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歌》教學記：長得美、寵得專、變得快、死得慘、思得深、恨得久……
作者：永順一中 呂露
監(jiān)考的時候基本什么事情都不能做，監(jiān)控時時開著，教室外的走廊又有學校相關工作人員巡查。只能胡思亂想，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考試過后要上的詩文篇目《長恨歌》。任務來臨之時急得焦頭亂額、眉毛胡子一把抓，反而心亂如麻，思路混亂。現(xiàn)在這樣的時刻，周圍環(huán)境極靜，心也很安靜，更適合思考，思路很清晰，一會兒就有了相對完整的關于這一課的教學想法。詩歌的內(nèi)容，寫的是唐玄宗和楊玉環(huán)之間的悲劇愛情故事。總體上來說，可以梳理成：長得美——寵得?！兊每臁赖脩K——思得深——恨得久。課堂上，學生果然迅速就讀出了這些信息，行文思路一目了然。一篇愛情敘事詩分成了這幾個過程，賞析起來也就更好駕馭。先欣賞寫楊貴妃“長得美”的詩句。學生很快就找了出來，重點品析了幾處細節(jié)，“凝脂”以比喻的手法寫出了皮膚的特點：白皙、細嫩、光滑、柔軟、吹彈可破。學生說了很多精當?shù)脑~，記不住了，不能一一記下來。另一處學生關注的點是“云鬢花顏”，“花顏”自不必說，“云鬢”讀出了豐富的信息：云彩飄逸，寫出頭發(fā)發(fā)質(zhì)柔順飄逸之美；發(fā)髻如云團，寫出盤在頭頂?shù)陌l(fā)型之美；頭發(fā)似云霧，寫出發(fā)量之多，頭發(fā)烏黑濃密之美。而“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也是滿滿的信息量，既讀出了楊貴妃嫣然一笑，讓后宮佳麗黯然失色，夸張寫出貴妃的美貌；也讀出了后宮佳麗施粉暈黛，精心裝扮，竟然比不上貴妃嫣然一笑，更是以細節(jié)對比凸顯她的天生麗質(zhì)；回眸一笑，竟然百種嬌媚、萬種姿態(tài)。綜合描寫容貌的語句來看，貴妃既美在皮，又美在骨，更美在妖嬈勾人的風情。此時再從課內(nèi)延伸到課外，引用《詩經(jīng)·國風·衛(wèi)風·碩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學生讀出了豐富的信息，以“領如蝤蠐”為例，“蝤蠐”本義是天牛的幼蟲，它就表現(xiàn)出了女子頸項的白嫩、纖細、柔軟，通透等各種特點。而“齒如瓠犀”則寫出了女子牙齒的潔白、排列緊密、整齊等等。其他更多語句的解讀，不做贅述。解讀詩歌第二節(jié)“寵得專”。學生以本為本，讀出了唐玄宗對楊玉環(huán)的寵愛之至，真正是“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此處作者濃墨重彩描寫，是賞析的重點，唐玄宗寵愛楊貴妃的直接表現(xiàn)有侍浴、侍宴，侍游，歌舞，這本是人之常情；而有更多的語句寫楊玉環(huán)“侍夜”，產(chǎn)生的直接影響就是君王從此不早朝，作為一國之君的淫逸荒唐、縱情聲色，縱欲無度的特點一覽無余，而后楊氏家族因貴妃而得榮耀，普通百姓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的傳統(tǒng)思想因此而改變，更是極盡藝術夸張之能事。及時補充“楊家顯貴”的信息，補充體現(xiàn)京城百姓重男輕女思想變化的“京城歌謠”，此處不一一列舉。讀到這里，學生對于貴妃受寵已經(jīng)有了深刻的印象。這時候，我提醒學生關注一個人人皆知的點：楊玉環(huán)，后宮分位至貴妃。這時補充唐朝后宮分位制度：一皇后，四妃，貴妃為四妃之首，九嬪，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很大程度上講，女子的分位高低也是受寵程度的體現(xiàn)。楊玉環(huán)尊為貴妃，受寵程度可見一斑。“變得快”一節(jié)詩句較少，屬略寫內(nèi)容，映射“安史之亂”這一事實，歌舞升平之中，叛亂軍隊戰(zhàn)鼓驚天、聲勢浩大、洶涌而至，一時之間，宮廷上下驚慌失措、狼狽奔逃。極簡的語言寫出了前朝后宮形勢微妙難料，看似風平浪靜、晴天麗日，實則云譎波詭、暗潮涌動，貴妃上一秒在后宮榮寵無數(shù)，下一秒楊氏家族成了將死之囚。“死得慘”寫的是“馬嵬驛之變”，貴妃被賜死，既有“宛轉(zhuǎn)”寫出死之前凄楚求救、纏綿落淚的凄涼，又有“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死后各種珠翠首飾散落一地、無人收拾的恓惶，還有死之時鮮血直流的凄慘。“思得深”一節(jié)詩人著墨頗多，是本詩學習的重點部分。貴妃香消玉損，玄宗并非薄義寡情，他對貴妃的思念通過詩人極力鋪陳渲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或借景抒情、或觸景生情、或樂景襯哀情、或哀景寫哀情、或情景交融、或直抒胸臆、或描寫抒情、或敘事抒情，句句含淚、字字見情。從黃沙散漫到水碧山青，從行宮夜雨到避難歸京，從白日到黑色，從春天到秋天，從黃昏到黎明，從晴天麗日到月隱雨下，處處觸景傷情，時時睹物思人，玄宗對貴妃苦苦思念、苦苦追尋，現(xiàn)實中找不到，就到夢中去找，夢中找不到，又到天上仙境去找，癡心深情，感天動地。玄宗對貴妃的思念不是一廂情愿。在敘述招魂之舉這件事情時，“太真迎接”、“道仙相見”、“表白心跡”、“寄送信物”、“臨別誓言”等多處都能讀出楊玉環(huán)的心理情感。以“表白心跡”為例，“昭陽殿里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寫出了玉環(huán)在思念的煎熬中度日如年，“回首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寫出了玉環(huán)內(nèi)心深處對玄宗的期盼。最后“恨得久”一節(jié)是點名題旨的語句：在天愿做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但從詩句來看，學生讀出了兩點信息：李楊二人癡男怨女、彼此深愛，李楊二人天人永隔，未能真正化為比翼鳥、連理枝。還能不能讀出更多的內(nèi)容呢？這個時候，割裂全文，斷章取義顯然是不能了。回歸到詩題，“長恨歌”是誰的恨，恨什么？有一個學生說是楊玉環(huán)的恨，恨當初君王沒有出手相救，這樣看來，“恨”是“仇恨”的意思了，這位同學的觀點馬上就被全班其他的學生否定了，他們指出后文還有很多是寫死后的貴妃思念玄宗的。玄宗玉環(huán)彼此相愛，愛之至才有寵之極，最后卻天人永隔，不能終成眷屬、長相依偎。這“恨”是李楊二人之遺憾，是深相愛卻不能長相守之遺憾。這樣說來，這首詩看作是愛情詩也就不為過了。但是只能做這樣解讀嗎？作者有沒有褒貶態(tài)度蘊含在詩文中呢？且看行文痕跡：開篇即寫“漢皇重色思傾國”，一語奠定感情基調(diào)，“重色”二字更是有如當頭棒喝，情感態(tài)度不言而喻；再看“楊家有女初長成，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兩句，映射唐玄宗的一樁丑聞：納兒子壽王李瑁妃子為妃，不倫之戀，實在荒唐，暗含批判之意；繼而寫玄宗寵愛貴妃之時，“侍夜”不朝一事濃墨重彩詳加描繪，對君主失度荒唐的批判不言自明；后再寫玄宗用道士招魂之舉，荒唐至極，讓人啼笑皆非，更是一種赤裸裸的批判；詩歌采用了浪漫主義結尾，在招魂之舉中讓方士和玉環(huán)相見，多少可以排遣李楊二人的深切思念。學生就有了疑問，既然是如此深愛，為何不殉情呢？殉情之后可以在一起，是真正的浪漫主義完美團圓大結局，作者不會這樣設置，他就是要讓如此深愛的人永遠分離，永遠讓他們飽受思念的煎熬，這是一種懲罰，是要他們?yōu)樽约呵懊娣趴v的行為必須付出的沉重代價，如果在一起了，豈不是削減了悲劇意味，又便宜了過于放縱的兩人，因此，詩歌結尾的設置本身也是詩人批判態(tài)度的表達?？偠灾?，這首詩歌也可以理解為是詩人之恨，他眼中貴為一國之君的唐玄宗死掉一個妃子倒是微不足道，更遺憾君王釀成了盛世一去不返、永難再繼的大錯。這樣看來，這首詩歌理解為是一首諷喻詩也就不足為怪了。 在解讀詩歌的過程中，我們常常在特殊的機緣之下又可能解讀出新意，高中生正處在審美觀形成的關鍵時期，現(xiàn)在是看顏值的時代，很多學生受社會風氣影響，以為有顏值就有了一切，楊玉環(huán)的故事剛好給我們提了個醒，她因美而獲愛，也因美而獲罪，更因美而喪命。顏值，不得不說，有的時候也是一把雙刃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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