽有賦名，嘗夢一官人延入一第中，具飲，其旁幾上有書一卷，孟陽展讀謂曰：“斯乃吾所述賦稿，何至茲乎？”其人曰：“昔公焚之時(shí)，吾得之矣。”孟陽因就求之。答曰：“它日若至衡山，必當(dāng)奉還?！焙蠊僦梁庵莶枇炅睿蛑率?，卒于衡州。今世[言]焚故書，必毀而燔之，蓋可信也?！段牟s錄》[同上]
呂申公夷簡嘗通判蜀中，忘其郡名。廨宇中素有鬼物，號榆老姑，乃榆木精，其狀一老丑婦。常出廚間，與群婢相(為)偶，或時(shí)不見。家人見之久，亦不以為怪。公呼問之，即下階拜〈之〉云：“妾在宅日久，雖非人然不[敢]為禍?！惫嘀枚粏?。常謂公他日必大貴。一日忽懷妊，群婢戲之，自言非久當(dāng)產(chǎn)，遂月余〈忽〉不見。[忽]出云：“已產(chǎn)矣，請視之，后園榆木西南生大贅乃是?！币曋??！兑娐勪洝穂同上]
東坡記徐州通判李絢，有子年十七八，不善作詩，忽詠《落花》云：“流水難窮目，斜陽易斷腸。誰同砑光帽，一曲舞《山香》?！比梭@問之，若有物憑者，云是謝中舍。問其砑光帽事，自云：“西王母宴群仙，有舞者戴砑光帽，帽上簪花，舞《山香》一曲，未終，花皆落去。”余讀唐《羯鼓錄》，[見]汝陽王琎，明皇愛之，乃(每)隨游幸?，Q常戴砑綃帽子打曲。上有(自)摘紅槿花一朵置之帽上，遂奏舞《山香》一曲，花不落墜，上[大]笑。此事與前極相類。《復(fù)齋漫錄》[同上]
陳甲為成都守李西美璆館客，舍于治事堂東偏之取竹齋。紹興二(三)十一年四月，西美浣花回得疾，旬日間，甲已寢，聞堂上婦人語笑聲，即起映門窺觀。有女子十余[人]，皆少艾有容色，而衣[服]結(jié)束頗與世俗異。或坐或立，或步庭中。甲猶疑其為帥家人以主人翁病輒出，但怪其多也。頃之，一人曰：“中夜無以為樂，盍賦詩乎？”即口占曰：“晚雨簾纖梅子黃，晚云卷雨月侵廊。[樹]陰把酒不成飲，識著無情更斷腸?！币蝗藨?yīng)聲答之曰：“舊時(shí)衣服盡云霞，不到迎仙不是家。今日樓臺渾不識，只因古木記宣華?！庇嗳朔骄Y思，甲味其詩語不類人，方悟?yàn)楣砦?。忽寂無所見。后以語蜀郡父老，皆云：孟氏有國時(shí)，嘗造宣華殿于摩訶池上，今郡堂乃其故址。所見之鬼，[蓋宮]妾云。西美病遂不起?！兑膱?jiān)志》[同上前集卷五八]
魯直自黔安出峽，登荊州江亭，柱間有詞曰：“簾卷曲闌獨(dú)倚。江展暮天無際。淚眼不曾晴，家在吳頭楚尾。數(shù)點(diǎn)雪花亂委。撲漉沙鷗驚起。詩句始(恰)成時(shí)，沒入蒼煙叢里?！濒斨弊x之，凄然曰：“似為予發(fā)也。不知何人所作，所題筆勢妍軟欹斜，類女子，而有眼淚不曾晴之句，不然，則是鬼詩也?！笔窍Γ信咏^艷，夢于魯直曰：“我家豫章吳城山，附客舟至此，墮水死，不得歸，登江亭有感而作，不意公能識之?！濒斨斌@寤，謂所親曰：“此必吳城小龍女也?！薄独潺S夜話》[同上]
長安南山下，一書生作小圃，蒔花木。一日，有金犢車，從數(shù)女奴，皆艷麗，下飲于庭，邀生同坐，甚款洽。將別，出小碧箋題詩曰：“相思無路莫相思，風(fēng)里楊花一(只)片時(shí)。惆悵深閨獨(dú)歸處，曉鶯啼斷綠楊枝?！薄逗铛涗洝穂同上]
張確嘗游霅上白蘋洲，見碧衣女子攜手吟詠，一篇云：“碧水色堪染，白蓮香正濃。分飛俱有恨，此別幾時(shí)逢。藕隱玲瓏玉，花藏縹緲容。何當(dāng)假雙翼，聲影暫相從?！贝_逐之，化為翡翠飛去。《樹萱錄》[同上]
番禺鄭仆射嘗游湘中，宿于驛樓。夜遇女子誦詩云：“紅樹醉秋色，碧溪彈夜弦。佳期不可再，風(fēng)雨杳如年。”頃刻不見。《樹萱錄》[同上]
“明月清風(fēng)，良宵會同。星河易翻，歡娛不終。綠樽翠杓，為君斟酌。今時(shí)(夕)不飲，何時(shí)歡樂！”此《廣記》所載鬼詩也。山谷云：“當(dāng)是鬼中曹子建所作?！焙擦痔K公以為然。又一篇云：“玉戶金缸，愿陪君王。邯鄲宮中，金石絲簧。鄭女衛(wèi)姬，左右成行。紈綺繽紛，翠眉紅妝。王歡轉(zhuǎn)盼，為王歌舞。愿得君歡，長無災(zāi)苦。”蘇公以為“邯鄲宮中，金石絲簧”，此兩句不惟人少作，而知之者亦極難得耳。醉中為余書此。張文潛見坡谷論說鬼詩，忽曰：“舊時(shí)鬼作人語，如今人作鬼語?！倍笮??！锻踔狈皆娫挕穂同上]
東坡作《虔州八境詩》曰“山中木客解吟詩”?！妒浪姆尽酚涷萆下迳接心究凸?，與人交甚信，未嘗言能作詩也。后得《續(xù)法帖》記木客詩云：“酒盡君莫沽，壺傾我當(dāng)發(fā)。城市多囂塵，還山弄明月。”方知得句之因。徐鉉謂鄱陽山中有木客，自言秦時(shí)造阿房宮采木者。豈鉉未嘗見《十道四番志》也(耶)？《漫叟詩話》[同上]
“春草萋萋春水綠，野棠開盡飄香玉。繡嶺宮前白發(fā)人，猶唱開元太平曲?！薄昂鋈缓掀骑w，不覺舟中雨濕衣。折得荷[花]渾忘卻，空將荷葉蓋頭歸?！薄捌挚诔眮沓趺炻?，蓮舟溶漾采花難。芳心不愜空歸去，會待潮回再摘看。”“爺娘送我青楓根，不記青楓幾回落。當(dāng)時(shí)手刺衣上花，今日為灰不堪著?！薄般皭澖鹉鄵涞?，春來猶見伴行云。不教布施剛留得，恰似知逢李少君?！薄安返蒙蠉{日，秋江風(fēng)浪多。巴陵一夜雨，腸斷《木蘭歌》?！庇嗯c魯直、壽朋、天[啟]會于伯時(shí)齋舍，此一卷皆仙鬼所作或夢中所作也。又記《太平廣記》中有人為鬼物所引入墟墓，皆華屋洞戶。忽為劫墓者所驚出，遂失所見，但云：“芫花半落，松風(fēng)晚清。”吾每愛此兩句。東坡[同上]
《酉陽雜俎》載鬼詩兩篇，山谷喜道之，其一曰：“長安女兒踏春陽，無處春陽不斷腸。舞袖弓彎渾忘卻，娥眉空帶九秋霜。”其二曰：“流水涓涓芹弩芽，織鳥雙飛客還家。荒村無人作寒食，殯宮空對棠梨花。”《洪駒父詩話》[同上]
李真言字希古，嘗夢至一宮殿，有數(shù)百妓拋球，人唱一詩，覺而記三首云：“侍宴黃昏未肯休，玉階夜色月如流。朝來自覺承恩最，笑倩旁人認(rèn)繡球?！薄八寮覍m殿鎖清秋，曾見嬋娟飏繡球。金鑰玉簫俱寂寂，一天明月照高樓?！薄翱昂匏寮?guī)椎弁?，舞腰挼盡繡鴛鴦。如今重到拋球處，不是金爐舊日香。”《今古(古今)詩話》中載此詩只有二首，不及此詳備，故盡錄之?！逗铛涗洝穂同上]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