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是一座詩歌領(lǐng)域的高山,是鐵中的鋼,人中的佼佼者。與其說他是一個詩人,不如說他是盛唐的符號。他的詩歌不僅產(chǎn)量高,而且質(zhì)量精,詩仙的頭銜受之無愧。
很多人以為,詩仙是對李白的詩歌造詣的肯定。我卻覺得“詩仙”二字,隱含著后人對李白瀟灑人生的羨慕之情。我所讀過的詩歌不多,粗略勉強的讀完唐詩宋詞三百首,也大致地看過王國維先生撰寫的《人間詞話》。
引用王國維先生《人間詞話》中,“境界”這個詞來形容李白的話。我只想說,李白因為活出人生的“境界”,所以才獲得“詩仙”的稱號。
說到境界,它本是佛家的專用名詞,是王國維先生首次將它引入《人間詞話》中,用來形容詩詞文學的造詣。此后,“境界”受到各路名家的歡迎,似乎各個領(lǐng)域、各方各面中出類拔萃者都可以冠以“境界”二字。
“境界”是個虛幻的詞語,沒有固定的參照物進行衡量,只能依靠人與人、心與心之間的微妙感應。李白的詩歌境界,自然不需要過多地點評。但大家想過沒有,李白瀟灑的人生境界,或者說他的理想追求又是什么。
今年夏天讀《李太白全集》時,偶得里面三首詩,我自認為可以看作是李白人生境界的體現(xiàn)。說來奇怪三首詩,都是以相思尋人為主題,更奇怪的是三首詩分別是尋找三個人,一個是道士,一個是侍卿,還有一個山僧。將他們串聯(lián)起來,我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詩中思念的不是三個人,而是三類人。三類人又恰恰是李白人生軌跡上三次頓悟。十八歲·追求道家的田園牧歌
犬吠水聲中,桃花帶露濃。
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鐘。
野竹分青靄,飛泉掛碧峰。
無人知所去,愁倚兩三松。(訪戴天道士不遇)
這首詩寫于公元718年,唐玄宗開元六年。時機真好,趕上開元盛世,大唐王朝上下一片富庶繁華,玄宗皇帝還是一個勵精圖治的翩翩少年天子。此時李白剛滿十八歲,年少輕狂的李白跑到深山老林,要去尋找一個道士長者。
這首詩寫得真好。好在哪呢。好在全篇沒有提到一個“道”字,沒有提到一個“遇”字,只是平鋪直敘地將尋人過程中所遇的景色描繪出來,卻句句都與道士和不遇有關(guān),僅在結(jié)尾處“無人知所去,愁倚兩三松”寫出自己尋訪道士不遇后的失落感受。同時也反映出,青年李白對道家文化的悠然神往。四十四歲·追求儒家的入世態(tài)度
落羽辭金殿,孤鳴咤繡衣。
能言終見棄,還向隴西飛。(初出金門尋王侍御不遇詠壁上鸚鵡)
時間來到公元744年,唐玄宗天寶三年。此時的玄宗皇帝正沉浸在楊貴妃的“回眸一笑”中,安祿山也倍受恩寵。李白正值人生壯年,精力和閱歷正盛,一心想要積極入世干一番事業(yè)。兩年前,他一路高歌吟唱著“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來到長安就職。
他沒有想到,此時的唐朝不復往昔,自己躊躇滿志卻遭遇權(quán)貴排擠。李白將自己比作一只會說話的漂亮鸚鵡,結(jié)果主人不待見自己,有一種替自己、替儒家鳴不平的感覺。五十四歲·追求佛家的悠然絕世
石徑入丹壑,松門閉青苔。
閑階有鳥跡,禪室無人開。
窺窗見白拂,掛壁生塵埃。
使我空嘆息,欲去仍裴回。
香云徧山起,花雨從天來。
已有空樂好,況聞青猿哀。
了然絕世事,此地方悠哉。(尋山僧不遇作)
此時的大唐王朝真的是風雨飄搖,安祿山正在積極地謀劃那場“安史之亂”,李隆基也不再是英明的唐玄宗,改成唐明皇更貼切,李白已經(jīng)是不惑之年。人過五十歲,比較容易念舊,時常會思念過去,李白的一生留給自己的回憶,好像只有“懷才不遇”四個字。
大唐王朝最繁榮的時候,也是自己人生最美好的年華,都沒有干出點成就。眼下的唐朝和自己的年齡,都不再允許自己有太多的豪情壯志。所以,李白萌生尋訪山僧的念頭,說到底也是他人生決意歸隱的寫照。
與其說,以上是李白三首尋人不得的詩,不如說它們是李白人生中三次思考。從道士到侍卿,再到山僧,它們分別代表著道家、儒家和佛家三種處世的心態(tài)。李白一生實在太過坎坷,幸運的是李白擁有樂觀豁達的心態(tài),善于與自己和解。這一點讓數(shù)百年后的蘇軾完整地繼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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