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防偽】2005.7
周立中
筆者少年時開始收藏碑帖，那時的碑帖價格低廉，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筆者在北京琉璃廠慶云堂花了七角錢買了一本原拓碑帖，被張姓同學(xué)看中，拿去練字，碑帖就此歸于張姓同學(xué)之手。歲月荏苒，時過境遷，本已忘記的往事，在同學(xué)聚會時又被舊事重提，張姓同學(xué)自述畢業(yè)以后即不練字，碑帖久置屋隅，年前被一商人朋友發(fā)現(xiàn)，拿走賣于一收藏家，竟得款萬元。如今，隨著收藏?zé)岬呐d起，碑刻拓本已從上世紀的幾十元一幀，變?yōu)槌汕先f元，甚至幾十萬元的價位。長期以來，許多從事收藏活動的朋友對此卻不夠重視，前些年在北京報國寺，人們時常會看到舊拓本被作為廢物丟在一旁，很多人不惜花成千上萬元錢去買假古董，而對幾十元最多幾百元一本的舊拓本卻漠然視之。盛世文物，亂世黃金。收藏界的這句古話明確地表達了收藏與世道的關(guān)系，如今世道太平，收藏界的隊伍發(fā)展壯大，人數(shù)與日俱增，這是盛世的征兆。在書畫收藏中，除書畫作品外，碑帖的收藏也是書畫收藏的重要分支，相比于書畫作品，碑帖收藏更能延之久遠。眾所周知，碑帖石刻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自秦漢至當代，可以說朝朝有碑刻，代代有佳作，碑帖的珍貴歷來都受人重視，清人朱文鈞為了得到宋拓《醴泉銘》，甚至將兩幅價值4000塊大洋的明沈周的《吳江圖》、文征明的《云山圖》，外加房產(chǎn)才換得。據(jù)記載當時，北京買一座四合院不過七八百大洋，由此可見拓本的珍貴和受人重視。國家文物部門規(guī)定，元人以前的碑帖拓本，明代的整張拓片和罕見的拓本，早期初拓精本，多字本，原物重要且已佚失，拓本流傳極少的清代拓本或近代拓本等均為國家一級文物。
那么，什么是碑帖呢？碑和帖有什么區(qū)別呢？碑的稱謂最早起于漢。據(jù)清代《說文》學(xué)家王筠的考證，最早的碑有三種用途：1、宮中之碑，豎立于宮前以測日影。2、祠廟之碑，立于宗廟中以栓犧牲用牲畜。3、墓冢之碑，天子、諸侯和大夫下葬時用于牽引棺木入墓穴。由于這些實用的目的，最早的三種碑上都是沒有文字圖案的。其中墓冢之碑原來用木頭制成，后改用石頭，而它卻正是后代所謂碑的真正祖先。墓冢之碑既然是為下葬所設(shè)，后來就在碑石上書寫或鐫刻死者的功德，使之流傳于后世，于是發(fā)展成后來有文字的碑。帖最早指書寫在帛或紙上的墨跡原作。后來寫得優(yōu)秀的墨跡難以廣傳，于是把它們刻在木頭、石頭上，可以多次拓制，廣為流傳，這樣，就把刻于木石上的這些原來的墨跡作品及其拓本統(tǒng)稱帖?？瘫⑿杏跂|漢，及至魏晉南北朝，由于某些時候朝廷崇尚節(jié)儉，明令禁碑，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于是人們將碑石縮小，且放于墓室之中，于是形成了墓志。認真概括起來，碑帖有以下幾方面的區(qū)別：1、制作目的不同。最初的碑沒有文字，后來為托金石之堅以期永垂后世，在碑上增加了文字，并且從最初的隨意刻劃到莊重嚴整，一絲不茍，其主要目的是追述世系、記敘生平、歌功頌德，而不是傳揚書法，所以書者不一定非得是名家。唐以前的碑碣多不署書者姓名，可以看出碑是重內(nèi)容而輕書寫的?？烫哪康氖莻鞑?，是為書法研習(xí)者提供歷代名家法書的復(fù)制品，所以，書法的優(yōu)劣是它的選擇標準。只要是名家的書作精品，即便是只言片語的一張便條，也照樣收入，很少顧及內(nèi)容。2、書體不同。碑的歷史悠久，所用書體在隋以前都是莊重肅穆的篆、隸、楷書，直至唐太宗御筆親灑，才開始有行書入碑，草書刻碑除武則天《升仙太子碑》外，絕少有之。而刻帖一事始自趙宋，多數(shù)是詩文簡札，所以行、草書及小楷居多。3、形制不同。碑是豎立在地面上的石刻，多數(shù)是長方形，也有圓頂、尖頂?shù)?，雖然有一面字的，但也有兩面，以至于四面刻字的。豐碑巨碣動輒丈余高，氣勢宏偉。帖因為多取材于簡札、書信、手卷，故高度一般在一尺上下，長則一尺至三四尺不等，呈橫式，多為石板狀，只在正面刻字。另外，帖有木刻的，碑則絕少。4、制作方法不同南朝梁以前，碑一般是書丹上石，即由書寫者用朱筆直接把字寫在磨平的碑石上，再經(jīng)鐫刻?？瘫咄梢砸蜓斗ǖ姆奖愣棺值墓P畫有風(fēng)格上的變化，即與原書丹之字略有出入。還有碑刻甚至未經(jīng)書丹而直接奏刀，其字融入了刻工的藝術(shù)情趣，有極濃的金石味道，非毛筆書寫所能體現(xiàn)，實際上是書者與刻者的共同創(chuàng)造。而刻帖都是摹勒上石，就是先將墨跡上的字用透明的紙以墨摹下來，然后用朱色從背面依字勾勒，再拓印上石，最后刻，比碑多出兩道工續(xù)。雖然程序復(fù)雜，但刻帖要求忠于原作，盡力畢肖，每道工續(xù)均不得攙入己意，所以精品帖本可以達到亂真的水平。收藏中識別孤本與珍本。從藝術(shù)和歷史的變化中，有的古碑帖拓本由于各種碑石佚失，拓本也幾經(jīng)遭難，成為孤本和珍本，在鑒賞中必需特別注意。一、如何認識孤本。
現(xiàn)我國各大博物館、圖書館、文史資料以及個人收藏家，還有國外的博物館和大學(xué)資料收藏館，很多都收藏著我國歷史上的碑帖孤本與珍本，怎么稱得上孤本呢？1、由于原石刻或叢帖刻版有一部份較早的損壞和遺失，有的留下痕跡已不是原物，根據(jù)歷史資料和文字記載的考證，即將失傳的碑帖，確是唯一的，并有較高書法藝術(shù)的文史價值的孤本。2、要稱上孤本，必需是刻石刻帖的原拓本，翻刻本是稱不上的。同時還應(yīng)是時間較早的拓本，如唐拓本、宋拓本，到明拓本相對說來就較差了，如果是清拓本往往就稱不上這個雅號了，清代出土的碑刻更不屬此范圍。3、有的孤本還是殘卷。最初原拓也有不完整的，但殘卷可以說明孤本的地位和價值。如從記載上看李世民的《溫泉銘》，唐代原拓不下幾十部，流傳至宋，米芾曾在拓本后記敘一行“永徽四年（653年）八月圍谷府果毅兒”說明了時間年限，但宋代刻帖《絳帖》曾將此帖刻入，而偽《絳帖》卻未曾刻入。后復(fù)刻于《筠清館法帖》中，說明宋代已有此帖流傳。后來原拓失傳，直到1896年在敦煌千佛洞中發(fā)現(xiàn)此帖，但與原拓比較有殘缺。后被法國人掠去，還存五十行，被裝裱成橫卷。此殘卷現(xiàn)藏巴黎圖書館。根據(jù)照片影印件，羅振玉在《墨林星鳳》中述“伯施信本登善諸人各出其廳，各詣其極，但以此則，于書法上固當北而稱臣耳”，說明這五十行殘本是有其價值的。由于殘本中問題一般都比較多，就要根據(jù)具體情況來考證說明孤本的地位。
二、如何認識珍本。
在著名刻石和刻帖的原拓版本中，有的存世不多，或因各種因素造成原拓版本的質(zhì)的差別，這種差別直接影響到藝術(shù)質(zhì)量和資料的可靠性，有的因原版刻流到國外，因此國內(nèi)所存較早較稀有的原拓版本就是稀世珍品，如唐、宋、明原拓僅存一二，都可屬珍本范疇。分析各種珍本，從書法藝術(shù)角度出發(fā)大致有四種類型。
第一種，原石久佚，原拓對書法界影響較大，具有代表性。盡管以后各種拓本質(zhì)量上有各種差異，甚至還有缺殘，還是覺得珍貴，這就可以稱為珍本。如《西岳華山廟碑》舊石在陜西華陰西岳廟中，隸書22行，每行38字，明嘉靖1555年毀于地震，郭相察書，潁川邯鄲公修刻?，F(xiàn)留下拓本有長垣本，最初為河北王文蓀所藏，北宋拓本，字跡只損十字，日本著名收藏家中村不折從中國購得此帖，后來中村不折氏將此帖在內(nèi)的150余件收集品捐給東京書道博物館。其次華陰本（關(guān)中本）是華陰王宏撰文所藏拓本，殘缺近百字，現(xiàn)藏北京故宮博物院。第三是四明本，為浙江豐熙道生所藏的明拓本，后歸寧波天一閣范氏所藏，但殘字又增，在清代曾被中國清末金石學(xué)家端方收藏過，也作過藏記，現(xiàn)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還有李文田藏的宋拓半本，因為此半本一直為私人秘藏，直到清初馬日璐兄弟藏于玲瓏山館，才被世人所知悉，殘缺也多于百字并有石裂，現(xiàn)被香港中文大學(xué)歐陽先生所藏，其中有中國古文字學(xué)家容庚先生觀跋。從這四個珍本對比來看最佳的是長垣本。
第二種，原石原版的初拓，由于拓工和材料等因素以及保管因素，使原拓本質(zhì)量各有差異。如帝王刻帖原有朱砂本，這種拓本不多，但在北京和臺灣都曾發(fā)現(xiàn)過，以后的墨拓本不如朱拓本，而且都不及第一次所拓的好。一是技術(shù)，二是相隔時間長，還有材料問題，因此朱砂本就成了刻帖中的珍本。又如唐《王居士磚塔銘》明萬歷年間出土于陜西長安縣南六十里的終南山鞭梓谷，初拓已斷為三塊，繼而為五塊，再裂為七塊，后因搬運失去第一塊，又在椎拓中被全部椎碎，因此初拓極為罕見。
第三種，原石尚存，但殘損過多，而舊拓文字則完整，此情況是因原石存放于野外，或石質(zhì)不佳或遭雷擊，所以初拓也很珍稀，可稱為珍本。如《隋姬氏墓志》舊石于清嘉慶20年于陜西咸寧出土，武進陸耀箐得石移至江左，咸豐十年碎于兵亂，斷為二段，計存170字，原石首行“夫人”的“夫”字有石痕似點，因此初拓與后拓差別較大，曾被洋務(wù)派代表人物之一，直隸南皮（今河北南皮）人張之洞收藏，戰(zhàn)后殘石被陸彥甫復(fù)得，已與原石拓本不可比較，但因該石書藝較高，所以原拓本可稱珍品，1956年1月科學(xué)出版社出版的由中國古文獻學(xué)家、目錄學(xué)家趙萬里編著的《漢魏南北朝墓志集釋》十一卷等著錄中有記述，原石現(xiàn)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
第四種，原石流至國外，而國內(nèi)保存拓本較少。這些流向國外的碑石和刻版書跡藝術(shù)都很高，流傳拓本又少，有的甚至是縮小本，這些碑石和刻版大致都在清末和民國年間發(fā)現(xiàn)，由于當時朝政腐敗，有的被賣出，有的被掠奪，如《晉沛國相張朗碑》于1919年河南洛陽出土，碑體不大，前19行，每行19字，后6行，每行10字，均為隸書，因當時政局動亂，無人顧及，即被聞訊的日本人購去，留存國內(nèi)拓本不多，大多是翻刻本，在左角石花上與原拓本不能相比，露出刀斧痕。然《晉沛國相張朗碑》不僅具有書法藝術(shù)價值，還有文史價值，所以盡管碑小也是一件珍品。
收藏時碑帖校勘和著錄查核。
學(xué)習(xí)書法，選擇碑帖是很重要的，在選帖中就要有比較，就有一個審定和校勘的問題，它可以由淺入深，認識不同時期拓本的質(zhì)量，并由此發(fā)現(xiàn)孤本和珍本。
一、?？钡膬?nèi)容和方法。所謂?？?，就是仔細的核對，即核對文字的內(nèi)容和以什么為藍本（即底本），一般可從以下幾點著手。1、在?？敝幸栽乇緸榈妆緯r，首先要從第一眼的外觀進行觀察記錄，如紙色、墨色、尺寸，以及字形大小、筆畫粗細、石花斑點位置與面積，甚至對拓紙邊緣整齊程度等都應(yīng)記錄，將會使你發(fā)現(xiàn)與底本不同拓本的差異，由此鑒別其真?zhèn)巍Ｈ绻蕦m朱翼盦舊藏的《爭坐位帖》題為寬闊拓本，此本后裱無鑲邊，與宋拓原本?？?，其中“出入王命”，的“出”字已損，只能說明是明拓本，但后面附跋李日華等說明是寬闊拓，而且跋是真實的，從與原本裱接處可見到一條白線，接縫用的是新紙，說明裱匠將李氏跋本于帖末，從這可以看出明人接偽制假的手段很高。由宋明至今時隔長遠，在紙墨上雖有差別，但很難識破，對偽制移植一定要處處留心才能發(fā)現(xiàn)，就是一條白線接縫把宋拓《爭坐位帖》真實地校核出來。2、在不能確定數(shù)種拓本何為底本時，可以甲本對乙本校，也可以甲乙丙丁數(shù)本聯(lián)校，這樣盡管無藍本（底本）為準，但通過逐行逐字的校對，記錄每一頁觀察相校的情況，發(fā)現(xiàn)字畫損益多寡不同，石花大小變異等情況，然后再分析，仍能鑒別其拓本的早晚與優(yōu)劣。如歐陽詢《九成宮醴泉銘》，此帖是著名歐字代表作，也是楷法中登峰之作，故被歷代書法愛好者所推重，因此椎拓過多，磨損極為嚴重，致使筆畫由于漫漶而變得細，同時初期拓本在博物館內(nèi)也不愿展出，因此沒有標準本對照，后來拓本又失去原來面目，反而使人誤以為細字本才是歐字面目，因此數(shù)本連校中，才逐漸認識到細字為后期拓本，早期拓本不應(yīng)如此。當時甚至被吳昌碩題寫“海內(nèi)第一珍本”的，也不過是明后期拓本，與故宮博物院所藏拓本進行?？?，更證明了數(shù)本連校的科學(xué)性，歐字不但筆墨豐腴，而且字跡清晰，粗字本當推為第一，稱為肥瘦適中。3、?？敝羞€得區(qū)分碑石是否真的損缺。有的碑石不平，屬原石質(zhì)地不好，或者后來風(fēng)化，但由于拓工對字跡意義理解不深，故拓碑時無意填黑，或者拓時力量太大，以致紙質(zhì)破損，這種情況在具體拓碑中常有發(fā)生。例如《劉碑造像記》書法精湛，與東魏《敬使君碑》如出于一人手筆，舊拓時七列，每列五十行，拓本題名首行“歲在丁丑”，下存“天保八年”，由于拓工手勢過重石損，只存“天?！倍郑饡r間上爭議，對此可與前拓聯(lián)校，防止了謬誤。還有龍門《尉遲造像》乾隆年拓本“牛橛”右未連石花，道光時拓本石花已連“橛”字，由于連年來拓工不注意，“橛”字已被損壞，無法再拓，康有為在題記中闡述了此事。4、校碑中對漏缺、顛倒、殘損等情況要特別仔細，注意損字和裱托者的胡亂涂墨，因此?？币幸欢ㄋ仞B(yǎng)和鑒別的經(jīng)驗，同時要具備下列要求：1、要藏有大量珍貴的各個時期不同的拓本。2、要具有碑帖變遷的歷史、地理、風(fēng)俗等自然人文條件的知識，能提出設(shè)問、引證和解決問題的?？奔夹g(shù)。3、要有前人校碑的文字資料，和前輩的經(jīng)驗介紹。4、要有散見于各文集、題跋、手記、考證以及大學(xué)學(xué)報的考證資料，作為輔助。例如清方若的《校碑隨筆》，是把歷代現(xiàn)存的碑帖刻石，根據(jù)原拓本進行?？?，很有參考價值，但他的資料發(fā)掘還是有限的。精于碑帖的考證鑒別，兼擅書法的王壯弘先生曾在上海書畫出版社長期從事編輯和碑帖書畫的鑒別、征集工作，在?？睍r常作記錄，把方若論述的五百余種碑帖增至千種，名為《增補校碑隨筆》此外，羅振玉的《雪堂金石文簿錄》，詳盡記載了所藏碑刻拓本，這也是鑒別和校碑的參考書籍。
二、著錄的索引和校法
由于校碑的疑慮往往不能及時解決，這就要依靠前人的著作和校碑記錄資料卡，因釋疑必須要引證說明，著錄的迅速查找和索引的編纂就很為重要。1、著錄校法一般不是簡單的核對，而是在校核前作好準備，在校核時首先從字義上核對，然后對文義，進行推敲說明，因為古文涵義釋述是一種體會，要細細辨別，特別是作者的時間表，往往爭論較大，但有些著錄也會有偏見的，因為著作中的佐證，是要憑作者的學(xué)識與當時所見資料記錄的，為了方便，應(yīng)對著錄做資料卡和索引。2、為了便于著錄檢索，必需能具備一系列參考工具書。如《歐陽公試筆》1卷、《東觀余論》2卷、《金石錄》30卷、《石墨鐫華》8卷、《鈐山堂書畫記》1卷、《佩文齋書畫譜》100卷、《庚子消夏記》8卷，還有前文提到的《校碑隨筆》、《增補校碑隨筆》、《雪堂金石文簿錄》等等不勝枚舉，請同好根據(jù)需要自擇。
收藏中碑帖題記的作用。題記，是原拓本在歷史的流傳中名人所作的記述，它的文體很隨意，是鑒賞中的重要資料，因此在鑒賞學(xué)習(xí)中是不可忽視的。
一、題記的形式和藝術(shù)性
關(guān)于碑帖題記，大多內(nèi)容為題簽、題首、邊款、觀款以及題跋等文字，可作為鑒定依據(jù)參考。1、題簽。即在裱拓本封面上的狹長簽條，記述著碑帖名稱和題簽者名字、年月再蓋上印，題簽也稱為“題端”，如“明拓嶧山刻石”下又寫上“賜硯齋主人珍藏”小字，后有一行“清代大書法家，丹徒王文治題”，這就是簽條三方面內(nèi)容。題簽的位置除封面外，還有在扉頁中的，其內(nèi)容還有增加評述的，如“墨池珍品”、“宋拓魯公爭座位”等，有些題簽在重裱時移至扉頁，前面又加上新的題簽。2、題首。即在拓本前的正頁上，題上銘言或批語式的句子，還有如前言和序言似的短文，字數(shù)較多，內(nèi)容也較為復(fù)雜，題寫者一般要有一定藝術(shù)地位或權(quán)威，例如《三希堂石渠寶笈法帖》，有乾隆十三年臘月御筆的題首：“書為游藝之一，前代名跡流傳，今人興懷珍慕，是以好古者雙鉤撫鐫刻，以垂諸奕，宋淳化閣帖其最著矣……”又如趙孟頫書《玄妙觀記》的題首為篆文“玄妙觀重修三清殿之記”，這題首在以后刻成石碑時可成為“碑額”，這與引首不同。3、邊題。即在拓本正文邊緣，前人?？敝兴⒌恼f明。說明有長有短，內(nèi)容很廣泛，是根據(jù)正文觀察進行注寫。如《張即之書杜詩》邊題有“左空缺三字”、“宋張即之行書真跡”等文字。4、觀款。這是收藏家和鑒賞者觀賞之語。一些著名碑刻拓本的墨跡大都有后人觀款題寫，說明變遷狀況和觀看的感覺以及議論焦點的記錄。如《群玉堂米帖》后有觀款“庚戌九月十三夜偶閱說鈔于藏本上冊之尾，鵬圖”，這是觀上冊后的題寫。又如《蜀素帖》后有“萬歷乙卯長至日海昌陳獻觀，曾孫陳燾珍玩”。5、題跋。題在拓本后面空頁上或另行附紙題寫，在裱托時加上去，有的稱為跋尾，如“生平所見此碑舊本無如此之完善者，翌日再記?！倍L跋：“此虞褚先導(dǎo)也，觀唐刻《廟堂碑》，宋拓《孟法師碑》可知其脫胎矣，而無書者姓名，此古人之宏也。余嘗與人論隋代書法上承魏齊，下開唐代，合南北派為一，不第啟發(fā)寺一碑見稱于代也。宣統(tǒng)元年四月二日楊守敬記進七十有二”。這是對隋碑總體評述。也有“甲子夏云自在龕主人出示宋本，漁笙拜閱一過以志眼?！钡?。以上種種題跋、題記有長有短，有名家非名家，有真有偽，有褒有貶，有切中要害，有泛泛而談，甚至與碑帖本身毫不相關(guān)等等，還有作偽者是通過裱裝從別處移來的。因此對這輔助依據(jù)的資料要細細學(xué)習(xí)研究。
二、題記的鑒賞作用
一般傳世拓本幾經(jīng)轉(zhuǎn)輾都有題記特別在明清時文人作為一種雅興而發(fā)，因此在考證中可以得到啟示，或另辟蹊徑發(fā)現(xiàn)新問題。首先，名人題記是前人鑒賞的實證。題記真實地記錄古碑帖珍本的“經(jīng)歷”。如《多寶塔碑》后人有題：“多寶塔為魯公少時書……論此碑貴在藏鐸，小遠大雅，不無佐史之恨，是則因然。然近世學(xué)顏書午多至枯朽骨立，以腴潤導(dǎo)之，正須從此覓指南車爾。有明內(nèi)庫所藏宋榻，亦嘗見十許冊，大約皆同時拓，字畫風(fēng)神纖毫不失，唯以墨老嫩之間，微分優(yōu)劣爾……王澍記?！痹谶@段記錄中，王澍把顏真卿的楷法風(fēng)神、拓本優(yōu)劣一一寫出。以后又有王文治題記：“唐碑宋拓者類多草率，蓋其時真跡尚多，墨本不甚貴重故耳，若此本紙墨皆精者，何可多得，虛舟以為明內(nèi)庫所藏良不虛也。丹徒王文治觀并記?！逼浯危}記是幫助后人欣賞，引導(dǎo)對優(yōu)秀作品加深認識。如宋米芾《蜀素帖》有董其昌題跋，有沈周和文徵明的觀跋，董跋云：“米元章此卷如獅子捉象，以全力赴之，當為生平合作，余先得摹本刻之鴻堂帖，甲辰五月新都吳太學(xué)攜真跡至西湖逐以證諸名跡易之。”這使鑒賞者對米芾用筆本質(zhì)有所理解，“獅子捉象”似的筆下起伏，米芾“全力赴之”，而成為米字“生平合作”的精品。同時說明《鴻戲堂法帖》內(nèi)為何刻有《蜀素》之故。沈周的跋：“襄陽公在當代愛積晉法書種種，必自臨榻務(wù)求逼真，進以真跡溷出眩惑人目，或被人指摘相與發(fā)笑。但以蘇長公論其清雄絕俗之文，超妙入神之字，今於此卷見之，因掇以塞其請云?！闭f明欣賞宋字出自古法，文為“清雄絕俗”，書為“超妙入神”，因此受到歷代文人的青睞，帝王也作珍玩。此類帝王名臣的觀款、印鑒，就成為碑帖鑒賞中重要依據(jù)。第三，題記也是一件藝作品。古碑帖的名人題記不僅內(nèi)容豐富高雅，書法也是很可取的，它本身具有藝術(shù)價值，同時它又是原拓本真?zhèn)蔚淖糇C。因此制偽手法中有移植名人題記來混淆是非。例如《東坡黃州寒食詩》有黃山谷的跋：“東坡此詩似李太白，猶恐太白有未到讓，此書兼顏魯公、楊少師、李西臺筆意，試使東坡復(fù)為之末必及此，它日東坡或見此應(yīng)笑我於佛處稱尊也?！边@段跋書也是黃山谷行書中的精品，并說明同為宋代四大家創(chuàng)導(dǎo)繼承古法，又述此佳作復(fù)為之末必復(fù)得的個性創(chuàng)新精神，這在古碑帖中很少見的。又如《唐褚遂良摹蘭亭序》（陳鑒本）后有米芾作跋題書對褚摹蘭亭的評述，然經(jīng)過明文嘉和王世貞等鑒證，“系成化年間陳鑒據(jù)所藏古模本鉤模后，以米芾跋贊移配而成?！庇捎诖四１具€能保持原本一定特點，因此明后還有不少名家題識，奉為清內(nèi)府“蘭亭八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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