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語文名著導(dǎo)讀：《巴黎圣母院》縮微
1482年1月
1,大 廳
1482年1月6日,這一天并非是一個在歷史上值得紀念的日子.使得全巴黎民眾激奮的是這一天是從遠古以來適逢兩個隆重節(jié)日,即主顯節(jié)和愚人節(jié)。
有個混身在群眾當(dāng)中,衣服襤褸的叫花子,克洛潘.特魯伊甫波旁紅衣主教大人駕到!
可憐的序詩再次霍然中斷了.
雅克.科珀諾爾 賣襪子的
那個厚顏無恥的叫花子,就是序詩剛一開始,便爬到紅衣主教看臺邊沿上的那個乞丐。
甘果瓦就一直心緒不寧,千方百計想挽救他序詩的演出.
甘果瓦使出渾身解數(shù),喊得更響了:從頭演!從頭演!
主教大人命令從剛才停頓的地方繼續(xù)演下去.
就在臺詞的中間,有個監(jiān)門突然尖聲喊叫,老是像在插話,這種離奇古怪的伴奏,使得戲難以再演下去了.霍然站立起來那個襪商科珀諾爾君,格蘭古瓦遂在眾人聚精會神之中聽到了他罪惡昭彰的演說: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們叫做的圣跡劇,這可真沒有勁!他們只在那里磨牙,就老是不動手.我等他們打一個拳頭已等了一刻鐘,什么也沒等著.
2,卡齊莫多
原來這副怪相竟然是他的真面目!
這純粹是打碎后又胡亂焊接起來的一個巨人.
他的確是個聾子.
弄來了狂人教皇的紙板三重冠和滑稽可笑的道袍.
3,一個搗蛋鬼突然在窗戶上嚷起來.愛斯梅拉達!愛斯梅拉達在廣場上
甘果瓦準(zhǔn)備到河灘廣場去,起碼有焰火的余焰可以暖和身子;為全市公眾提供的冷餐,至少可去討點殘羹冷,聊當(dāng)晚餐
在人群與焰火之間一個寬闊的空地上,有個美麗少女在跳舞.
這位少女簡直是仙女或天使,
佳麗!吉卜賽女郎叫了一聲. 跑過來一只漂亮的小山羊,雪白,敏捷,機靈,油光閃亮,角染成金色,腳也染成金色,脖子上還掛著一只金色的項圈.
褻瀆神明!大逆不道!那個禿頭男子大聲
你還不滾開,埃及蚱蜢?從廣場最陰暗角落里一個尖銳的聲音喊道.
少女猛得吃了一驚,慌忙轉(zhuǎn)身.這回不是那個禿子的聲音,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偽善而又兇狠.是羅朗鐘樓的隱修女.是麻衣女大發(fā)雷霆!
突然傳來一陣充滿柔情卻又古怪的歌聲,把他從沉思中喚醒過來.原來是那個埃及少女在歌唱.
她的歌喉,也像她的舞蹈.她的姿色一樣動人,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叫人消魂蕩魄. 剛才打斷吉卜賽女郎跳舞的那個女人的聲音,又來打斷她的歌唱了.
地獄里的知了,還不給我閉嘴?她一如既往地從廣場的那個陰暗角落里嚷道.
4,頂冠執(zhí)仗,身著大袍,燦爛輝煌,端坐著新當(dāng)選的狂人教皇圣母院的敲鐘人.駝子卡齊莫
當(dāng)卡齊莫多如癡似醉,得意洋洋經(jīng)過柱子閣時,人群中猛然闖出一個人來,滿臉怒氣地把他手中做為狂人教皇標(biāo)志的金色木頭權(quán)仗一下子奪了過去,大家一看,無不大吃一驚,嚇壞了.
卡齊莫多一跳,跳到教士跟前,看了他一下,隨即跪倒在地.
教士一把扯去他頭上的教皇冠,折斷他的權(quán)仗,撕碎他身上那綴滿金箔碎片的袍子.
卡齊莫多仍舊跪著,把頭低下并合起雙掌.
5,晚上甘果瓦不顧一切跟上了吉卜賽女郎.他瞧見她牽著山羊走上了刀剪街,也跟了上去.
她拐過一個街角,他剛看不著她,就聽到她尖叫一聲.
快來救救我們啊,巡邏隊先生們!格蘭古瓦大叫一聲,并勇敢地沖上去.抱住少女的那兩個男人中一個剛好把頭轉(zhuǎn)過來,原來是卡齊莫多那張恐怖的面孔.
這是御前侍衛(wèi)弓手隊長,戴盔披甲,手中拿著一把巨劍.
她先打破沉默,甜蜜的聲音變得更加溫柔了,說道:警官先生,請問您的尊姓大名?
弗比斯.德.夏托佩爾隊長,愿意為您效勞,我的美人!軍官挺直身子回答著.
謝謝!她說道.話還沒說完,趁著弗比斯隊長捻他勃艮第式小胡子的功夫,她如箭墜地,一下子溜下馬背,逃走了.
6 誤闖乞丐王國
就在這會兒,黑話幫中響起了喊聲:愛斯梅拉達!愛斯梅拉達!
甘果瓦不禁打了個寒噤,轉(zhuǎn)頭向傳來喧嘩聲的那邊望去,人群閃開.一美人兒走了進來,真是純潔如玉,光彩照人.
埃及大公一句話也不說,拿來一只瓦罐.吉卜賽女郎把瓦罐遞給格蘭古瓦,對他說道:把它摔到地上!
瓦罐頓成了四片.婚期四年.行了!
匕首小山羊擺開交戰(zhàn)的陣勢
那男人必須怎樣才能討取您歡心呢?
我心中的男子漢要頭戴鐵盔,手執(zhí)利劍,靴跟上裝有金馬刺.
您為什么被人叫愛斯梅拉達呢?詩人問道.
我一點也不知道.
真的?
她從胸襟里取出了一個長方形的小香囊來,它攙在脖子上用一串念珠樹果子的項鏈連著.這個小香囊散發(fā)出一股濃烈的樟腦氣味.外面裹著綠綢子,正中間有一大顆仿綠寶石的綠玻璃珠子.
或許是因為它的原因吧.她說道.
格蘭古瓦伸手要去拿這個小香囊,她連忙往后一退,說:別碰!這是護身符.你一碰,就會破壞它的法力的,否則,你會被它的法力困住.
詩人越發(fā)好奇了.
是誰給您的?
她把一只手指按在嘴唇上,旋即把護身符再藏回胸襟里.格蘭古瓦設(shè)法問些別的問題,可是她幾乎不答腔.
愛斯梅拉達究竟意味著什么?
不知道.她答道.
是哪種語言的?
我想,是埃及語吧.
弗比斯,她低聲說道.然后轉(zhuǎn)向詩人,問道:弗比斯是什么意思?
這是拉丁語一個詞,意思是太陽.
太陽!她緊接著說道.這是一個非常英俊的射手.一個神的名字.格蘭古瓦又補充道.
神!埃及女郎重復(fù)了一聲,語調(diào)里帶有某種思念和熱情.
插 敘 16年前
1，這個故事發(fā)生前十六年,卡齊莫多星期日清晨,圣母院舉行彌撒過后,人們發(fā)現(xiàn)在教堂廣場左邊砌在地面石板上那張木床里,有人放了一個嬰兒,
這哪里是一個孩子,這是一只不成形的猴子.
這個所謂棄嬰,真是一個可怕的妖怪.
有個年輕神甫站在一旁有好一會兒了,
這孩子我收養(yǎng)了.神甫說.這個年輕的教士克洛德.弗羅洛先生是個巫師.
確實,克洛德.弗羅洛不是平庸之輩，
而且,這孩子生性嚴肅,莊重,憂郁,學(xué)習(xí)勤奮,領(lǐng)悟力很強.
把教諭消化之后,他又一頭撲向醫(yī)學(xué)和自由藝術(shù),鉆研了草藥學(xué).膏藥學(xué),一舉成為發(fā)燒和挫傷.骨折和膿腫的專家.
大概就在這個時期,1466年夏天發(fā)生了慘重的瘟疫.而克洛德的父母去世了.他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小弟弟還活著,沒人看管,哇哇直哭的躺在搖籃里.這是全家留給克洛德的唯一親人了.年青人抱起小弟弟,滿腹心思,離家走了.
這場災(zāi)難是克洛德人生的一次危機.他不但是孤兒,還是兄長,十九歲就成了家長。于是,他傾其全部的熱情去愛他的小約翰,
一看到這小東西那樣凄慘,那樣畸形,無依無靠,不由聯(lián)想起自己的小弟弟來,頓時頭腦中產(chǎn)生一種幻覺,仿佛看見同樣的慘狀:如果他死了,他親愛的小約翰也會遭受此種厄運.悲慘地被拋在這棄嬰木床上.這種種想法一齊涌上心頭,惻隱之心油然而生,就一把把小孩抱走了.
他給這個養(yǎng)子洗禮,取名卡齊莫多,這或是想以此來喚起那個值得紀念的收養(yǎng)他的日子,或者是想用這個名字來表示這可憐的小東西長得何等不齊全,幾乎連粗糙的毛坯都談不上.卡齊莫多獨眼,駝背,羅圈腿,只是湊足了人的模樣而已.
2，到了一四八二年,卡齊莫多已長大成人了.當(dāng)上了圣母院的敲鐘人有好幾年了.對教堂墻垣以外的人世間一無所知,這早已習(xí)以為常了.隨著他長大成人,圣母院對他來說是祖國,是宇宙
再說,不僅他的軀體似乎已經(jīng)按照主教堂的模樣溶入其中了,且他的靈魂也是如此.
再說,在他心目中,圣母院不單單是整個社會,且還是整個天地,整個大自然.
卡齊莫多在其后宮里一共有十五口鐘,其中最得寵的就是大瑪麗.
話說回來,卡齊莫多對其他都懷有惡意和仇恨,只例外地對一個人,愛他就像愛圣母院,也許猶有過之.這人就是克洛德.弗羅洛.卡齊莫多對副主教的愛,就是連狗.馬.大象對主人那樣死心塌地,也是望塵莫及.
3，一四八二年,卡齊莫多大約二十歲,克洛德.弗羅洛三十六歲上下:一個長大成人,另一個卻顯得老了.
有一件事也是千真萬確的,那就是副主教在那座俯視著河灘廣場的鐘樓里,就在鐘籠旁邊,給自己安排了一小間密室,不許任何人進去,據(jù)說,沒經(jīng)過他的同意,甚至連主教也不許進.這間密室?guī)缀蹙驮阽姌琼敹?那些愛說長道短的女人就說開了:瞧啊,是副主教在呼吸啦,那上面是地獄的煉火在閃耀。
1482年1月7日
1，法庭
預(yù)審法官是個聾子.真的,當(dāng)一個審判官,只要裝做在聽的樣子就夠了,
一個聾子將審訊另外一個聾子.
判決：鞭打，示眾1小時。既然是這樣,那就示眾增加一個小時.
插敘2，老鼠洞 塔樓上的小屋 這就是那個因其住處而被稱之為隱修女.又因她的衣裳而被叫做麻衣女的人兒.
1462年生了一個孩子，極愛，生命的唯一希望。親手縫制刺繡一雙分紅小鞋。遇埃及人對自己命運好奇，抱女兒去見埃及人。
隔天，丟失孩子，留下一只鞋 。
3，一滴水一滴淚
犯人被綁在一輛大車屁股后面,最后終于來了.隨即被拖上平臺,自廣場四面八方都能看見他被繩子和皮條牢牢地綁在恥辱柱的轉(zhuǎn)盤上面,這時候,廣場上爆發(fā)了一陣震天價響的噓聲,混雜著狂笑聲同歡呼聲.大家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就是卡齊莫多.
受鞭打。
此時,有頭騾子馱著一個教士穿過人群走來了,卡齊莫多陰云密布的臉上明朗了一會兒.他老遠就瞥見騾子和教士,這可憐的犯人頓時和顏悅色起來,原來憤怒得緊繃的臉孔浮現(xiàn)出一種奇怪的微笑,充滿了難以形容的寬容.溫柔和深情.隨著教士越走越近,這笑容也就益發(fā)清晰,越發(fā)分明,益發(fā)煥發(fā)了.這不幸的人迎候的仿佛是一位救星降臨,可是等騾子走近恥辱柱,騎騾的人能夠看清犯人是誰時,教士立即低下眼睛,猛然折回,用踢馬刺一踢,馬上溜掉了,仿佛怕丑八怪提出什么請求,急于要脫身似的,至于處在這樣地步的的一個可憐蟲致敬也好,感激也好,他不在乎哩.
這個教士正是堂.克洛德.弗羅洛副主教.
水! 水! 水!卡齊莫多上氣不接下氣,叫了第三遍.
正在這關(guān)頭,他看見人群中突然閃開一條路,走出一個打扮奇怪的少女,身邊領(lǐng)著一只金色犄角的小白山羊,手中拿著一只巴斯克手鼓.
她一言不發(fā),默默走近那個扭動著身子妄圖避開她的罪人,然后她腰帶上輕輕地解下一個水壺,輕輕地將水壺送到那可憐人干裂的嘴唇邊.
這時,只見他那只干涸.焦灼的眼睛里,滾動著一大滴淚珠,然后沿著那張因失望而長時間皺成一團的丑臉,緩緩地流下來.這不幸的人掉眼淚,也許還是平生第一遭吧.
轉(zhuǎn)眼過去了好幾個星期.三月初.
1，這時,百合花小姐突然回頭對他說起話來：表哥,您不是說過,兩個月前您查夜時,從強盜手里救下了一個吉卜賽小姑娘嗎?弗比斯好表哥,百合花突然說道.既然您認識這個吉卜賽小姑娘,那就打個手勢叫她上來吧!這會叫我們開心的.
說得很好!小姐們?nèi)氖趾暗?
在這些名門閨秀面前,一個在公共場所跳舞的可憐少女算得上什么!她們似乎對她的在場毫不在意,竟當(dāng)著她的面,對著她本人,就如此地高聲品頭論足,好像在議論一件不潔.下流.卻又好看的什么玩意兒.
對這些如針扎一般的傷害,吉卜賽女郎并非毫無感覺,她的眼睛和臉頰,都不時燃燒著憤怒的,浮現(xiàn)出羞愧;嘴唇顫動,似乎支支吾吾說著什么輕蔑的話兒;噘著小嘴.不過,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一動也不動,目光無可奈何,憂傷而又溫柔,一直望著弗比斯.這目光中也包含著幸福和深情.好像她由于害怕被趕走,才竭力克制住自己.
對吉卜賽女郎說:小姑娘,叫你的山羊變一個魔法吧.
趁人不注意,用一塊小杏仁餅逗引小山羊,拉它到角落去了.她倆頓時就成了好朋友.好奇的小女孩把掛在小山羊脖子上的荷包解下,打開來一抖,里面的東西掉在了席子上.原來是一組字母,每個字母都被分開單獨寫在一小片黃楊木上.這些玩具似的字母剛攤在席子上,貝朗日就吃驚地看見了一個奇跡出現(xiàn):小山羊用金蹄從中選出幾個字母,輕輕地推著,排列這些字母成一種特殊的順序.不一會兒工夫,就排成一個詞,山羊好象很熟悉拼寫,不假思索就拼寫成了.貝朗日爾贊嘆不已,一下子合掌驚叫起來:
弗比斯.
2，她有三樣法寶防身:一是埃及公爵,把她置于直接保護之下;二是整個部落,人人把她尊敬得像圣母一般;三是一把小巧的匕首,從不離身,
山羊用一些字母拼寫出弗比斯這個詞來.弗比斯!教士說道,為什么是弗比斯呢?她獨自一人時,總是翻來復(fù)去低聲就念著這個詞.
3，自從那天上午在恥辱柱受刑以后,圣母院的鄰里都認為,卡齊莫多對敲鐘的熱情銳減了.
約翰.弗羅洛起床穿衣服時,發(fā)覺他褲子口袋里的錢包沒有半點錢幣的響聲了.我去找哥哥.這雖然可能會挨一頓訓(xùn)斥,我卻可以撈到一個埃居.門虛掩著.他躡手躡腳地輕輕推開門,從門縫里伸進頭去.
煉金術(shù)
不勞動者不得食.
喝酒去吧.約翰說道.
于是兩個難兄難弟向夏娃蘋果酒家走去.副主教緊緊地尾隨著他倆.
長角的和天殺的!有個酒徒說道,快敲七點了,我約會的時間到了.
披斗篷的人一直跟蹤著他
我倒忘了!我一分錢也沒有,沒法付那破房錢,那個死老婆子非得要先付房錢不可.她才不相信我呢.
拿去付房租吧.弗比斯感覺到陌生人冰涼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枚大錢幣,他忍不住收下這錢,并且握住那人的手，
但有個條件,那個人說.您得向我證明,是我說錯了,而您說的是真話.這就要您把我藏在某個角落里,讓我親自看看那個女人,是否她果真就是您提到名字的那一個.
唔!我才不在乎哩.弗比斯應(yīng)道.我們要的是圣瑪爾特那個房間,旁邊有個狗窩,您可以躲在里面隨便看個夠.
這枚金幣就是披黑斗篷的人剛才塞給弗比斯的.老太婆剛一轉(zhuǎn)身,那個在煤灰里玩耍的蓬頭垢面.破衣爛衫的男孩,敏捷地走近抽屜,拿起金幣,并在原處放下了一片剛從柴禾上扯下來的枯葉.
4，她突然轉(zhuǎn)向弗比斯,無限愛戀之情溢于言表,含情脈脈地說:弗比斯,教我學(xué)你的宗教吧.
為了我們結(jié)婚唄.她說道.
她掛在脖子上的那個神秘的護身符立刻露了出來.他問道:這是什么?
別碰!她急速答道,那是我的保護神,它會保佑我找到親人,如果我還配得上的話.啊,隊長先生,放開我吧!我的母親!我可憐的母親!
突然間,她看見弗比斯頭頂上方出現(xiàn)另一個腦袋,面色灰白.鐵青,不斷抽搐,魔鬼般的目光閃閃爍爍.這張面孔旁邊有只手,手執(zhí)一把匕首.這是教士的臉和手.原來他破門撲到這里來了.弗比斯沒法看見.在這駭人的鬼影的恐嚇下,少女一下子怔住了,手腳冰涼,叫不出聲來,
她連一聲也喊不出來,眼睜睜看著那把匕首往弗比斯身上猛扎下去,再拔出來,鮮血四濺.晦氣!隊長叫了一聲,一下子倒了下去.
她昏死了過去.
正當(dāng)他閉起眼睛,正當(dāng)她心中任何情感都煙消云散時,切實覺得自己的嘴唇像被火炙了一下地樣,那是比劊子手燒紅的烙鐵還更燙人的一個親吻.
等她蘇醒過來,只見自己已被巡夜的兵卒緊緊圍住,她聽到周圍的人在竊竊私語:巫婆刺殺了這位軍官.
差不多整整一個月后
1，被告就是愛斯梅拉達.
她臉色慘無血色;頭發(fā)往常都是梳成十分漂亮的辮子,綴飾著金箔閃光片,此時卻亂蓬蓬披垂下來;嘴唇發(fā)青,雙眼深陷,挺嚇人的.唉!說有多慘就有多慘!
弗比斯!她茫然地喊道:他在哪兒?哦,各位大人!求求你們,請您們告訴我他是不是還活著,然后再處死我吧!
只見庭長俯身對他說道:承發(fā)吏,帶第二個被告!
眾人的眼睛都轉(zhuǎn)向一道小門.門打開了,只見從門里走出一只金角和金蹄的漂亮山羊,
山羊確實是第二個被告.在當(dāng)時,起訴動物的巫術(shù)案件是家常便飯.
這時,宗教法庭檢察官嚷著:附在這只山羊的魔鬼,施展其妖術(shù)頂住了一切驅(qū)魔法,如果膽敢以此恐嚇法庭,我們現(xiàn)在就警告它,我們將必須對它施以絞刑或火刑.
國王檢察官把山羊頸上的一個皮囊里面的活動字母,一古腦兒全倒在地上,大家頓時看見山羊從那些零亂的字母中,用蹄子把字母排成這個要命的名字:弗比斯.就是這樣,是巫術(shù)害死了衛(wèi)隊長,看來已無可爭辯地得到了證實,于是在眾人的眼里,昔日曾無數(shù)次以其飄逸的風(fēng)姿,叫過往行人眩目的那個迷人的吉卜賽舞女,頃刻間成了一個猙獰的巫婆.
鑒于被告這種叫人頭痛的頑抗,我請求動刑審問。
全招!可憐的少女叫道,我招!我招!饒命呀!
出于人道,我不得不對您說,王上檢察官提醒道.您一招認,您就等死吧.
我巴不得死.她說道.
流浪女,您將在國王陛下指定的日子,中午時分,身穿內(nèi)衣,赤著腳,脖子上套著繩子,由一輛囚車押到圣母院大門前,手執(zhí)兩斤重的大蠟燭,在那里當(dāng)眾認罪,再押送至河灘廣場,在本城絞刑架上被吊起來絞死;您的這只母山羊也一樣被處死;還得交給宗教法庭三個金獅幣,……
2，她自己也不記得她在這里呆了多久了,在什么地方對一個人宣布死刑判決,接著人家就把她拖到這里來了,
最后,女囚終于打破了沉默:您是誰?
教士.
教士一把掀掉風(fēng)帽.她一看,原來是長久以來一直追蹤她的那張陰險的臉孔,是在法露黛爾家里出現(xiàn)在她心愛的弗比斯頭頂上的那個魔頭,是她最后一次看見它在一把匕首旁邊閃閃發(fā)亮的那雙眼睛.
是我讓您厭惡嗎?他終于問道.
她一聲不吭.
是我讓您厭惡嗎?他又問了一遍.
不錯,她答道,
我愛你!教士喊道.
她的眼淚突然打住,目光癡呆,瞅了他一眼.他跪了下來,目光如火,緊緊一動也不動地盯住她看.
我的弗比斯怎么樣啦?
他死了!教士叫道.
死了!她自始自終冷冰冰的,一動也不動,那么,您為什么要勸我活下去呢?
五月的一天早上,
1，隱修女跑向窗洞口,那窗口朝著河灘廣場.的確有一架梯子倚立在終年豎立的絞刑架旁,執(zhí)行絞刑的劊子手正在調(diào)整因為風(fēng)吹雨打而生繡的鐵鏈.四周站著一大群人.
我的神甫,她問,那邊要絞死誰呀?
教士看了看她,沒有回答;她又問了一遍.他才說:我不知道.
剛才有些孩子說,是一個埃及女人.隱修女又說道.
我豈能不恨她們?隱修女大聲嚷道,她們都是半狗半人的吸血鬼,偷孩子的賊婆!她們吞吃了我的小女兒,我的孩子,我的獨生女兒呀!我的心也沒有了,她們把我的心給吃光了!
2，事實上,弗比斯并沒有死.
不幸的姑娘魂不守舍,她那蒼白的嘴唇在翕動,好象在祈禱.劊子手的隸役走到她跟前扶她下囚車時,聽到她低聲反復(fù)念著:弗比斯.
她的雙手被松了綁,從囚車上下來,身旁跟著她的是山羊;山羊也松了綁,感到自由了,歡快地咩咩叫著.他們讓她赤著腳,在堅硬的石板上一直走到大門的石階下.她脖子上的粗繩子一直拖到背后,活似一條蛇跟在她身后.
副主教慢慢地走到她跟前.他又高聲問道:姑娘,您請求上帝寬恕您的錯誤和失足嗎?他又湊到她耳邊加上一句(旁觀者以為他在聽她最后的懺悔):你需要我嗎?我還能救你!
她瞪著他說道:滾開,惡魔!不然的話,我就要告發(fā)你.
還沒有人注意到,在門廊的尖形拱頂上面,刻有歷代君王雕像的柱廊之間,一個古怪的旁觀者一直不動聲色地觀望著.把所發(fā)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從一開始,趁著沒有人注意,他就在柱廊的一根柱子上牢牢拴了一根打結(jié)的粗繩子,一頭在下,拖到了石階上.綁完以后,他心平氣和地觀看起來,就在劊子手的兩個隸役決定執(zhí)行冷酷命令的當(dāng)兒,他跨過長廊的欄桿,手腳膝蓋并用,抓住繩子,只見他似一滴順著玻璃窗流淌下來的雨水,一下子從前墻滑落了下來,飛快地跑向兩個隸役,然后揮動兩只大拳頭,一手一個將他們?nèi)蚍诘?用一只手托起埃及少女,好似一個孩子提起他的玩具娃娃,一個箭步跨到教堂,將姑娘舉過頭頂,以一種令人驚駭?shù)目跉夂暗?圣地!
這一切是如此迅速,好似一道閃電劃破黑夜,一切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圣地!圣地!人群反復(fù)地喊道,千萬只手拍著,卡齊莫多的獨眼則閃耀著快樂.自豪的光芒.
一個如此丑陋的人竟然去保護一個如此不幸的人,卡齊莫多居然救下一個死刑犯,這真是一件令人感動的事啊.這是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中兩個極端悲慘的人互相幫助,互相接觸.
但是,在勝利過去幾分鐘之后,卡齊莫多突然帶著他拯救的人鉆進了教堂.民眾總是崇尚一切壯舉的,張大眼睛望著陰暗的教堂,想找到他,惋惜他如此快就在他們的歡呼聲中走開了.忽然,人們看到他在法國列王雕像柱廊的一端又出現(xiàn)了.他發(fā)狂地奔跑,穿過柱廊,一邊托著他的勝利品,一邊叫喊著:圣地!群眾中再次爆發(fā)出陣陣掌聲.他跑完了整個柱廊,又鉆進教堂里面.過了一會兒,在高處平臺上又重新出現(xiàn)了.他一直把埃及姑娘抱在懷中,一面瘋狂地跑著,一面喊道:圣地!群眾再一次歡呼.未了,他在鐘樓的塔頂上第三次出現(xiàn),在那里他好像驕傲地把救下的姑娘炫耀給全城人看.他響亮的聲音狂熱地重復(fù)三遍:圣地!圣地!圣地!這種聲音,人們以前很少聽見,他自己從未聽見,響徹云霄.妙極了!妙極了!站在他一邊的民眾叫道.這巨大的歡呼聲傳至河對岸,震撼著河灘廣場上的人群和那個眼瞪著絞刑架,一直等著看熱鬧的隱修女.
卡齊莫多在塔樓和柱廊上狂亂而又得意地亂跑了一陣以后,將愛斯梅拉達放在了這間小屋里.
3，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圣母院,想起自己被人從劊子手的掌握中搶救出來;發(fā)現(xiàn)弗比斯還活著,卻不愛她了.但這兩個念頭,一個比另一個帶來更多的痛苦,一齊涌現(xiàn)在可憐女囚的腦海中,她轉(zhuǎn)身朝著站在她面前并使她害怕的卡齊莫多,對他說:你為什么救我?
過了一會,他帶著一個包袱回來,將其扔到她的腳下.這是一些好心的婦女放在教堂門口給她穿的衣服.他一只胳膊挽著一只籃子,一只胳膊夾著一塊床墊.籃子裝著一瓶酒.面包和一些食品.他將籃子放在地上,說道:吃吧.他在石板上鋪開床墊,說:睡吧。原來敲鐘人拿來的是他自己的飯菜和被褥.
埃及姑娘抬頭看他,想向他表示感謝,可是說不出一句話.這可憐的魔鬼確實可怕,她嚇得瑟瑟發(fā)抖,只好低下了頭.這時,他對她說:我把您嚇著了.我很丑,是嗎?別看我,光聽我說話就行.白天您就待在這里;夜里您可以在整個教堂里到處走.不過,無論白天或夜晚,你都別走出教堂.不然的話,你就完啦.人家會殺了你,而我,也會死去.
她深受感動,抬起頭來想回答他的話.他卻已經(jīng)走了.她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獨自一人,思量著這個近乎妖怪的人這番奇特的話語,他的聲音是那么沙啞卻又那么溫和,她的心被打他動了.
她想到自己孑然一身,無依無靠,心如刀割.就在此刻,她感到有一個毛茸茸的,長滿胡須的腦袋悄悄鉆到她手里,爬上膝蓋,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此刻一切使她感到恐懼),低頭一看,原來是可憐的山羊,那機靈的佳麗,在卡齊莫多驅(qū)散夏爾莫呂的刑警隊時跟著逃出來的,在她腳下蹭來蹭去已近一個小時,卻沒能得到主人的一眼顧盼.埃及姑娘連連吻它.她說:啊!佳麗,我竟把你忘了!你卻一直在想我啦!啊!你沒有負心啊!就在這時,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把長期以來將眼淚堵在她心窩中的石頭拿掉了,她嚎啕大哭,隨著眼淚的流淌,她感到心中最辛酸.最悲切的苦楚隨著眼淚一道流走了.
她拼命克制住對他的厭惡.過來吧.她輕輕地對他說.
可是......我耳聾呀.
我明白了.他回答道,您問我為什么要救您.您忘了有天夜里,有一個人想把您搶走,就在第二天,您卻在他們可恥的恥辱柱上幫了他.一滴水.一點憐憫,我就是獻出生命也報答不了啊!您把這個不幸的人忘了;而他,他可記得呢。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只金屬小口哨,說:給,您需要我,要我來,不太害怕看到我時,您吹這個,我會聽到它的聲音.
他把口哨往地上一放,就立即避開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有一回,就在她撫摸著佳麗的時候,他突然出現(xiàn)了.看到小山羊和埃及姑娘那樣親密無間融洽和睦,他待在那里思索了片刻.最后他晃著又大又丑的腦袋說:我的不幸,為我還太像人了.我情愿完全是頭畜牲,就像這山羊一樣.
1，終于有一天清晨,愛斯梅拉達徑直走到屋頂邊上,從圓形圣約翰教堂的尖頂上方俯視廣場.卡齊莫多也在那里,她跪在屋頂邊緣,焦急地朝廣場伸出雙手喊道:弗比斯!快來吧!來吧!看在上帝的份上!跟我說句話,只說一句話!但是,騎士并沒有聽到不幸的姑娘的呼喊,他離得太遠了.
可是,可憐的聾子他卻聽見了.他突然輕輕拉她的袖邊.她轉(zhuǎn)過身,他裝出心平氣和的樣子,對她說:您要我?guī)湍フ宜麊?
她高興得立刻叫了起來:啊!行!去吧!跑吧!快!就他!就他!把他給我?guī)?我會愛你的!
卡齊莫多這時已跑到他面前,大膽地一把拉住那馬韁繩:請你跟我走,隊長,這兒有個人要跟您說幾句話.
弗比斯咒罵著策馬離去,卡齊莫多眼睜睜見他消失大街的夜霧中.啊!可憐的聾子低聲道.竟然拒絕這等好事!
我沒有找到他.卡齊莫多冷冷地說.
你該等他天亮才對呀!她生氣地說.
有一天早上,她醒來時發(fā)現(xiàn)窗口有兩只插滿花的花瓶.一只是水晶瓶,非常漂亮,鮮艷奪目,可是有裂痕.灌滿的水都漏掉了,里面的花也凋謝了.另一只是陶土壺,粗制劣造,普通平凡,但存滿了水,花朵依然鮮麗紅艷.
2，有天夜里,他沖出了小室.那教士剛才偷偷摸摸溜到了她身邊,用雙臂抱住她.她嚇得魂飛魄散,喊道:放開我,否則,我要啐你的臉!
她奮力掙扎,大喊起來:救命!快來救我!有個吸血鬼!吸血鬼!
沒人趕來.只有佳麗醒了,焦急地咩咩直叫.
埃及少女掙扎著在地上爬著,她的手觸到了一個冰涼的,金屬的東西.原來是卡齊莫多留下的口哨.她頓生希望,激動得痙攣起來,抓住口哨,拿到嘴邊,用使勁全身力氣猛勁吹了一下,口哨便發(fā)出清晰.刺耳.尖銳的聲音.
剎那間,他覺得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提了起來,象抓小雞似的;小屋里一片昏暗,他看不清楚是這樣誰抓住他;但聽到來人憤怒得把牙齒咬得咯咯響,在黑暗中剛好有稀疏的微光,可見一把短刀在他的腦袋上閃閃發(fā)亮.
這時,教士感到有只粗大的手拽住他的腳,拖他出了小屋.他大概就要死在那里.算他走運,月亮已升起一會兒了.
他們剛跨出小屋的門,慘白的月光正好落在教士的臉上.卡齊莫多正面看了他一眼后,不由得直打哆嗦,于是放開教士,向后倒退了幾歲.
埃及少女跨過了小屋的門檻,發(fā)現(xiàn)這兩個人突然調(diào)換了角色,驚訝不已.此刻是教士咄咄逼人,卡齊莫多卻苦苦哀求.
他走后,卡齊莫多撿起剛才救了埃及姑娘的那只口哨.把口哨交給她,說道,它銹了.隨后,留下她一個人,走掉了.
3，怎樣搭救她呢?克洛德尋思著又說了一遍.
甘果瓦也拍拍額頭.
聽我說,老師.我想象力不錯,我給您出謀劃策......可不可請求國王開恩?
請求路易十一,開恩?
干嘛不?
是的,甘果瓦自言自語接著說,并用食指碰了碰鼻子,表示在思考,有了!......流浪漢都是勇敢的小子.......全埃及部落都喜歡她.......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奮然而起.......再容易不過了.......發(fā)動快攻......趁著混亂,輕而易舉把她拯救出來.......就明天晚上......他們才求之不得呢.
3，這時,克洛潘走了回來,張開雷鳴般的大嗓門嚷道:午夜十二點啦!
這句話就像給正在休息的部隊下令備鞍上馬一般,所有流浪漢,女人.男人.孩子,聞聲成群集隊,沖到小酒館外面,武器和鐵器的碰撞聲響成一片.
教堂廣場的人群似乎時時刻刻都在增多.只不過卡齊莫多推測,他們一是只發(fā)出他輕微的聲響,因為街上和廣場四周人家的窗戶仍然緊閉著.突然,一道亮光閃耀,轉(zhuǎn)瞬之間,七八支點燃的火炬在眾人頭頂上晃動,在暗影中團團火焰搖曳不定.卡齊莫多這下子明明白白地看見教堂廣場上宛如波浪起伏,一大群可怕的男男女女,全是衣衫襤褸,手執(zhí)長鐮.梭標(biāo).柴刀.槊,其千百個尖頭閃閃發(fā)光.這里那里,高舉著烏黑的鋼叉,遠望過去,他們一張張丑惡的臉上都仿佛長了角一般.他隱約想起這群烏合之眾,相信認出了幾個月前擁護他為狂人教皇的所有那些面孔.有個男人一手執(zhí)火把,一手執(zhí)砍刀,爬上一塊界碑,好像在發(fā)表什么演說.與此同時,這支奇怪的大軍進行了幾次調(diào)動,仿佛在占領(lǐng)教堂周圍的陣地.卡齊莫多撿起燈往下走,來到兩座鐘塔之間的平臺上,就近進行觀察,并琢磨防御的辦法.
流浪漢手中疏疏落落的火把把廣場照得半暗半明,這群漢子抬著這根長大梁飛奔,迅速向教堂撞去,見此情景,還以為是一頭千足怪獸埋著頭向那石頭巨人發(fā)起攻擊.
在木梁的撞擊下,那道半金屬的教堂大門猶如巨鼓發(fā)出巨響.可是大門一點也沒有裂開,整座教堂卻抖動了,只聽得建筑物幽深的內(nèi)部轟隆直響.就在這時,許多大石頭從教堂正面的高處像雨點般向攻擊者身紛紛上落下來.約翰叫道:活見鬼!一定得鐘樓搖晃得連欄桿都倒塌了,石頭才砸在我們頭上不成.可是,此時士氣方興,氣可鼓而不可泄,狄納王以身作則,說有定是主教在抵抗,遂更加兇猛地攻打大門,顧不得左右兩邊落下的石頭,砸得腦袋開花.
正在這萬分焦急的關(guān)頭,他突然發(fā)現(xiàn)就在他扔下石頭砸黑話幫的欄桿下一點點,就立即會有兩道石頭雨溜,槽口直瀉教堂大門的上方,內(nèi)孔通向石板的平臺上面.他不由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于是跑到他那敲鐘人的窩里去找來一個柴禾,又在柴禾上放上他從沒使用過的大量彈藥,即許許多多捆板條和許許多多卷鉛皮,把這樣一大堆柴火在兩道雨溜的入口放好以后,便就著燈籠把火點燃了.
他們聚集起來,圍著攻城槌,個個屏住呼吸,繃緊肌肉,使出渾身力氣,正要對教堂大門進行決定性的一次撞擊.就在這時候,猛然聽見了他們當(dāng)中的一些人發(fā)出一片嚎叫聲,只見兩道熔化的鉛水從教堂高處傾瀉下來,落在這幫烏合之眾最稠密的人堆里.沸騰的金屬直瀉而下,在這兩道噴泉般的溶液四周,可怕的雨滴飛濺著灑落在進攻者的頭上,火焰就像銳利的鉆子,錐進他們的頭殼.正是這沉重的地燃之火,灑落無數(shù)的霰粒,在這些苦難者身上打千百個窟窿.
那好,克洛潘,你自己去找個梯子吧!
約翰拖著梯子,拔腿跑過廣場,一邊叫道:小的們,跟我來!
傾刻之間,梯子豎了起來,靠在一道側(cè)門上端的下層長廊的欄桿上.那群流浪漢歡聲雷動,紛紛擠到梯子下面準(zhǔn)備登梯.
4，路易十一走過去重新坐下,微笑著說道,啊!在這兒,他們還只是造典吏的反!
流浪漢終于潰退了.疲憊不堪,缺乏精良武器,遭到突然襲擊所引起的恐懼,從窗口射來槍彈,國王兵馬的肆意沖擊,所有這一切把流浪漢們壓垮了.他們突破了進攻者的防線,向四面八方逃散,前庭廣場上尸橫遍地.
卡齊莫多一刻也沒有停止戰(zhàn)斗,突然看到流浪漢們潰逃,不由跪倒在地,舉手向天;隨后,欣喜若狂,如癲似醉,好像鳥兒一般飛速奔跑,爬上那間他曾那樣視死如歸.不許人進犯的小屋.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跪倒在他剛再次搭救的那個姑娘面前.
進小屋一看,里面卻空無一人.
5，流浪漢進攻教堂時,愛斯梅拉達正在睡夢中.
別怕,是我呀.一個她似曾相識的聲音說.
誰?您是誰?她問.
皮埃爾.甘果瓦.
就在這排木柵的陰影里藏著一只小船.那人做了個手勢,叫格蘭古瓦及其女伴上船.小山羊跟著他倆后面也上了船.那人最后才上船.隨即割斷纜繩,用篙桿一撐,船就離開了岸邊;然后抓起雙槳,坐在船頭,拼命向河中間劃去.
就這樣子,他們沿著河岸走,來到了一個相當(dāng)大的廣場.月色漸明.這是河灘.只見廣場中央聳立著一個黑黝黝像十字架的東西,那是絞刑架.她認出了這一切,明白自己身在何處了.
那男子停住了腳步,轉(zhuǎn)身向她,掀起他頭上的風(fēng)帽.她一看,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張口結(jié)舌,說,呃!我早已經(jīng)料到又是他!
正是教士.他看上一點也不像個活人,而是他的幽魂.
他拔腿就跑,也攥著她跑-因為他始終沒有松開她的手臂-徑直向絞刑架跑去.他指著絞刑架,不客氣地對她說:你在我和它之間抉擇吧.
埃及少女終于對他說道:它令我厭惡的程度,還遠遠不如你呢.
一到那里,他轉(zhuǎn)過身,問她:最后一次問你,你愿不愿服從我?
她使勁應(yīng)道:決不!
然后,他大聲叫道:古杜爾!古杜爾!埃及女人在這兒!你報仇吧!
6，姑娘感到手肘突然被人抓住,一看,是一只從墻上窗洞口伸出的瘦骨嶙峋的胳膊,如同一只鐵手把她緊緊抓住.
抓牢!教士道,她就是逃跑的埃及女人,別松開她.我去找捕快,你就要看見她被絞死啦.
少女認出了兇狠的隱修女,嚇得直喘氣,竭力掙扎,扭動身子,痛苦和絕望地蹦了幾蹦,可是,隱修女用一種前所未聞的力量死死抓住她,瘦削.骯臟的手指深深掐進她的肉里,
忽然,隱修女大嚷起來,好象過了老半天埃及少女的問話才傳到了她的大腦里:你對我怎么了?你說!......啊!你對我怎么了,你這埃及婆娘!那好!聽著.......我曾有過一個孩子,我!你明白嗎?我曾有過一個孩子!一個孩子,老實跟你說!......一個漂亮的小女孩!......我的寶貝阿妮絲,她魂不附體,在黑暗中吻著什么東西,接著說:那好!你可知道,埃及娘兒?有人奪走了我的孩子,偷走了我的孩子,吃掉了我的孩子.這些都是你干的.
姑娘如同那只小羊羔一樣應(yīng)道:哎呀!可能我也許還沒出生呢!
原來埃及姑娘剛從小袋里掏出一只一模一樣的小鞋.這小鞋上縫著一張羊皮紙,上面書寫著讖語:
當(dāng)同樣的一只小鞋重新找到
母親就會伸出雙臂將你擁抱
在疾如閃電的一剎間,隱修女已將兩只鞋作了對比,讀了羊皮紙上的文字,立即歡天喜地,把容光煥發(fā)的臉孔貼在窗洞口鐵柵上,放聲叫道:我的孩兒呀!我的孩兒呀!
媽媽!埃及姑娘回答道.
就在此時,蹲在石板地上的母親一下子瞪大眼睛,不喊不叫,神色駭人,陡然一躍而起,如同猛獸撲食,向劊子手猛沖過去,狠狠咬住了他的一只手.真是快如閃電.劊子手痛得哇哇直叫.人們跑上前去,好不容易才把他那只血淋淋的手從母親的牙齒中間拔了出來.她一直不說話.人們狠狠地推開她,只見她的腦袋耷拉下去,重重地砸在石板地上,再把她拉起,她又倒下了.原來她已死了.
劊子手自始自終沒有放下那個姑娘,隨又攀著梯子繼續(xù)爬上去.
7， 卡齊莫多發(fā)現(xiàn)小室里空無一人,埃及姑娘不見了,就在他保護下被人劫走了.
就在此刻,他痛苦地搜腸索腹,尋思有誰這樣出人不意地劫走了埃及姑娘,這時才想起了副主教來.只有堂.克洛德一個人有一把通往小室的樓梯門道的鑰匙;副主教搶走了埃及姑娘,那是毋庸置疑的了.
這一天,可能是在七月里
巴黎,尤其是在夏日黎明時分的清新霞光映照下,這時的巴黎,從圣母院的鐘樓頂上眺望,景色真是絢麗迷人,燦爛多彩..
1，這時候,那個漢子開始爬上梯子,卡齊莫多這一下子看得一清二楚了.那個漢子肩上扛著一個女子,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女,這個少女的脖子上套著一個繩結(jié).卡齊莫多終于辯認出來了:這是她!
那個漢子就這樣爬到了梯子的頂端,站在上面調(diào)整了一下繩結(jié).在這邊,教士為了看得更清晰,爬上欄桿跪了下來.
忽然,那個漢子用腳后跟猛地踹開梯子,已有半晌連氣都透不過來的卡齊莫多,頓時看見那不幸的孩子吊在絞索的一端,離地幾乎有一丈兩尺高,左右搖動,而那個漢子蹲坐著,把兩腳踩在她的肩膀上.絞索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卡齊莫多看見埃及姑娘全身可怕地抽搐了幾下.而教士呢,伸長著脖子,眼睛圓睜,眼珠兒快要蹦出來似的,凝視著那使人毛骨悚然的一對:那個劊子手和那個少女,即蜘蛛和蒼蠅.
就在這慘絕人寰的最恐怖一瞬間,教士臉色鐵青,猝然地迸發(fā)出一聲魔鬼般的獰笑,這只有當(dāng)人已非人時方能發(fā)出這種笑聲.卡齊莫多聽不見笑聲,但卻看出來了.這個敲鐘人在副主教背后后退了幾步,忽然間,瘋狂地向他猛撲過去,用兩只巨掌從教士的后背狠命一推,一下子把魔鬼般的堂.克洛德推下了他正欠身俯視的萬丈深淵.
教士大喊一聲該死,就立即掉了下去.
他往下墜時,他原來所站的地方下邊那道檐槽,正好把他擋了一下.他趕緊伸出雙手,垂死掙扎,一把拼命抓住.正當(dāng)他開口要叫第二聲時,猝然看見頭頂上方,欄桿邊沿上,正探著卡齊莫多那張可憎的復(fù)仇的面孔.他于是不再吱了.
他下面就是深淵.一摔下去有兩百多尺深,而且底下是石板路面.在這可怕的處境中,副主教沒有呻吟一聲,沒有說半句話,只是使出前所未聞的力氣,攀住檐槽扭動著身子,拼命想再爬上去.
只要卡齊莫多一伸手,就可以把他從深淵中拖上來,但是他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凝視著河灘,凝視著絞刑架,凝視著埃及少女.聾子雙肘撐在欄桿上,就在副主教剛才站過的地方,目不轉(zhuǎn)睛地死瞪著此刻他在世界上唯一的目標(biāo),無聲無息,紋絲不動,就像遭雷打電劈似的.他那只獨眼在此之前還只流過一滴眼淚,此時卻默默地淚流如河.
這兩個人都默不作聲,是有點叫人毛骨悚然.副主教就在卡齊莫多身下若干尺處,如此可怕地垂死掙扎著,卡齊莫多則痛哭流涕,緊望著河灘廣場.
卡齊莫多一直哭泣不停.
終于,副主教嚇得半死,氣得發(fā)狂,明白這一切全是徒勞的.但他還是盡其余力,作最后一次掙扎.他吊在檐槽上把身子一挺,雙膝猛力推墻,雙手摳住石頭的一道縫隙,掙扎著,總算向上攀緣了一尺左右.可是,經(jīng)過這一猛烈的掙扎,使得他賴以支撐的鉛管一下子彎垂下去,道袍也一下子裂開了.于是他感到身下失卻了依托,什么也沒有了,只唯有兩只僵硬和乏力的雙手還抓住什么東西,不幸的人便把眼睛一閉,手松開檐槽,一下子掉了下去.
卡齊莫多看著他朝下墜落.
卡齊莫多于是再抬眼望著埃及姑娘,只見她的身子遠遠懸吊在絞刑架上,在白衣袍的下面,微微顫抖,那是臨終前最后的戰(zhàn)抖.緊接著,又垂目俯視副主教,只見他橫尸在鐘樓下面,已不成人形.此時,他泣不成聲,凹陷的胸脯鼓起,說道:
天啊!這就是我所深深愛過的一切呀!
2，弗比斯成親
就在當(dāng)天傍晚時分,主教的司法官們來到了教堂廣場,將副主教支離破碎的尸體從石板地上抬走,卡齊莫多卻此時從圣母院失蹤了.
確實從此沒有人再見到他,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愛斯梅拉達被吊死的那天夜里,收尸的差役將其尸體從絞刑架上解下來,并按常規(guī),移尸鷹山地窖.
卡齊莫多神秘消失了,我們對此所能發(fā)現(xiàn)的只有如下而已:
在這篇故事結(jié)束那些接連不斷發(fā)生的事件之后大約兩年或一年半,有人到鷹山地穴里來尋找兩天前被絞死的公鹿奧利維埃的尸體,因查理八世特準(zhǔn)他移葬于圣洛朗,埋在比較善良的死者當(dāng)中.就在那些丑惡的殘骸中,人們發(fā)現(xiàn)有兩具骷髏,一具摟抱著另一具,姿勢十分古怪.這兩具骷髏中有一具是女的,身上還殘存著幾片白色衣袍的碎片,脖子上則掛著一串用念珠樹種子制成的項鏈,上系著裝飾有綠玻璃片的小綢袋,袋子打開著,里面空無一物.這兩樣?xùn)|西不值分文,劊子手大概不要才留下的.緊擁著這一具的另一具骷髏,是男的.見他脊椎歪斜,頭顱在肩胛里,一條腿比另一條短.而且,頸椎絲毫沒有斷裂的痕跡,很顯然他不是被吊死的.因此可以斷定,這具尸骨生前那個人是自己來到這里,并且死在這兒的.人們要將他從他所摟抱的那具骨骼分開來時,他剎時化為了塵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