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真卿的行書 顏真卿(公元709~785年),字清臣。由于被封為魯郡公和做過平原太守,故人稱顏魯公、顏平原。他是唐代繼晉以后有突出成就的書法家之一。他不僅以楷書著稱于世,行書的成就也很卓著。在繼承“二王”傳統(tǒng)基礎上有很大的突破,吸取隸、篆書的正面結構,中宮緊密、四肢開張的體勢,采用篆書中鋒藏鋒的圓轉筆法,渾厚圓勁,橫輕豎重,蠶頭燕尾,造成一種雄強道勁的風格。他的行書和他的楷書寫法基本一致。他的行書特色是,在結體俊秀的基礎上,筆法圓勁,線條渾厚,常使中鋒使轉,線條纖勁流動,時使筆鋒下沉,線條粗壯道勁,提按轉折迅捷,或細轉粗,或粗轉細,形成一種渾強挺秀的風格。他的行書代表作有《祭侄季明文稿》、 《祭伯父文稿》和《爭坐位貼》等。 《祭侄季明文稿》,簡稱《祭侄文稿》。墨跡本,二十五行,二百三十四字,乾元元年(公元758年)九月書(見附錄四)。
帖云: 維乾元元年,歲次戊戌,九月,庚午朔,三日壬申(從父)第十三叔,銀青光祿(大)夫使 持節(jié)蒲州諸軍事、蒲州刺史、上輕車都尉、丹楊縣開國侯真卿,以清酌庶羞祭于亡侄,贈贊善大夫季明之靈日:惟爾挺生,夙標幼德。宗廟瑚璉,階庭蘭玉(方憑積善),每慰人心,方期戩谷何圖。逆賊閑釁,稱兵犯順。爾父竭誠(口口),常山作郡,余時受命亦在平原。仁兄愛 我(恐),俾爾傳言。爾既歸止,爰開土門。土門既開,兇威大蹙。(賊臣擁眾不救),賊臣不(擁)救,孤城圍逼,父陷子死,巢傾卵覆。天不悔禍,誰為荼毒?念爾遘殘,百身何贖,嗚呼哀哉!吾承天澤,移牧河(河東口)關。泉明(爾之)比者再陷常山,(提)攜爾首櫬,(亦自常山)及并同還,撫念摧切,震悼心顏。方俟(口口口)遠日,1、爾幽宅,(口溉而有知,無嗟久客。嗚呼哀哉,尚饗。 (注:括號內為涂去字) 這是一篇祭文草稿。張晏曾說:“告不如書簡,書簡不如起草。蓋以告是官作,雖端楷終為繩約,書簡出于一時之意興,則頗能放縱矣。而起草又出于無心,是其心手兩念,真妙見于此也?!鳖佌媲浯烁?,就具有這種特點。它有一段悲憤的歷史。顏真卿堂兄顏杲卿在反“安史之亂”中,經過迂回曲折,立下奇功,最終被害,死得英勇。本來也許是可以避免的,常山被史思明圍困,如果太原太守王承業(yè)出兵,本可解常山之圍,杲卿父子也許不會死??墒峭醭袠I(yè)是個奸臣,他曾冒虛報朝廷常山挫安、史叛軍之功,杲卿父子知此事,活著就遲早會揭穿他,杲卿一死就死無對證,這就是文稿中所說: “賊臣不救,孤城圍逼,父陷子死,巢傾卵覆”的具體情節(jié)。更令人氣憤的是,顏真卿從平原回陜西鳳翔時,己向肅宗哭訴了從兄父子英勇犧牲的事跡,可是朝廷卻聽信張通幽的誣讒,懷疑杲卿的忠誠,未加追封,從天寶十五年(公元756年)元月杲卿死,到乾元元年(公元758年),顏真卿被降職到蒲州時才得到追封,三年不白之冤才得到平雪。顏真卿見到泉明從河北帶回季明頭骨,即“攜爾首櫬,及并同還,撫念摧切,震悼心顏”,真實地寫出真卿寫此稿時的心情。我們了解到此帖的背景,就不難看出他書法的生動自然、心情激切、筆墨淋漓,是出于真情的流露。然而其結體嚴謹,運筆極具生意且精彩,中鋒用筆,線條圓勁秀挺,章法布局自然生動,行草相錯,秀拙互補,濃淡枯潤變化,相互呼應,虛實大小相問,形成強烈的節(jié)奏韻味。元代陳深評論說: “縱筆豪放,一瀉千里,時出道勁,雜以流麗,或若篆籀,或若鐫刻”。筆法圓轉中雜以方折,姿態(tài)橫生,氣勢雄奇,天真爛漫,神采飛動,令人動心駭目,有不可形容之妙,忠義之情和優(yōu)美書法渾然天成,被稱為“天下第二行書”。在臨寫此帖時,當然要注意結體和筆法臨寫得像。但這很不容易,一是變化太豐富,極不易掌握;二是顏真卿特定的情感和他在筆墨的表現(xiàn),一般人很難體會到。故臨寫時要求掌握它的結字用筆的規(guī)律,墨色變化的特點,如一筆寫出三十多個字再蘸墨,由濃到枯淡等。同時要求認識他的藝術表現(xiàn)特色,如結構和線條的細致變化和奇巧。顏真卿的行書和“二王”的行書,不論結體和筆法上都顯得很不一樣,要區(qū)別他們不同的特色,才能學得好。 《祭伯父文稿》,亦稱《祭伯父稿》,唐乾元元年十月書,原有墨跡本,曾由明代李日華、清代高士奇收藏,后不知去向?!吨伊x堂》、《甲秀堂帖》、《穰梨館》皆有刻本,二十八行,除涂改后為三百八十九 字(圖,局部)。
[NextPage] 帖云: 祭伯父豪州刺史文 維乾元元年,歲次戊戌,十月,庚子朔,廿一日庚申,第十三侄男、銀青光祿大夫、使持節(jié)饒州諸軍事、饒州刺史、上輕車都尉、丹楊縣開…… 此稿書法,結體嚴謹,用筆從容,線條雄勁鋒利,墨色華潤,極少枯筆,說明作者寫此稿時情緒穩(wěn)定,不似寫《祭侄文稿》時那樣心情激動,線條飛舞。故明代陳敬宗說,此稿書法“字字皆有規(guī)矩,不失常態(tài)”。 《爭坐位帖》,亦稱《與郭仆射書》,廣德二年(公元764年),顏真卿與郭仆射英義書,約六十四行,一千二百三十九字。傳真跡有七紙,宋代時在安師文家,當是已有刻本,吳中復任永興太守謂安氏刻石未盡草法,又摹刻。安氏分家時,真跡一分為二,后不復見。據(jù)米芾云,他曾臨摹過,原跡補寫處豎行下處空白有橫寫。刻本有關中本、北京本、戲鴻堂本、嘉善魏氏本(見附錄三)。 帖云: 十一月 日,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刑部尚書、上柱國、魯郡開國公顏真卿,謹(寓)奉書于右仆射、定襄郡王郭公閣下:蓋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是之謂不朽。抑又聞之,端揆者,百僚之師長,諸侯王者,人臣之極地。今仆射挺不朽之功業(yè),當人臣之極地,豈不以才為世出,功冠一時。挫思明跋扈之師,抗回紇無厭之請。故得身畫凌煙之閣,名藏太室之廷,(不其感)吁足畏也。然美則美矣,然而終之始難,故日: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可不儆懼乎!書日: “爾唯弗矜,天下莫與汝爭功;爾唯不伐,天下莫與汝爭能。”以齊桓公之盛業(yè),片言勤王,則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葵丘之會,微有振矜,而叛者九國。故日:“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言晚節(jié)末路之難也。從古至今,贏(同“暨”,編者注)我高祖、太宗已來,未有行此而不理,廢此而不亂者也。前者菩提寺行香,仆射指麾,宰相與兩省、臺省已下常參官,并為一行坐;魚開府及仆射率諸軍將為一行坐。若一時從杈亦猶未可,何況積習更行之乎。一昨以郭令公以父子之軍,破犬羊兇逆之眾,眾情欣喜,恨不頂而戴之。是用有興道之會,仆射又不悟前失,徑率意而指麾,不顧班秩之高下,不論文武之左右,茍以取悅軍容為心,曾不顧百僚之側目,亦何異清晝攫金之士哉,甚非謂也。君子愛人以禮,不(竊見)聞姑息,仆射得不深念之乎。真卿竊聞軍容之為人,情修梵行,深入佛海,況乎收東京有殄賊之業(yè),守陜城有戴天之功,朝野之人所共貴仰,豈獨有分于仆射哉。加以利衰涂割,恬然于心,固不以一毀加怒,一敬加喜,尚何半席之座,咫尺之地能汩其志哉。且鄉(xiāng)里上齒,宗廟上爵,朝廷上位,皆有等威,以明長幼,故彝棄倫敘而天下和平也。且上自宰相、御史、大夫、兩省、五品以上供奉官自為一行,十二衛(wèi)、大將軍次之,三師、三公、令、仆、少師、保、傅、尚書、左右丞、侍郎自為一行,九卿、三監(jiān)對之,從古以然,未嘗參錯。至如節(jié)度軍將,各有本班,卿監(jiān)有卿監(jiān)之班,將軍有將軍之位,如魚軍容,階雖開府,官即監(jiān)門將軍,朝廷縱是開府特進,并是勛官,用蔭即有高卑,會宴合依倫敘,豈可裂,列位自有次敘,但以功績既高,恩澤莫二。冠毀冕,反易彝倫,貴者為卑所凌,尊者為賤所逼,一至于此,出入王命,眾人不敢為比,不可令居本位,須別(振古未聞)示有尊崇,只可于宰相、師保座南,橫安一位,如御史臺眾尊,知雜事御史,別置一榻,使百僚共得瞻仰,不亦可乎!圣皇時,開府、高力士,承恩宣傳,亦只如此橫座,亦不聞別有禮數(shù),亦何必令他失位。如李輔國倚承恩澤,徑居左右仆射及三公之上,令天下疑怪乎。古人云: “益者三友,損者三友”,愿仆射與軍容為直諒之友,不愿仆射為軍容佞柔之友。又一昨,裴仆射誤欲令左右丞勾當尚書,當時輒有酬對,仆射恃貴,張目見尤,介眾之中,不欲顯過。今者興道之會,還爾遂非,再猖八座尚書,欲令便向下座。州縣軍城之禮,亦恐未然。朝廷公宴之宜,不應若此,今既若比,仆射意,只應以為尚書之與仆射,若州佐之與縣令乎?若以尚書同于縣令,則仆射見尚書令,得如上佐事刺史乎?益不然矣!今既三廳齊列,足明不同刺史,且尚書令與仆射同是二品,只校上下之階,六曹尚書并正三品,又非隔品致敬之類,尚書之事仆射,禮數(shù)未敢有失,仆射之顧尚書,何乃欲同卑吏?又據(jù)宋書百官志,八座同是第三品,隋及國家始升列作二品。高自標致,誠則尊崇,向下排擠, (無乃)傷甚,況再于公堂上猖咄尚伯,嘗為令公初到,不欲紛披,仰就命,亦非理屈,朝廷紀綱,須共存立,(如圖字體001)爾隳壞,亦恐及身,明天子忽震電含怒,責(如圖字體002)彝倫之人,則仆射將何辭以對? 此稿書法,前五六行信筆而書,自然率意中不失規(guī)矩法度,時用筆鋒,纖勁流動,時沉下去利用筆肚,線條渾樸,粗細變換極其自然,提按轉折富有神態(tài)。以后各行,運筆更快,涂改也多,不計功拙,偶有粗重筆外,線條的粗細變化不如前幾行,連筆也很隨意巧妙。最后數(shù)行,潦草之處、疲勞之態(tài)躍然紙面。米芾評此稿書法為顏書第一,有篆籀之氣。線條渾厚道健,活潑流暢,點畫飛揚,起收不露鋒,結體規(guī)矩,連筆使轉巧妙而有姿態(tài),極具藝術性,格調厚重中又有靈巧,氣勢雄偉中帶有逸氣,純樸典雅。如果是墨跡,定當更加生動。此稿篇幅偏長,文字較多,雖然涂改不少,但作為臨摹還是很好的教材。 (責任編輯: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