瀏覽好友的文章,無意間發(fā)現(xiàn)@溪谷論道先生關(guān)于“以正治國(邦),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譯文的評價文章,他感慨道:1700年前王弼的正確注解至今未能為世人所接受,“以官為正的傳統(tǒng),始于孔夫子'政者,正也’的詮釋。然而,以正為名往往是陰謀奇詭的開始,是外儒內(nèi)法統(tǒng)治的基本特征?!?/p>
就是說,王弼對“以正治國,以奇用兵”的理解契合老子思想,王弼的注釋,一句話概括就是: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不足以取天下!
這完全顛覆了世人對老子思想的理解。查閱歷代注老解老者,除了唐玄宗、蘇轍、王夫之、魏源等極少數(shù)人理解了“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不足以取天下”的真意之外,絕大多數(shù)人都把這三句話當作正面肯定的句式來解讀,以陳鼓應(yīng)為例,他的譯文是:
以清凈之道治國,以詭奇的方法用兵,以不攪擾人民來治理天下?!?/p>
就是說,通常的注解者,包括陳鼓應(yīng)先生這樣的國際知名道家文化研究者,都是把“正”“奇”“無事”當作“治國(邦)”“用兵”“取天下”的三大法寶,何況一般的研究者?
因為老子的政治主張是“道治”而非“德治”,更不是仁治、義治、禮治。儒家才講“以正治國”,兵家才講“以奇用兵”,這與老子的道治思想天差地別。老子認為“以正治邦,以奇用兵”必生大亂。為什么呢?
既然“以正治邦”,就要立法令、禁言行,多忌諱;既然“以正治邦”,就無法避免“以奇用兵”,而“兵者,不祥之器”,即使“不得已而用之”,也要“戰(zhàn)勝則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悲哀泣之”。所以“以正治邦,以奇用兵”是“有為”之為,違背了“無為”法則。
王弼說:
“以道治國則國平,以正治國則奇兵起也。以無事,則能取天下也。上章云,其取天下者,常以無事,及其有事,又不足以取天下也。故以正治國,則不足以取天下,而以奇用兵也。夫以道治國,崇本以息末;以正治國,立辟以攻末。本不立而末淺,民無所及,故必至于以奇用兵也”。
世人的政治主張是以正治邦,于是制定繁苛的條條框框令人遵守,甚至禁言禁行(天下多忌諱),舉手投足即犯禁(法物滋彰)。故云“以正治國,立辟以攻末”。
所謂“辟”就是立法,《尚書》稱殺頭為“大辟”,即處以大刑罰?!耙哉伟睢本褪橇⒎睢⒍蚩?、禁言行,法令雖有鋤奸禁惡之功用,但治標不治本,不是“有國(邦)之母”,不是根本解決之道,都是出事以后的懲戒措施,是“有為”。
“有國之母”就是以道治國,而不是“以正治國”?!耙哉伟睢睙o法避免“以奇用兵”的“必有兇年”之惡果。
其實,王夫之的解釋更明了:“以正治國”者,將以弭兵而兵愈起?!比羰且哉螄?,你越不想戰(zhàn)爭,越是沒法避免戰(zhàn)爭。
老子緊接上文“以正治邦,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自問自答說:
“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夫天下多忌諱而民彌叛,民多利器而國家滋昏,人多知巧而奇物滋起,法物滋彰而盜賊多有。是以圣人之言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欲無欲而民自樸?!?/p>
我何以知此道理?以今日所見知。老子見到了什么?那就是歷史經(jīng)驗和社會現(xiàn)實:“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民多利器,邦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物滋彰而盜賊多有?!?/span>
條條框框多,老百姓受到的約束就多,就越是易生反叛;越是想靠利器以強國,家國就越是昏弱;越是多智詐巧偽,邪佞之事就越是頻發(fā);珍重難得之貨,盜賊就叢出不窮。
這就是老子為什么說“以正治邦,以奇用兵,不足以取天下”的原因:“以正治邦”導(dǎo)致“以奇用兵”,達不到“以正治邦”所期待的效果。因此“以正治邦,以奇用兵”是反面例證,而不是正面例證。
老子給出的答案是:
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
“以無事取天下”就是”“以無為取天下”,“取天下”就是獲得天下民心,圣人“無為、好靜、無事、無欲”,不侵擾天下百姓,讓百姓自由發(fā)展;圣人清靜不以兵強天下,百姓自有正氣;圣人不生事,給百姓創(chuàng)造自由創(chuàng)造空間,百姓自然富裕;圣人少私寡欲,百姓自然淳樸。
“民自化、自正、自富、自樸”的效果,是對“我”“無為、好靜、無事、無欲”的反饋。
這也正是“無為則無不為”的確切意涵,即“我無為”“則民無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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