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樓夢這部作品中,仿佛深刻我們記憶的都是誰的丫鬟像誰。比方鴛鴦的干練洞明之于賈母,侍書的言語犀利不讓探春,彩霞的外表老實內(nèi)藏乾坤頗似王夫人等等。細(xì)細(xì)數(shù)來與我們深邃記憶相撞的大約司棋是第一個。
司棋的主子迎春是賈府里最沉默的人,老實善良到諸事不聞,萬事不問,她的繼母邢夫人一番數(shù)落,她只有低頭弄衣角,大氣也不敢喘。而司棋人高馬大,迎春的各種嫻淑沉靜她一點也沒學(xué)到,恰恰相反她潑辣膽大,言語出格,還敢像市井小婦人一樣撒潑使罵。
在日常生活的行走中,作者的筆觸僅僅停留在,司棋是迎春房中大丫鬟這個事情的交代上。及至到了探春李紈理家,司棋因為想吃屯的嫩嫩的雞蛋,于是打發(fā)蓮花兒和廚房的柳家的要。柳家的沒有應(yīng)允,反而編派了一套言語搪塞,這惹怒了司棋。
司棋并不是一個簡單的丫頭,她也是賈府中家生的奴才,她的父母是大老爺身邊的人,叔叔也在大觀園當(dāng)差,她的外婆是邢夫人的陪房,所以在賈府她的人際關(guān)連錯綜復(fù)雜。
正因為這樣,司棋清楚賈府中的人都是一顆富貴心,兩只體面眼,邢夫人不被賈母喜歡,迎春又性格軟弱得不到賈母垂憐,因此大觀園當(dāng)差的人誰也不把紫菱洲的司棋等人放在眼里,平常陽奉陰違對付輕視成為家常便飯。
她更知道柳家的是個見風(fēng)使舵的老手,見沒人把迎春當(dāng)事,也隨眾人高處填土,洼處掘坑。加之迎春也沒有大能力得到更多賞賜的機會,發(fā)點外財有閑錢買通這些老嬤嬤,因此越發(fā)不得人心。有一次柳家的竟給了迎春處要豆腐的人一盤餿的。司棋礙于鳳姐當(dāng)家狠辣,也就咽下了這口氣。
當(dāng)此刻賈府主要當(dāng)家理事的人物,病的病,不在家的不在家,探春李紈不是那等狠辣,柳家的一番言辭又著實可惱徹底激怒了司棋。新帳舊帳司棋一起算,她帶領(lǐng)一幫同樣處處受委屈的小丫頭,把廚房砸了。眾人都慌了,有的解勸,有的說好話,柳家的更是不敢言語,立刻做了鮮嫩的雞蛋奉上。司棋余怒未消把雞蛋潑在了地上。
同時更機緣巧合的是,蓮花兒借機讓林之孝的拘了柳五兒,司棋等人差點把柳家的飯碗給端了。
這是我們第一次正面了解了這個人物。一系列驚心動魄之后,我們記住了這個市井婦人般的姑娘。她竟如此老辣。同時我們也欣慰,迎春有這樣的大丫鬟可以保太平了。
而接下來她又做了一件,讓那個時代震驚的事。她竟有膽私會情郎,暗許終身————和小廝潘又安幽會大觀園。同時她的人生悲劇上演了。
當(dāng)時她與潘又安私會,被鴛鴦無意碰到,雖然鴛鴦沒有告發(fā),但卻讓潘又安在驚嚇之下逃走了。而此時大觀園又發(fā)生了另一件事,一個呆丫頭誤拾了繡春囊,由邢夫人交于王夫人,王夫人又盤問王熙鳳。這種有傷風(fēng)化的事,對于清靜的女兒之地,無意于一顆炸彈,查抄大觀園找到元兇成了頭等大事。
在查抄的過程中,潘又安寫給司棋的私信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的結(jié)局她坦然待之,沒有任何辯白。于是她在陰錯陽差之下成了此次事件的罪犯。她因此被逐,丟了副小姐的待遇,回家由父母擇親嫁人。
然而她并不知道,此事由繡春囊而起,她只是做了替罪的羔羊。
在潘又安的信中我們知道,里面記錄的香囊之事是司棋給予潘又安的。那時女子以手繡香囊贈于心上人做為定情物,由此我們可以推斷,此香囊一定不是買的,而是司棋親自繡的。那么潘又安只是一個看門小廝,是不可能白天到大觀園走動的。而且這種定情信物,他也一定不會當(dāng)差之時帶入公共場所,畢竟他與司棋只是暗許終身,是背離當(dāng)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而繡春囊是外面買的,如果潘又安有心買了送與司棋,司棋也斷不會在去賈母處時佩戴,而她與迎春一同去賈母處的機會并不是很多。做為首席大丫鬟她責(zé)任重大事物多,跟隨迎春行走有另外的嬤嬤和丫鬟。
那么當(dāng)時遺落繡春囊之人,一定不是他們二人。而我們從繡春囊的撿拾,到成為查抄大觀園的導(dǎo)火索看出,仿佛只有三個人牽扯其中,一個人是邢夫人,一個是王夫人,另一個就是王熙鳳。我們不難看出這個事件本身就頗多疑點和奇怪之處。我們甚至可以大膽的猜測是有人故意為之。是誰我們不知道,但我們從此以后卻為司棋背上的黑鍋而不平。
因為這次事件,司棋回歸家園,她的母親羞憤交加,要把她聘于他人。司棋性格堅定,對自己所愛毫不動搖,不肯屈就,含恨撞墻而亡,寫就了對封建社會等級和道德規(guī)范腐朽的抗?fàn)帯6瘎〉母叱笔?,她鐘情之人竟也隨之追于碧落黃泉,與她在奈何橋上比翼雙飛。
至此以司棋的離去為始,賈府拉開了悲情的序幕。也因為沒有了她的庇護,迎春在賈府處處受到下人刁難,最后演繹了在中山狼的蹂躪下魂斷畫梁的悲哀。
司棋原就是棋子一枚,在紅樓夢這出人生悲劇的伊始,她做了先行的小卒。馬走日字,象走田,小卒一去不回還。也許你說她有缺點,但卻無法掩去她抗?fàn)幒椭了啦挥鍒允卣媲榈墓猸h(huán)。
當(dāng)黛玉只能在窗下引泣,鴛鴦未曾有所期待就斷去情絲,司棋竟如此與時代背離,于女性道德規(guī)范的嚴(yán)酷之下,毫無愧色的追求自由之愛,此時她已是一尊高大的雕像。
我們給予她贊賞,我們?yōu)樗脑┣黄剑驗樗且粋€真正的覺醒者。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