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題丹葉醉成篇
——《容膝齋詩詞集》序
楊厚楣
一
2012年初，為聚集本土詩詞作者，促進(jìn)傳統(tǒng)詩詞的發(fā)展，市詩詞楹聯(lián)學(xué)會擬創(chuàng)辦《貴陽詩詞》，借以彌補自成立十四年來沒有會刊的缺憾。基于學(xué)會發(fā)展在于凝聚優(yōu)秀會員、會刊質(zhì)量取決本土優(yōu)秀作者的認(rèn)識，市學(xué)會全力以赴地對本土詩詞人才進(jìn)行了挖掘、培養(yǎng)和扶持，不久即聚集了一批優(yōu)秀的中青年詩人，使市學(xué)會人氣驟升，漸漸地壯大起來。2012年重陽，清鎮(zhèn)何江邀筑城詩友聚于紅楓。此次聚會，我得幸與玉真、張興等相逢、相識直至相知。玉真當(dāng)日有詩：“師友揮毫龍鳳舞，我擎巨管不成鴉。捫心已愧才辭陋，更怕塵情負(fù)菊花?！庇裾?、張興當(dāng)時俱在清鎮(zhèn)木刻，地雖僻遠(yuǎn)，人卻未疏，自此詩來詞往，面不謀卻心相通，身相違而惺相惜。偶而幸得一聚，其樂融融，其意洽洽，其情殷殷，遂引以為忘年之交。2013年《貴陽詩詞》創(chuàng)刊后，玉真、張興等成為市學(xué)會的新會員，也成為本市詩詞創(chuàng)作的骨干作者。這一去，已是五年的歲月。
去年某次小聚，玉真鄭重地對我說：“過一段時間，我有事拜托您老人家。”他為人謹(jǐn)慎，絕少因事求人；故此，我立即爽快地回答：“可以，可以。”2017年6月28日，我打開QQ，立即躍出玉真的留言：“不知道您老最近時間可寬松？現(xiàn)選擇數(shù)量較多的押韻文字匯集起來，打算拿去印制，想請您老寫一篇序言?！?br>明謝榛在《四溟詩話》里說：“詩有可解、不可解、不必解，若水月鏡花，勿泥其跡可也?！痹娫~因心幽意曲，字微旨遠(yuǎn)，以句度意，循聲思情，雖泥爪幾度，猶自不能盡詳其旨其趣。讀詩，須懂得詩人；解詩，要悟得詩意。故作序難，作詩詞集序就更難。要使己無愧疚，作者信服，讀者愜意決非易事?！对娙擞裥肌ぴ颉飞钪O其理：“詩之有評，猶醫(yī)之有方也。評不精，何益於詩；方不靈，何益於醫(yī)！然惟善醫(yī)者能審其方之靈，善詩者能識其評之精，夫豈易言也哉！”我非善詩者，又慮評之不確，負(fù)雅人之意，竟惴惴數(shù)日心不能定。
玉真的詩詞沒發(fā)在QQ空間，因此我不能如讀其他詩友詩詞那樣，迅速、順次、系統(tǒng)地讀到。相對詩詞而言，他的新詩、散文、評論，我接觸得更多一些。我甚至覺得，玉真新詩思想視角獨特，散文細(xì)膩綿長，評論周密詳盡，造詣似乎勝于詩詞。初為玉真計，為完整計，我建議他將各類體裁的作品匯集成一冊，編纂成詩文集。玉真次日即從對話框?qū)ξ艺f：“您老昨晚推遲出版收納其他體裁作品進(jìn)去 的建議也非常有道理，但我心性懶散，其余的體裁收進(jìn)去不知道又要拖到何時才能整理出來。時間長些更能發(fā)現(xiàn)文字瑕疵，這些我也明白。2012年以前，我基本上沒有涉及古典詩詞，確實是在師友們的鼓勵下勉強為之。歪打正著，撇開質(zhì)量不講，這個體裁反而成為數(shù)量最多的一種。只把這點作為‘底氣’，不考慮更多。若和別的詩友比較，我恐怕一輩子都不敢印出一本書來，所以只和我本人以前的作品作縱向比。發(fā)現(xiàn)有點進(jìn)步，這就夠了?！彼寡詰⑺挂馇星?、斯心縷縷，市詩詞學(xué)會的中、青年詩人，玉真是第一個自主出版詩詞集的會員。作為學(xué)會的長者，我責(zé)無旁貸理應(yīng)為他的詩詞出版盡心籌劃。故此，只得殫精竭智、亟力以為了。惟有多讀、多思、多察、多悟，許能稍如陳寅恪《讀〈哀江南賦〉》所云：“其所感之較深者，其所通解亦必較多。”如此或不致負(fù)友人重托之意。
讀完玉真發(fā)給我的詩詞，忽有所感，遂從他一首七絕“曾經(jīng)紅袖舞流年，甘苦心知不自憐。又是金秋顏色好，漫題丹葉醉成篇”中，抽出尾句“漫題丹葉醉成篇”作為題?！奥?，在虛實之間，在經(jīng)意和隨意之間，在偶而與必然之間，是一種淡然、適然、超然的心境。“漫題丹葉醉成篇”，顯露出玉真氣定若閑的從容，也展現(xiàn)著他心無塵垢的干凈，還透露他明達(dá)世理的輕松，更飽含了他依戀家山的深情。
二
數(shù)次披閱玉真的《容膝齋詩詞集》，發(fā)現(xiàn)有許多我從未讀過的佳構(gòu)。這些詩詞清新淡雅，語奇字雋，志趣卓然，自始至終低唱著甘居僻野、淡泊安然、和鄰睦友、親近自然的心曲。我這才驀然明白，玉真新作不發(fā)空間的原由，是要不斷修改、力臻完美、不留己憾。王蟄堪在《半夢廬詞話》里曾說：“‘作勿憚改’是言心態(tài)，‘精益求精’是為目標(biāo)?！鄙茷樵娭?，大多擅改，在不斷磨礪中，字、句、意、氣都會達(dá)到新的高度，有時還會有“柳岸花明”的驚訝，“獨上高樓”的氣象。正如他在《論詩》里寫的那樣：“未敢初成擅比高，時將冷眼細(xì)推敲。從容點檢平心氣，不怕他人信口嘲?！毖诰沓了?，我對玉真新詩、散文、評論優(yōu)于詩詞的印象有了轉(zhuǎn)變。
袁枚說：“詩寫性情，惟吾所適。”玉真是性情中人，“從來閑散慣，寵辱莫須驚”，是他一生自況，也是他舉止實錄，更是他精神寫照。他出生在鄉(xiāng)村，工作在鄉(xiāng)村，生活在鄉(xiāng)村。從小到大，從未舍棄過生他、養(yǎng)他的土地，雖然曾有過多次從荒寂躋身繁華的機會，但他不舍“此山、此林”。因為此山、此林使他“所聞充于耳而淡于慮，所見寓于目而會于心，殊不可得者，并得之，可喜者非止一端也”。
“夜半春雷促嫩芽，一場好雨潤山家。枝頭悅耳聲聲鳥，籬外怡情簇簇花。望遠(yuǎn)無從思雅客，登高未肯戀青霞。朔方又報寒潮涌，醉里村翁亂點瓜。”這樣的場景使玉真感到親切、令他癡迷、使他不舍。在這里，他可以“隨意而為，漫興而行，行止可有可無，聲音卻無始無終。真的不必拘泥于哪一種韻律，也不必著意升華成哪一種意境。有時即使萬籟無聲，依然可以感知那旋律在山花搖曳時的隱約”。這就使他的詩情生發(fā)、噴涌至無盡。清葉燮在《原詩》里分析過這種起由：“因遇得題，因題達(dá)情，因情敷句，皆因甫有其胸襟以為基?！彼囊庵鶓?、心之所維、情之所系，在他的古體詩《宜居夢》中表現(xiàn)得尤為真切明白：“我有宜居夢，牽懷頗有年。朝夕常耿耿，久已不新鮮。不為貯財富，不為仿高賢。只求一院落，簡陋傍村邊。棲身有處所，避雨有屋檐。不求太軒敞，不求擺設(shè)全。朋輩來光顧，信步可傾談。還可明盛世，萬眾有福緣?！边@哪里是夢呢？這原本就是他生活的真實，心境的折射，旨趣的實錄。夢的生活，生活的夢，就這樣交匯、融合在一起，清清淡淡，重重疊疊，繁繁衍衍。古來今往，追求這種生活、這種夢境的人熙熙攘攘，不厭指心以證其誠、其志。然他們大多數(shù)只是說在嘴里，卻舍棄不了錦衣繡食、溫玉軟香；或者他們擁有了，卻終日怨天尤人，在自暴自棄中讓美好的時光流逝。
偶而在城市留宿，玉真會輾轉(zhuǎn)不已，難以入眠。這在他的《城中無眠》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夜闌多反側(cè)，無計近周公。萬籟知虛實，千秋昧始終。喧囂孤月遠(yuǎn)，窘迫壯心空。每念清涼境，山中有不同?！辈荒苋朊卟恢皇恰肮略逻h(yuǎn)”，也不只是“壯心空”，而是耽心志趣和情趣的相悖，失去曾經(jīng)的寂靜和安詳。此時玉真夢中重疊的“清涼境”是什么？是家鄉(xiāng)美景的瑰麗：“狂雷聲滾滾，白水勢滔滔。神功助鬼斧，美景任折腰。”是山林蔥蘢的永恒：“盤古揮斧鉞，山林綠水溉。鳥語伴花香，萬載為常態(tài)?！笔撬募咀兓玫亩嘧耍骸按河猩交?，夏有綠絲絳。秋來果馥郁，隆冬景昭昭?！笔巧揭皶邕h(yuǎn)的神奇：“蒼巖呈險峻，四野顏色丹。嶙峋披古趣，隱約起微嵐?！笔谴寰屿o謐的愜意：“樹共鄰人有，青山矗眼前。好鳥鳴時序，竹外水潺潺?！庇捎谶h(yuǎn)囂近寂，心若止水，詩中體現(xiàn)出的那種淡然、安然、卓然就與常人不同；那種思戀、神往、癡迷也字字有聲，句句含情，首首顯露出本真。在這些平常景色中，寄寓著他對這片土地濃烈的依戀之情，展示著他安然淡泊的志趣。那種坦然的胸襟、真摯的情懷，使得他的這類詩流暢似水，自然若泉，摹描肖畫，生動如見，似山野散漫的行板，如天空飄浮的輕云，溫婉雅正、飽含深情，讀之令人嘆賞。正如胡宗健所說：“詩是什么？詩就是良心、情感、思想和領(lǐng)悟世界的一種催化劑。對于詩人來說，就是在物化和媚俗中，守護(hù)自己心靈的家園?！?br>三
“注重酒品人情，耽飲不知優(yōu)劣，交游不論雅俗?！比绻f情是玉真為詩之根，那么鄉(xiāng)情是枝，友情則是蔓。根深且堅，枝必繁，蔓必廣?！鞍倮矧?qū)車情誼暖，山行一路忍蒼黃。尊翁摯友同看覷，共聚寒秋一日長?！币蝗杖绨遵x倏過，友情則地久天長。友情是純真之情，是心中汩汩之泉，既深情摯意而又無休無止。玉真狀摹己志、抒發(fā)己意、吐納己趣的文言文《山林飲士傳》曾傳播一時，為同仁津津樂道。因為那是他心跡的刻畫，志趣的折射，真情的流淌，友情的迸發(fā)?！渡搅诛嬍總鳌肥怯裾嬖娭蛞病⒃娭E也、詩之流也?！懊肯营氉脽o趣，輒邀村人與為伍；雜然其間，平分飲趣，足謂人生之快事也。毋庸設(shè)防，毋庸傾軋，毋庸算計；毋庸自恃，盛氣凌人，亦毋庸自賤，仰人鼻息?；蛸┵蛱咸?，天南海北，古往今來，信口盡是談資。”這種友誼，自然而長久，清淡而悠遠(yuǎn)。這是他交友的準(zhǔn)則，亦是他友誼的維系，既有生活的真趣，也有精神的眷戀?！靶廊粚慰停⑶橛s超。轔轔百里道，展眼乃相招?！彼^“人之交往，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晤言一室之內(nèi)”是也。其志趣天然，其襟懷坦然，其胸次了然。天然、坦然、了然，詩之本也；鄉(xiāng)情、友情，詩之源也。故玉真詩詞，發(fā)自本心，出于天然，濃情深誼，俯首可見。葉燮在《原詩》中云：“有是胸襟以為基，而后可以為詩文。不然，雖日誦萬言，吟千首，浮響膚辭，不從中出，如剪采之花，根蒂既無，生意自絕，何異乎憑虛而作室也！”
子瞻云：“詩以奇趣為宗，反常合道為趣。”陳永正也說：“真正的詩人，具有其獨特的詩人氣質(zhì)，是進(jìn)取的狂者，也是頹放的癡人；既有淑世情懷，而又遺世獨立；不守故常，多疑善變；有著極其敏銳的心理感受，更葆有純真的童心。”玉真存童心，性嗜酒，有奇趣，行事每異常人，時見古道熱腸。“深山慕雅才，轉(zhuǎn)側(cè)起徘徊。許愿人情永，開顏蹭酒來?！甭動杏阎量h城，常跋涉幾十里山路，風(fēng)雨兼程趕來相聚，聚則多醉酒而歸。實非關(guān)酒也。關(guān)者“非干醇薄，非干貴賤，以山中人情為帥也”。帥是什么？《姜齋詩話》云：“無論詩歌與長行文字，俱以意為主。意猶帥也。無帥之兵，謂之烏合。”他以人情為帥，意志為帥，故從不計酒之優(yōu)劣?！坝龃艴玻灰詾殁?；得佳釀，亦絕不以為榮。”正如他《赴村鄰席》所言：“未揀村醪味幾何，相逢總是話題多。經(jīng)年聚酒人情在，醉里無須細(xì)揣摩?！边@就是他的心志所在、胸襟所現(xiàn)，正符葉燮所言：“我謂作詩者，亦必先有詩之基焉。詩之基，其人之胸襟是也。有胸襟，然后能載其性情、智慧、聰明、才辨以出，隨遇發(fā)生，隨生即盛?！?br>“冷落襟懷慕野賢，徘徊僻徑似孤鳶。音書欲寄紅塵遠(yuǎn)，斂跡深林獨惘然。”孤等閑之身，齊有識之人，憶遠(yuǎn)方之友，惘契闊之宴——這是他的《憶舊》?！皦m情莫道久新鮮，靜水閑舟隔舊緣。舉目征鴻云杪外，凄清獨對滿湖煙?！眳拤m世之情，思有識之友，望遠(yuǎn)鴻飛云，沉凄清之憶——這是他的《夢友》?！耙宦凤L(fēng)塵歷險途，深林有幸雅人殊。休驚野老開懷甚，新米淘炊頗不俗。”望崎嶇之路，迎遠(yuǎn)方之友，暢郁悶之懷，盡山炊之飲——這是他的《客至》。鄭樵《通志略序》云：“詩者，人心之樂也。”從這些浸透深情的詩中，我們似乎看到玉真生動的眉眼，飛揚的神態(tài)，無窮的訴說，以及籌觥交錯的歡悅。龔自珍《書湯海秋詩集后》認(rèn)為：“詩與人為一，人外無詩，詩外無人。”此亦是玉真之謂也。
“最憶春來景致佳，青山有恨愧芳華。側(cè)聽遠(yuǎn)信輕含笑，可是云天雁影斜？”友情，恰如清澈的山水，汩汩流淌在玉真的詩詞中。他久暮姚勝祥文名，乙未冬一晤，方知正文采風(fēng)流、瀟灑俊逸者。遂舉杯暢飲，幾至夜闌。歸來乘醉賦詩：“初逢姚勝祥，詫異豈能當(dāng)？恰是風(fēng)流子，殊非委頓郎。豪情掀膽氣，雋語透門墻。念舊邀朋友，即席布酒觴?！睆哪狡涿揭娖淙?，偕其飲到詳其行，驚其豪到詫其諧，睦其志到濃其誼，漸次而深。酒逢知己千杯少，遂開懷暢飲，酩酊而歸。玉真性格的豪爽，交友的真摯，接物的坦誠從他《丙申除夕循次暢飲》亦可得知：“喜聚憶初程，知交未改更。三回三縱酒，一諾一關(guān)情。有約蜿蜒路，無猜爽朗聲。重逢增感動，醉擬少年行?！迸笥岩唤?jīng)結(jié)交，必定終生不改；每逢老友有約，何懼山高路遠(yuǎn)；心里毫無芥蒂，談笑歡喜連天；每逢相見，不醉不歸；鼎力相助，皆為友情；次次相見，愈見情深；不妨大醉，還似前行。那心態(tài)、那神情、那言笑，栩栩如生。為什么會這樣呢？玉真的《酒后題》：“無心諂譽不貪名，善待知交怡性情。頂禮詩文何足道？相逢一醉寓丹誠?！闭f出了友情的珍貴?！段蛴颜x》：“曲高和寡惠音稀，摔碎瑤琴為子期。千古伯牙空耿耿，滔滔逝水幾曾西？”道出了交友的真諦。摯友有說不盡的話題，談不完的志趣。識人易，交摯友難。王羲之在《蘭亭集序》中說：“當(dāng)其欣于所遇，暫得于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將至?！庇裾娲诵摹⒋艘?、此情、此景，不為契乎？
四
玉真喜歡陶淵明的詩，敬其人、其品、其志：“陶令閑來親煮酒，而今我亦偶銜卮。誠心約客不耽飲，獨醉昏燈有所思?！碧諟Y明其人其詩，歷經(jīng)一千五百九十年，至今還廣為人所傳誦，陶冶和凈化著吟誦者的心智，足見他的價值和不朽。他的價值，在于思想和行為的一致，詩歌和志趣的融匯，理想和實踐的統(tǒng)一。他的不朽，是人格的不朽，是精神的不朽，是真實的不朽。讀著“醒來翻書本，醉后便酣眠。雅俗曾不拒，無心辨媸妍?！弊x著“繞樹聲聲夜不眠，餐風(fēng)飲露最堪憐。山林野老情何寄，暗把春心托杜鵑。”讀著“獨趁纖云綺麗妝，春深猶自映群芳。熱風(fēng)冷雨都遭遍，不占先機遠(yuǎn)畫墻?！弊x著“立身不忍負(fù)籬笆，矚目晴輝滿故家。謹(jǐn)借春光無限意，還將幽趣襯時花?！币髡b著玉真的這類詩詞，陶詩的清逸、陶然的氣息撲面而來。他的飲酒，他的待友、他的行止、他的視角，都折射著陶詩的淡然、清逸、純情和真摯。他將此書定名為《容膝齋詩詞集》，“容膝”出自陶淵明《歸去來辭》之“眄庭柯以怡顏，審容膝之易安”。溯之，其旨、其趣、其情、其志、其品顯而易見。
“素紙鋪浩瀚，乘興即揮毫。竹管聽馳騁，蛟龍舞妖嬈。”玉真寫景狀物，大都體現(xiàn)著一種類似陶詩那種飄逸的韻致。這種體現(xiàn)，看似無意，實則處處衍生。王夫之《姜齋詩話》：“興在有意無意之間，比亦不容雕刻；關(guān)情者景，自與情相為珀芥也。情景雖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樂之觸，榮悴之迎，互藏其宅。天情物理，可哀而可樂，用之無窮，流而不滯，窮且滯者不知爾?！庇裾鏋樵?，可昭其理。他對家鄉(xiāng)的依戀，對田園的眷顧，對山川的鐘愛，匯集成不能抹滅的情愫，衍化為他瞳子捕捉的影像，迸發(fā)出他由衷的放歌：“數(shù)九冰霜惡，風(fēng)嘶萬里天。園中觀節(jié)令，樹杪立花仙。壯志凌寒起，孤心秀世懸。冬陽初照耀，偶在墨梅先?！边@是他的《寒天見野櫻疏落》。三九嚴(yán)寒綻放的野櫻，既是一時之景，又是詩人久蓄之旨?！皵?shù)九冰霜惡，風(fēng)嘶萬里天。”似是無意之起，自然之狀，實則鋪墊承后，蘊藏深意?！皦阎玖韬?，孤心秀世懸?！笔且皺?，也是詩人在艱苦條件下的桀傲與奮發(fā)。詩人內(nèi)心深處的波瀾被傲雪凌霜的野櫻所感染，故有一“惡”一“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