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犯錯誤的人,不只普通人犯錯誤,名人名家也會犯錯誤,有朋友曾對我說,《西游記》里居然有《本草納目》里的內(nèi)容,吳承恩可是明清小說的大家,但大家也有犯錯的時候,比如筆者,好讀《紅樓夢》,有一次再讀時,找出了一個《紅樓夢》里的小問題,寫出來,供“紅粉”們,紅學(xué)專家們參考。
曹雪芹《紅樓夢》第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錯里錯以錯勸哥哥。講的是寶玉遭到賈政毒打,黛玉偷偷來看寶玉,回瀟湘館后暗自灑淚。寶玉派晴雯給黛玉送來兩塊手帕,黛玉深知其意,百感交集,在晴雯送來的手帕上,題寫幾首詩,讓晴雯帶給寶玉,寶玉另外一個丫頭,映春因接了那帕子,見那上頭題著:
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卻為誰?
尺幅鮫鮹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
“字跡嫵媚風(fēng)流并有些熟悉。她因有些摸不著腦袋……看客卻是不知道了,向來一府上所用的物品,均可從一絲一線查起。這方舊帕何嘗不是賈家舊物,上頭的字又何嘗不是黛玉的筆跡?”
手帕上的題詩“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卻為誰”一句,來自黛玉《題帕三絕》,是當(dāng)日寶黛他們在大觀園里辦詩社時的作品,原文如下:
林黛玉《題帕三絕》
其一
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卻為誰?
尺幅鮫鮹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
其二
拋珠滾玉只偷潸,鎮(zhèn)日無心鎮(zhèn)日閑;
枕上袖邊難拂拭,任他點(diǎn)點(diǎn)與斑斑。
其三
彩線難收面上珠,湘江舊跡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
三首詩黛玉所寫的和寶玉談情說愛的痛苦心得。數(shù)年之前,筆者讀到“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卻為誰? ”覺得此句詩風(fēng)塵味十足,與林黛玉大家閨秀和身份不合,林黛玉是什么人?
天上絳株仙草,在天上時和仙女們同在一個部門工作,雖然不能算是仙女,但也算是天上一古怪精靈,作人時不受人的限制,作鬼時不受鬼的限制,《紅樓夢》里說她出身名門大族。她是為了償還神瑛待者世世灌溉之恩,而下世了卻塵心.《紅樓夢》里沒講,這位神瑛待者是誰?
有一種說法:"只因當(dāng)年這個石頭,媧皇未用,自己卻也落得逍遙自在,各處去游玩。一日,來到警幻仙子處,那仙子知他有些來歷,因留他在赤霞宮中,名他為赤霞宮神瑛侍者“(《紅樓夢》1964年版,第一回),按此種說法,神瑛待者、賈寶玉,女媧皇補(bǔ)天靈石,三位一體。
還有一種說法,更是古怪離奇:賈寶玉前身是媧皇補(bǔ)天用剩的頑石,在瘋道人,癲和尚把頑石轉(zhuǎn)世紅塵之前,它所有的時間都在大荒山里睡覺,沒有離開大荒山一步,所以林黛玉前世的愛人,是《紅樓夢》很少出現(xiàn)的甄寶玉。此說若真,曾為神仙的神瑛待者,轉(zhuǎn)世為人,入世隨俗,俗入骨脈。淪落凡塵的絳株仙草一樣迷失本相,沒有認(rèn)出神瑛待者,反而是頑石轉(zhuǎn)世的賈寶玉,令其三迷五倒,真如此,前世的誓言呢,決心呢?愛情永恒呢?奈何橋上一走,孟婆子石碗里的湯一喝,誰把誰都忘得干干凈凈,此一世是,彼一世非,時光輪回之必然,真如此,則是最凄慘、最迷離的一個故事,凄慘、迷離到?jīng)]有一個人注意,甚至是當(dāng)事主角,傷感指數(shù),直逼《大話西游》結(jié)尾的紫霞仙子。雖然愛錯,但身在愛中的林黛玉,不知其局,
不管怎樣,在曹雪芹心中,林黛玉是人間仙子,一句話風(fēng)塵味十足的詩,居然從林仙子嘴巴里冒出來,筆者只能猜測老曹引用失當(dāng),用穿了幫。
為了證明筆者感覺,放下書本后,用了好長時間,在相關(guān)的歷史典籍里查找此句出處。后來,在李香君《絕別口占》中有所發(fā)現(xiàn)。
《絕別口占》
眼空蓄淚淚空流,
苦苦相思卻為誰?
自詡豪情今變節(jié),
轉(zhuǎn)眼無目更添悲。
李香君“眼空蓄淚淚空流,苦苦相思卻為誰?”一句,和黛玉《題帕三絕》里“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卻為誰?”基本一樣。
李香君是何許人也?
明末清初蘇州人,為金陵秦淮河邊教坊里的名妓?!栋鍢螂s記》說其“身軀短小,膚理玉色,慧俊宛轉(zhuǎn),調(diào)笑無雙”,時人謂之“香扇墜”,即美女版的武大郎是也。
“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卻為誰”一句的源頭,源自李香君那里,到也證實(shí)了筆者當(dāng)時讀到此句時的直覺:風(fēng)塵味十足。
《紅樓夢》是文學(xué)作品,按現(xiàn)代人的創(chuàng)作標(biāo)準(zhǔn),文學(xué)作品之中可以適當(dāng)引用,但要說明出處,否則就是抄襲,曹雪芹是古人,咱不能用現(xiàn)代人標(biāo)準(zhǔn)套他。但此處把紅塵中人李香君的詩,“引用”成黛玉所作,至少不符合黛玉人間仙子的身份,有引用失當(dāng)之嫌,所以筆者要找《紅樓夢》一個小茬兒,為文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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