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有個李德裕,寫過一首五言八句的詩:
初歸故鄉(xiāng)陌,極望且徐輪。
近野樵蒸至,平泉煙火新。
農(nóng)夫饋雞黍,漁子薦霜鱗。
惆悵懷楊仆,慚為關(guān)外人。
我一哥們兒受中學(xué)語文課本毒害太深,給這首詩作注時,居然說它的主旨是“抒寫詩人崇尚自然的心態(tài),表達(dá)了厭惡官場、向往田園的心情,折射出詩人不愿在官場上隨波逐流、同流合污的高尚情操”。
李德裕是唐武宗時的宰相,這人是否厭惡官場向往田園,我不敢評判,但要說他有什么“高尚情操”,我誓死反對。
別的不說,單說詩里的平泉莊,那是李德裕在洛陽城西購置的一片莊園,占地近兩千畝,這么大一片莊園,里面的陳設(shè)差不多都是李德裕做宰相時別人送的,所謂“隴右諸侯供語鳥,日南太守送名花”,就是指地方官給李德裕莊園做貢獻(xiàn)的壯觀場景。換言之,李德裕之所以能建起這片莊園,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受賄。我搞不清楚一個受賄的官員能有什么高尚情操。
明明是受賄官員,偏被我們戴上“高尚情操”帽子的,非止李德裕一位。白居易晚年在洛陽買別墅,裝修時用的天竺石、太湖石、華亭鶴、青板舫等等單體景觀,就是他做市長時收的禮物。另外白居易為別墅搞綠化基本沒花錢,因為他在洛陽官場有朋友,朋友一個命令下去,附近的老百姓就得扔下工作,去給白居易老師修橋鋪路、栽花種樹。
許多看似美好的居所和看似美好的人,都經(jīng)不起調(diào)查。袁枚辭官不做,隱居小倉山,似乎很“高尚情操”,但你可知道這廝為了得到高官的吹捧和資助而猛拍高官馬屁?李漁一生不仕,隱居芥子園,似乎也很“高尚情操”,遺憾的是,我眼前總是閃現(xiàn)他把學(xué)戲的女孩送給鹽商“共享”的鏡頭。為了發(fā)財,李漁成功地把芥子園辦成了麗春院。
最惡心的是晉朝石崇,此人金谷別墅非常有名,而他建造金谷別墅的本錢竟然來自對無辜百姓的虐殺和搶劫!幸虧石崇寫田園詩不多,不然我們的文學(xué)評論家給他的詩作注時,也會非常缺心眼兒的夸他“厭惡官場”、“向往田園”,以及“高尚情操”云云。
還有王維,王維隱居輞川別墅,獨坐幽篁里,彈琴復(fù)長嘯,似乎也很“高尚情操”,可他屁事不干,靠什么來養(yǎng)活自己和一家老小呢?靠佃戶,佃戶們勞累一年,收獲的四成要歸這位摩詰居士。所以王維不光是隱士,還是地主。
唐朝的地主和佃農(nóng)之間還殘存著人身依附權(quán),個別壞地主喜歡霸占佃農(nóng)的妻女。我不知道王維老師哪天“高尚情操”到乏味的時候,會不會也去學(xué)黃世仁,強(qiáng)奸幾個喜兒。
別踢我,我就喜歡這么看問題。就像孔雀開屏,你只看到孔雀開屏,我卻總是看到孔雀的屁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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