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⑴!”
注 解
楊伯峻《論語譯注》:
【譯文】孔子說:“我衰老得多么厲害呀!我好長時間沒再夢見周公了!”
【注釋】⑴周公——姓姬,名旦,周文王的兒子,武王的弟弟,成王的叔父,魯國的始祖,又是孔子心目中最敬服的古代圣人之一。
朱熹《論語集注》:
復,扶又反??鬃邮r,志欲行周公之道,故夢寐之間,如或見之。至其老而不能行也,則無復是心,而亦無復是夢矣,故因此而自嘆其衰之甚也。程子曰:“孔子盛時,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其老也,則志慮衰而不可以有為矣。蓋存道者心,無老少之異;而行道者身,老則衰也。”
解 讀
陳昱哲:
關于這一則,未能查明其具體時間,但應當是孔子晚年所說,而“衰”、“久”、“復”是三個較為關鍵的線索。其中,“久”表示時間間隔長,“復”表示以前曾經(jīng)發(fā)生過。因而有兩種可能的推斷:其一,孔子時常夢見周公,年輕時較為頻繁,年老后雖也夢見,但頻率不如以前,“久矣吾不復夢見”是對兩次夢見周公之間時間之長的感慨;其二,孔子年輕時夢見周公,晚年幾乎不曾夢見,“久”的時間跨度更大。當然,無論是哪種推斷,都不影響具體的理解。然而,對“衰”的理解不同,可能會產(chǎn)生較大的分歧。
一、身衰。按《論語正義》中所說:“夫子日有孳孳,不知老之將至,至是血氣益衰,力極罷頓,無復從前之精專,故有此嘆?!笨鬃幽昀象w衰,心欲夢周公而力不能及,夫子所嘆的是身體衰弱。
二、志衰。雖然沒有明確的時間線索,但很大程度上應是孔子周游列國又重回魯國之后的話語。施政的坎坷,游學的踐行,面對禮崩樂壞的社會現(xiàn)狀,在經(jīng)歷了種種磨難之后的孔子,難于對周禮的復興不報太大希望,已不復當年銳意之志。林希元在《四書存疑》中也提到過:“圣人所謂衰是志,不是氣。蓋向也夢見周公,是圣人之志方銳,欲行周公之道,故常作此夢。志銳則盛也,故因其夢而見其盛。久不見周公,是到老來行不得,志念盡滅了,故不復有夢,志滅則衰也,故因其無夢而見其衰?!?/p>
朱熹評價“無復是心”、“亦無復是夢”應當是指志衰。而程子雖講“志慮衰而不可以有為”,但應當是指精力衰減,所以才得出“行道者身,老則衰也”的結論,“存道者心”是沒有老少差異的。
《呂氏春秋》中的說法:“蓋聞孔子、墨翟晝?nèi)罩S誦習業(yè),夜親見文王、周公旦而問焉。用志如此其精也,何事而不達?何為而不成?故曰精而熟之,鬼將告之。非鬼告之也,精而熟之也?!币环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孔子專注于推行周公之道,夢見周公是一種精神上的契合;另一方面,雖然孔子說“四十不惑”,但就其人生經(jīng)歷來看,理想的豐富與現(xiàn)實的骨感很難不在心底產(chǎn)生出種種困惑,因而夢見周公也是一種希望尋求答案的行為。至于晚年歸國之后,“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孔子自然不需要周公在夢里答疑,孔子所嘆的并非是自己的衰老,而是世風日下的社會現(xiàn)實已經(jīng)與周公之道漸行漸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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