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的“六姓家奴”之路
孫鵬輝
劉關(guān)張“三英”在虎牢關(guān)大戰(zhàn)呂布之時，張飛曾破口大罵呂布為“三姓家奴”，以揭露呂布幾次易主的卑劣，那時的張飛或許是可以原諒的，因為他不知道，他的大哥劉玄德即將要踏上“六姓家奴”之路。
劉備的“六姓家奴”第一站，公孫瓚。劉玄德十五歲的時候，開始了求學(xué)的生涯，同公孫瓚一起拜在九江太守盧植的門下，公孫瓚與劉備的交情很深，因為公孫瓚年紀(jì)稍長，劉備就像對待自己的兄長一樣對待他。憑借著黃巾起義中的功績，劉備混得個安喜尉，又因怒笞督郵掛印棄官而逃，后在高唐尉任上被賊兵攻破，不得以投奔了已經(jīng)是中郎將的公孫瓚。往昔同室為友，今朝公孫瓚居廟堂之高，玄德公惶惶如喪家之犬，不知作何感想。
第二站，陶謙。曹操攻打徐州之時，一向與公孫瓚交好的陶謙請來了附屬于公孫瓚的青州刺史田楷與別部司馬劉備一同助守徐州。《三國志?先主傳》記載“既到，謙以丹楊兵四千益先主，先主遂去楷歸謙?！眲倓偟絹淼膭涿髅魇枪珜O瓚派來的援兵，而陶謙僅僅以四千丹楊兵的代價就收買了劉玄德歸順，而一個“遂”字又足可見這筆交易做的是如何的干脆利落。雖然陶謙素與公孫瓚交好，但這一個公孫瓚親封的堂堂別部司馬就如此草率的跟了陶謙也實在說不過去。然而玄德公的路還長著呢。
第三站，呂布。徐州自古而來都是兵家必爭的軍事要地。劉備歸順陶謙沒多久就趕上了陶謙的彌留之際，憑借著糜竺的一句“非劉備不能安此州也?！痹谔罩t死后三讓徐州而最終坐鎮(zhèn)徐州。不巧的是被曹操追殺，走投無路的呂布前來投靠，一向擺出君子之風(fēng)的劉玄德雖然“見布言語無常，外然之而內(nèi)不說?！保ā队⑿塾洝罚┳罱K還是收留了他。而后劉備與袁術(shù)為了搶奪徐州開始對峙，留守下邳的張飛卻惹來了禍端。據(jù)《三國志?呂布傳》記載“張翼德與下邳相曹豹共爭，翼德殺豹，城中大亂，不相信。丹楊兵有千人屯西白門城內(nèi)，聞將軍來東，大小踴躍，如復(fù)更生。”丹楊兵是三國時期僅次于青州兵的剽悍部隊，陶謙，曹豹都是丹楊兵出身，此時的張飛與曹豹互相猜忌惹起了丹楊兵的反叛，也足可見劉備在徐州也并非人心皆服，否則也不至于聞呂布來“大小踴躍，如復(fù)更生”。呂布取徐州雖不地道，但也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人心所向。
此時“備軍在廣陵，饑餓困蹴，吏士大小自相啖食，窮餓侵逼，欲還小沛?！?br> 于是“遂使吏請降布。”此時呂布奪人徐州不忍對劉備趕盡殺絕，還是以禮相待“具刺史車馬童仆，發(fā)遣備妻子部曲家屬于泗水上，祖道相樂”（《三國志?先主傳》）。然而裴松之為《三國志?先主傳》做注中說“諸將謂布曰‘備數(shù)反覆難養(yǎng)，宜早圖之。’布不聽，以狀語備。備心不自安而求自讬，使人說布，求屯小沛，布乃遣之?！毙鹿c袁術(shù)的一次較量使得徐州易主，主次易位，投降呂布實在是窩囊，然而“天子寧有種乎”，更別說一個小小的徐州，你劉玄德坐的我呂布為何做不得?，何況之后呂布“轅門射戟”，《三國志?呂布傳》記載“玄德，布弟也，弟為諸君所困，故來救之?！彼坪跻渤镀搅酥皧Z去徐州的恩怨。然而劉備在小沛招兵買馬數(shù)萬人，呂布不能忍讓，出兵攻打劉備，玄德敵不過，投奔了曹操。
第四站，曹操。“先主敗走歸曹公。曹公厚遇之，以為豫州牧?！保ā度龂?先主傳》）而劉豫州之稱也從此而來。在劉備來投奔之時“程昱說公曰‘觀劉備有雄才而甚得眾心，終不為人下，不如早圖之’”（《三國志?武帝紀(jì)第一》）而曹操認(rèn)為正是廣收天下英才之時，不好因為殺了劉備而丟掉了人心最終收留了他，而且“厚遇之”，不僅生活上優(yōu)厚，身份上也給了一個省委書記一類的名頭“豫州牧”，并且東征呂布救回劉備的妻子，進封劉備為左將軍。白門樓上，面對呂布的哀求，曹操的猶豫，劉備僅僅說了一句“明公不見布之事丁建陽及董太師乎！” 就讓曾經(jīng)的“主公”呂布一命嗚呼了實在是夠狠，試問一句“君不見轅門射戟之事乎？”，此后曹操與劉備“出則同輿，坐則同床”足可見曹操的厚愛。而曹操的一句“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使得劉備如驚弓之鳥慌張的“殺徐州刺史車胄，留關(guān)羽守下邳，而身還小沛?！奔奔钡谋撑蚜瞬懿俦枷蛄恕傲占遗钡牡谖逭?。
第五站，袁紹。背叛曹操的代價是關(guān)羽被俘，而劉備大敗，最終不得已投奔了袁紹?！敖B遣將道路奉迎，身去鄴二百里，與先主相見?！痹境跛氖廊?，屈身相迎二百里也實在是給足了劉備這個編筐賣鞋反復(fù)無常的敗軍之將的面子。關(guān)羽在曹操的寬容下終于得以“亡歸先主”。而當(dāng)曹操派遣曹仁率兵攻打劉備的時候，劉備“陰欲離紹，乃說紹南連荊州牧劉表。”按說食人之祿，忠君之事，袁紹收留劉備于危難之間，劉備自當(dāng)報效，而在曹操的銳利攻擊之下竟然暗地里想要離開袁紹，投奔劉表，甚至為了一己之私，而干擾袁紹一方的戰(zhàn)略主張，實在是為人所不齒。終于在袁紹兵敗之后匆忙踏上了南投劉表的路。
第六站，劉表。劉表不愧其名，一表人才。呂蒙為孫權(quán)也曾三分天下，同為曹劉孫，而這劉則是劉表而非劉備，可見劉表也著實是一方人物。面對劉備的來投，“表自郊迎，以上賓禮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比欢鴦鋸V施仁義，收買人心，使得“荊州豪杰歸先主者日益多，表疑其心，陰御之?！边@也難怪劉表疑心，給了劉備地盤，給了劉備兵馬，而劉備又廣收豪杰，“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有所防備也無可厚非。
當(dāng)曹操南征劉表，而恰巧劉表亡，其子劉琮代行劉表為荊州牧，并向曹操投降，此時諸葛亮獻策，攻打劉琮，奪取荊州。然而劉備卻說“吾不忍也。”這四個字頗值得玩味，作為劉備而言，背哥們公孫瓚而為四千兵馬歸順陶謙，白門樓上不顧先前與呂布兄弟之盟進言殺布，忘記昔日“出則同輿，坐則同床”曹操的恩惠叛逃袁紹，進而又暗地離袁紹而歸劉表，一言一行足可見一偽君子本色，而之后取劉璋之巴蜀怎不見玄德公不忍？此時劉備嘴上說不忍，而實際上是沒有這個能力去奪取荊州。
在曹操與袁紹鏖戰(zhàn)于官渡之時，劉表就成了能夠左右戰(zhàn)局的關(guān)鍵因素，然而劉表卻嚴(yán)守中立，以保其江漢。而《三國志?劉表傳》記載“從事中郎韓嵩，別駕劉先說表曰：‘夫以曹公之明哲，天下賢俊皆歸之，其勢必舉袁紹，然后稱兵以向江漢，恐將軍不能御也。故為將軍計者，不若舉州以附曹公?！敝髣⒈淼拇髮⒇嵩揭矂駝⒈碇懿?。可見在劉表還沒有亡故之前，荊州的文臣武將都心向曹操，多欲歸降曹操，而在劉琮代父之后，蔡瑁，張允等掌權(quán)舊將都一致勸其歸降，所以劉琮權(quán)衡利弊之后公開投降曹操，雖然此時雖荊州帶甲十萬，然而文臣武將民心所向斷不為劉備所驅(qū)使，時曹操滅袁紹，征烏丸兵強馬壯后方穩(wěn)定，銳不可當(dāng)，況且“仁義”二字向來為劉備的金字招牌，為此不可能成功的荊州爭奪保衛(wèi)戰(zhàn)而丟去了這棵梧桐，招不來以后的鳳凰實在是不值得。當(dāng)連結(jié)東吳，赤壁一戰(zhàn)大敗曹操之后，已無后顧之憂的劉備則慨然霸占荊州，并且在后有荊州為援，前有漢中張魯作為阻擋曹操屏障的時候毫不客氣的反客為主吞食了劉璋的巴蜀大地，足可見此處“吾不忍也”的虛偽和做作。
之后劉備東和孫權(quán)，北拒曹操，自立門戶，終于擺脫了這“六姓家奴”之路。投公孫，附陶謙，降呂布，歸曹操，謁袁紹，順劉表，這怕是三國歷史上最為反復(fù)的求主之路吧，虛偽和無情躍然紙上，不知當(dāng)年義憤填膺大罵呂布“三姓家奴”的張飛是否還能開得了口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