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10歲,和班里的同學(xué)打架,同學(xué)被打急了,一撒手,說,我不和你打,你是個野種,你不是你爸你媽親生的。他一愣,拽著對方脖領(lǐng)子的手頓時松了開來。然而,沒等同學(xué)掙脫,他又重新拽住大聲哭嚷,你才是野種呢!他哭著跑回家,厲聲問母親,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我的親媽?正準(zhǔn)備晚飯的母親一下子僵在那里,好半天,母親才鎮(zhèn)靜了下說,兒啊,別聽別人瞎說,趕緊吃飯吧。
第二天下午,父親便急匆匆地從礦上趕回來了。父親說,既然這樣,孩子,這件事爸爸就不瞞你了。是的,我們不是你的親生父母。10年前,一個老婆婆把你抱到礦上,交給了我。另外還有一封信。信的大意是,因為家里窮,無力撫養(yǎng)你,所以他們才把你送出來。將來等你長大成人后,你親生父母還會把你接回去的。當(dāng)然了,老婆婆走的時候,順帶把爸爸的聯(lián)系方式一并帶走了。那封信還在,就鎖在墻角的那個米色的柜子里。等你長大了,爸爸會讓你看的。爸爸今天只想告訴你,孩子,挺直腰桿活著,你比他們,并不缺少什么。
爸爸走的那一天,用礦工有力的雙手,再次把他舉到了肩膀上,他咯咯地笑個不停。是的,這就是他的爸爸,一個很愛很愛他的人。
之后,每天他都趾高氣揚地去上學(xué)。我有親爸親媽,我有養(yǎng)父養(yǎng)母,你們誰有?他總在心里這樣驕傲地想。
有時,他也會盯著那只米色的柜子出神。上高中的時候,他家從平房搬進(jìn)了樓房。那次,父親打開了那只米色的柜子,他的心怦怦亂跳,但很快,父親又把它鎖上了。這一鎖,他上完了大學(xué),找到了工作,娶了妻,生了子。偶爾他會想,我的親生父母呢?他們還記得曾經(jīng)寫下的那封信嗎?
還記得那個承諾嗎?
當(dāng)了一輩子礦工的父親,最后是得了肺癌去世的。料理完后事,他終于得到了父親那把一直帶在身邊的鑰匙。當(dāng)他哆哆嗦嗦地打開柜子,卻發(fā)現(xiàn),除了那條薄被子,里面什么也沒有。
他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在一旁看著他的母親,渾濁的雙眸里早已蓄滿了淚水。孩子,你是找那封信吧?哪有什么信啊,那是你爸爸怕你想不開,怕你受別人欺負(fù),編的一個謊言。其實,你的親生父親也是一名礦工,在一次礦難中死了。
那時,你剛剛出生不久,你的生母丟下你就走了。于是,你爸爸把你帶到了咱們家……
撲通一聲,他跪在父親的遺像前,痛哭不起。迷離的淚眼里,他仿佛看到了那封信。是的,那是養(yǎng)父飽蘸了所有的愛,為他寫成的。
他也要像父親一樣,把它鎖起來,鎖在自己的心窩里。他知道,這封信鎖多久,他的心就會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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