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記述這些俄羅斯文豪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其實不但無損他們的形象,反而讓他們更加真實有趣,活龍活現(xiàn)。

　　曹宗國/作家

　　五六十年代的文學(xué)青年,大都深受俄羅斯文學(xué)的影響。當時我們除了熟知前蘇聯(lián)大名鼎鼎的高爾基、馬雅可夫斯基,經(jīng)常朗誦他們的散文《海燕》和階梯詩之外,對19世紀俄國的普希金、老托爾斯泰、萊蒙托夫、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訶夫等文豪也如雷貫耳。

　　那時中國文學(xué)界對他們簡直誠惶誠恐。

　　可后來接觸俄羅斯文學(xué)多了,我卻發(fā)現(xiàn)人家俄國包括前蘇聯(lián)文學(xué)界自己對這些文豪的介紹,并不像我們盲目崇拜的那樣神圣,而多少還有些血肉,甚至是個性張揚的。

　　比如普希金其人,就和我們看到的正面宣傳不一樣。文革中我?guī)臀覀儗W(xué)校的中文老師看守宿舍,偷讀了他暗藏的普希金全集,終于得以窺見此公全貌。其中許多詩歌當然令我傾倒,特別是《致凱恩》,我至今還能背誦。然而更令我驚訝的是他的生平事跡,特別是這位大詩圣和妻子的情人丹特士決斗的細節(jié)。普希金射出的那一槍其實也很準確,只不過那偷占他妻子的家伙因為是貴二代,命特別好,一顆紐扣替他擋了子彈救下性命。可普希金被子彈重傷后死去,時為1837年2月。萊蒙托夫?qū)Υ撕苁菓嵢?作了《詩人之死》一詩,直言殺害普希金的罪魁禍首是俄國上流社會。他因此被流放到高加索,后來也在一次決斗時被殺?？傊畯倪@以后我就知道了,原來這些俄羅斯文豪并非個個正襟危坐,其實都是性情中人。他們居然動不動就決斗,比咱們中國的文學(xué)老爺們好玩兒多了。

　　最讓我覺得這些俄羅斯文豪挺好玩兒的,是看到了一本名為《文學(xué)小照》的小冊子。這本藍色封面的小冊子很不起眼,可翻開一看不禁大喜過望。原來都是俄羅斯文豪的“小照”,介紹他們的生活細節(jié)、逸聞趣事,這可是聞所未聞的。其中講老托爾斯泰、契科夫、高爾基之間的交往尤其精彩,記憶所及有如下幾則與大家分享。

　　一則是說高爾基和契科夫都常到老托爾斯泰農(nóng)莊拜訪。托翁文學(xué)上是泰斗,可是平時說話并不拿腔拿調(diào),反而非常隨便、甚至說粗話,還喜歡講葷段子。高爾基是當過水手的,聽了笑得胡子直翹。而醫(yī)生出生的契科夫卻是個文靜的人,一聽托翁的粗話就窘得不行。

　　另一則是說契科夫?qū)懽骱苜M腦力,他就拿雞湯當飲料,不時喝幾口。他常說寫小說關(guān)鍵是難得有好故事當材料,只要你給我一個好故事,我就能寫出小說。他說,“簡潔是天才的姊妹”。他還說,文學(xué)家不是做糖果點心的,也不是給人消愁解悶的;他應(yīng)該是一個負有義務(wù)的人,他受自己的責(zé)任感和良心的支配約束。

　　還有一則是說,高爾基曾把自己寫的戲劇《在底層》念給托爾斯泰聽,托爾斯泰豪不客氣地評論:這不成,您的戲里面沒有真實的人物,所有的人全是一樣的。針對高爾基的語言,托爾斯泰表示不滿說:您的語言,寫得很巧妙,但是過于做作。

　　這樣記述這些俄羅斯文豪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其實不但無損他們的形象,反而讓他們更加真實有趣,活龍活現(xiàn)。包括90年代末網(wǎng)上傳聞發(fā)現(xiàn)《普希金日記》,他把自己的性生活都如實記錄,許多人認為這把普希金的形象給毀了,我認為這也是國人的陋見。日記本來就屬于個人隱私,普希金記之無妨,怎么能用來判定他的道德品質(zhì)呢?這也只能當做逸聞來看,而且說明這位大詩人為人真率。其實,世界上真正的大詩人和文學(xué)家,往往都是些率性坦誠的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