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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4.23
《 望 岳 》
【唐】杜甫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曾云,決眥入歸鳥。
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①開元二十三年(七三五)杜甫洛陽應(yīng)試落第,漫游齊、趙,經(jīng)泰山遠望而作。岳,高峻的大山,泰山稱東岳,為五岳之一。②岱宗:泰山別稱。岱,始;宗,長。東岳為五岳之長。夫:語氣詞。③齊魯:泰山之北為古齊地,之南為古魯?shù)?。了:盡。④造化:創(chuàng)造化育,指大自然。鐘:萃集。神秀:秀美而有靈氣。⑤陰陽:山北為陰,山南為陽。割,劃分?;钑裕褐干侥仙奖泵骰薏煌绯炕?。⑥蕩胸:使心胸動蕩。曾,通“層”。⑦決眥[zì]:眼眶裂開,極言睜大眼睛遠望。入:沒。⑧會當(dāng):終究要。凌:登臨。絕頂:最高峰。⑨《孟子·盡心》上言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
五岳之首的泰山啊,它究竟如何?橫跨齊魯兩境啊,青青的山色綿延無窮?;f物的大自然,將天地的靈秀之氣在此集萃;峻峰入云啊,又將山南山北分成兩部——山南明朗如清晨,山北晦冥似黃昏。
我為泰山的氣勢震蕩,那繚繞山云,似乎發(fā)自我的心胸;我睜大了雙目,追隨著歸山的飛鳥,目光可穿透那山壑的深處。總有一天啊,我會像那位至圣先師,登上那泰山最高峰;到那時,天下的山巒啊,盡收眼底,有哪個比我高?
這是首游覽詩。全詩以“望”字貫串,前四句寫望中所見,五、六句寫望中所感,七、八句寫望中所想,從而顯示了感情與自然浩氣溝通的心理過程。全詩遣詞峻刻,雄奇?zhèn)グ?;篇末用典,由望岳而生登臨之想,表現(xiàn)了青年杜甫,不因文戰(zhàn)失利而氣餒,高自期許,壯志凌云的大氣。
“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格言固然廣為人知,但青年讀者中曉得它出自《孟子·盡心》篇的,只怕不多;而這恰恰是讀透這首詩的關(guān)鍵。所謂“盡心”,意思是盡其心而與天道相通。這話不好懂,但不要忙,讀完本詩,當(dāng)可自明。
詩以設(shè)問驚嘆句起,一開始就生動地表現(xiàn)出岱岳在詩人心中所引起的驚羨感。這一問,到二至四句。第二句先從廣袤展開來答問:泰山橫跨齊魯,青蒼的山巒綿延不絕,一望而無盡;第四句則從奇峻淵深著意刻畫,說峻峰高聳入云,遮蔽了日照,因而將同一山區(qū)切割成了明暗不同的南北兩部分。二、四句之間,則以“造化鐘神秀”連綴,神秀既兼千里青蒼與萬仞峻深而言,又賦與岱岳以靈秀之氣;而“鐘”字更起一種由廣袤收聚到一點的感覺,從而又賦予泰山以撥地而起的動態(tài)及其內(nèi)含的勢能。唐人詩寫山,從廣度、高度兩面著筆并不罕見”但是能同時成功地寫出深度,以深見高,于滿紙煙云中見其氣勢神韻的,當(dāng)推此詩為第一首。
“山者,氣之所包含”(《春秋元命苞》),岱岳的磅礴大氣激動著詩人的心胸,使他感到生命似已與天地浩氣合一。本來是大山“含精藏云”(同上),而此時他感到這山云似同從自己心中生發(fā)蒸騰;他的雙目也似乎因心中吸取了大山的精氣而分外清明,竟能追送著一點飛鳥,隱沒到山谷深處。這五、六句是全詩的關(guān)鍵,由望中所見轉(zhuǎn)入望中所感,將山岳大氣拍合入我之情懷,于是,豪氣勃動,不可掩抑,終于發(fā)為尾聯(lián)的望中之想。這里“會當(dāng)”一詞深可注意,詩人此時并未登山,而是說總有一天,我要登上岱岳最高峰,到那時,天下群山就必將盡收眼底。這就不僅緊切題面“望”字,而且隱隱顯示了他當(dāng)時的心態(tài):一第得失,何足計較;后來者居上,看誰能笑到最后!
于是可體味到“會當(dāng)臨絕頂,一覽眾山小”這聯(lián)名句究竟好在哪里了。這是豪言壯語,但豪言壯語如沒有志氣感情作依托,便成了空洞的叫囂。杜甫則不然,他在望岳中自然地將自己落第后的感憤,與岱岳的奇秀磅礴之氣相交融,“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易》),在宏偉的大自然感召下,詩人將感憤升華為奮發(fā)向上的豪情,這也就是《盡心》所謂的盡其心與天道相通。杜甫是在以他奉行終身的儒道自勵,而這義理,這志氣,又通過精細的章法技巧,被含而不露地組織到詩歌中去。
杜甫(712-770),字子美,漢族,河南鞏縣(今河南鞏義)人,出身京兆杜氏分支之一的襄陽杜氏。 自號少陵野老,唐代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詩人,與李白合稱“李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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