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中國最早的詩歌總集,共三百零五篇。創(chuàng)作年代為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創(chuàng)作地域大抵是以黃河流域為主的中原地區(qū)。春秋末年經(jīng)孔圣人編訂增刪后作為教科書,原稱《詩》或《詩三百》。按作品的樂調(diào)不同,分為風(fēng)、雅、頌三部分。風(fēng)指國風(fēng),即十五個諸侯國的民間音樂;雅是周王樂歌,分為大雅和小雅;頌是朝廷祭祀鬼神和贊美功德的頌歌。其中,《國風(fēng)》很大部分是出自普通勞動民眾之口的歌謠,主要記述民俗風(fēng)情,贊頌勞動與愛情生活,表達(dá)人們的理想與愿望,批判統(tǒng)治階層腐朽墮落,這一部分成就最大。
現(xiàn)在,讓我們攤開《詩經(jīng)》,隨著先人的筆跡,跟著他們的步履,去體驗二、三千年前古人的愛與哀愁吧。
關(guān)關(guān)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橫亙在中國文學(xué)最前端的,竟是一條愛情之河。
誰說中國男人古板木訥、不會浪漫、不懂愛情?那都是宋朝一些假正經(jīng)的書呆子用鎖鏈一般的理學(xué)禁錮了人們頭腦之后的事情。而正宗的、未經(jīng)曲解與篡改的原版孔子,選擇以一首纏綿悱惻的情歌作為《詩經(jīng)》的開篇巨獻(xiàn)。
是的,《詩經(jīng)》是一首歌,所有的詩詞都是歌,在古代都是有曲譜可供傳唱的?,F(xiàn)今,大多數(shù)詩詞的曲譜雖然已經(jīng)失傳,但不可以無知地以為古代的詩也像今天一樣只能頌讀。詩,即是歌;歌,也是詩。詞同樣如是,這也是我將此集命名為《中國古今音樂歌話》的原因。
只有虛偽的人,才將天理與人欲完全對峙起來,將“滅人欲”作為“存天理”的前提。其實“人欲”并非“天理”的對立面,只要疏導(dǎo)得當(dāng),“人欲”或許還可成全“天理”。愛情作為“人欲”之一,倘若非得消滅,而把男女異性的接觸純粹作為傳宗接代的性傳播手段,則未免現(xiàn)實與庸俗得令人作嘔。所以,我認(rèn)為程朱二人是孔子最糟糕的學(xué)生,他們死后若遇見孔子,必將被夫子痛打屁股,深責(zé)他們歪曲儒家學(xué)說,誤人子弟。
讀了《關(guān)睢》才恍然大悟,原來愛情從古到今沒有一絲一毫地變化啊!依舊如此動人心魄,依舊如此令人狂喜,依舊讓人幸??酀瓍s又混合傷痛甜蜜,依舊令人思念成疾,依舊令人夜不成寐輾轉(zhuǎn)反側(cè),依舊令人歡笑哭泣……
“愛與哀愁對我來說像杯烈酒,美麗卻難以承受”,兩、三千年后的詩人這樣唱道,卻不料,兩、三千年前的周南國的勞動人民早就知道愛連著哀愁了。
“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币磺卸汲匀坏姆较蜃撸屢磺卸妓角?、瓜熟蒂落。就像我們生老病死的肉體。和曾經(jīng)驚雷閃電的愛情。
《關(guān)睢》影響力如此之大,連中國第一文豪蘇軾與好友泛舟黃州赤壁大江時,也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流行歌曲一樣盡情放聲歌唱。
千古情歌第一絕唱,非你莫屬——《關(guān)睢》。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有人說,第一個把女人比作花的男人是天才,第二個是傻瓜,第三個是白癡。那么,《桃夭》的作者將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那個天才。桃樹茂盛,喻待嫁女子豐滿迷人;桃花鮮艷美麗,喻待嫁女子艷麗照人;桃實累累,喻待嫁女子將會旺夫多產(chǎn)。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令人數(shù)千年后,猶懷想,當(dāng)年那位待嫁新娘豐艷動魄的神采……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倘若愛情可以說斷就斷,轉(zhuǎn)身之后再不留戀,感性的心靈聽從理性的大腦的指揮,該有多好。
就再不會被愛情折磨得欲生欲死、死去活來、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了!
明知道今世今生沒有任何可能,但就是割不斷那不絕如縷的癡情。
——思念是一種病,愛情是一種癥侯群。
你和我之間,隔著五百萬光年的距離。
你和我像河兩岸,永隔一江水。
每個男人和女人都在追求圓滿。但幸福的愛情如此淺薄,難有傳頌千古的詩句;而痛苦的愛情卻像被無情毀滅的美好,那么凄美動人。
那就讓“我”永遠(yuǎn)如此憂傷下去吧,三生三世,千秋萬世?!拔摇睂⒏糁@條寬廣無際、無法逾越的漢江,生生世世將你凝望……
而每個朝代那些多愁善感的懷春少女、癡情少年,看到這首詩后感動的淚水,將世世代代滋養(yǎng)著“我”無望卻無悔的深情忠貞愛情。
生而為人,尤其是生為男人,事業(yè)與愛情,是不可回避的兩大追尋。
我筆下的事業(yè),并非如當(dāng)今之世無數(shù)庸人口中的物質(zhì)積累,而是孔圣人所言的立德、立功、立言。
想要事業(yè)成功,多么艱難呀!你看那屈原,“路漫漫兮修遠(yuǎn)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想要愛情圓滿,多么僥幸呀!你看那《蒹葭》里的“伊人”,一會在水中央,一會在水之湄,一會在水中坻,一會在水之涘,一會在水中沚……
原來,男人最大的人格魅力,就在于那永不服輸?shù)淖分鹄硐脒^程中。屈子的政治理想破滅了,但他記錄自己心路歷程的“離騷”,成就了他作為中國最早一位大詩人的崇高事業(yè)。
原來,男人追求愛情,也必須像追求事業(yè)一樣,上下求索,“雖九死而未悔”,才能真正找到“在水一方”的伊人。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在這深秋初冬之際,悲涼黯淡的時刻,讓我們整理行裝,再一次出發(fā),去追尋崇高的理想,與神圣的愛情。也許,無論我們?nèi)绾纹D苦卓絕,如何真摯虔誠,最終都無法擁有她們。但是,她們就像那茫茫夜海中的燈塔,指引著我們一路英勇無懼地向前行進(jìn),直至生命最后一息。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一日不見,如三秋兮”、“昔我往兮,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手如柔荑,膚若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這些中國文學(xué)史上最美的句子,都源自詩經(jīng)。
說不完,道不盡的詩經(jīng)。
孔子說:“不學(xué)詩,無以言”——不學(xué)詩就說不好話啊。他又說:“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yuǎn)遠(yuǎn)事君?!薄对娊?jīng)》中廣泛運用的“賦、比、興”表現(xiàn)手法,對中國詩歌形成寄興遙深、含蓄蘊(yùn)藉的風(fēng)貌起了最初、最大、決定性的影響。
作為五經(jīng)之首、儒家“六藝”之一,科舉時代必讀之教科書,可以說中國所有偉大詩人都受到過《詩經(jīng)》的熏陶和哺育。其中的民歌部分,是我國詩歌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的光輝起點,下啟杜甫、白居易、蘇軾等現(xiàn)實主義大詩人?!秶L(fēng)》、《小雅》中反映周政衰亂、諷刺諸侯各國現(xiàn)實之作,普遍運用“賦、比、興”手法,重章疊句,反復(fù)詠嘆,描寫生動傳神,語言樸素優(yōu)美,毫無矯揉造作酸腐之氣,音節(jié)自然和諧,便于誦讀歌唱,富于藝術(shù)感染力。
在世界早期文學(xué)史上,能稍與《詩經(jīng)》相提并論者,唯古希臘《伊利亞特》、《奧德塞》和古印度的《摩呵婆羅多》、《羅摩衍那》。
《詩經(jīng)》——中國文學(xué)史上光陷萬丈的瑰寶。它的出現(xiàn),是中國文學(xué)史上自開天辟地后第一次壯麗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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