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 唐·雍陶 白露曖秋色，月明清漏中。 痕沾珠箔重，點落玉盤空。 竹動時驚鳥，莎寒暗滴蟲。 滿園生永夜，漸欲與霜同。 BAI LU “白露”一詞由何而來？ 白露中的“露”字，從字面意思上正是露水之意。白露時節(jié)，已近九月中旬，由于天氣轉(zhuǎn)涼，晝夜溫差加大，所以空氣中的水分很容易在夜間遇冷凝結(jié)成水滴，清晨陽光下，花草樹木上的露水晶瑩剔透、美不勝收。 根據(jù)元代文人吳澄所著《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露”即是“水土濕氣，凝而為露。古人認為，四季陰陽輪回，從夏至開始，陽氣開始減弱，到了白露節(jié)氣，草木上已經(jīng)有“露”水。 在東漢經(jīng)學家、文字學家許慎的《說文解字》中，露被解釋為“潤澤也”。至于“白”字，《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說：“秋屬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氣始寒也”。”所以，白露節(jié)氣中的“白”，不單純指顏色白，還隱含著四季中的秋、四方中的西、五行中的金等含義。 既然白露代表著季節(jié)間的重要轉(zhuǎn)換，在大自然中其實也會有很多呼應。正如先秦西漢時期的《逸周書·時訓解》所云“白露之日，鴻雁來；又五日，玄鳥歸；又五日，群鳥養(yǎng)羞?！边@就是白露節(jié)氣所包含的三候“一候鴻雁來，二候玄鳥歸，三候群鳥養(yǎng)羞”。 BAI LU 一候鴻雁來： 家鵝竟源于鴻雁？ 鴻雁，其實是中國人耳熟能詳?shù)囊环N鳥類，除了在節(jié)氣中常有它們的描述外，“鴻雁傳書”、“鴻鵠之志”、“重于泰山，輕于鴻毛”，所說的都是鴻雁。 在科學上，鴻雁其實是鳥綱雁形目雁屬的代表性物種，作為大型雁類，鴻雁頸部修長，遠看頗有幾分天鵝的意境，所以它們的英文名則為Swan Goose，直譯就是天鵝雁。而鴻雁的學名Anser cygnoides，其中的種加詞cygnoides 本意也是天鵝。 “優(yōu)雅”的鴻雁 有趣的是，與馴化自灰雁的歐洲家鵝相比，中國的家鵝其實正是源于鴻雁，馴化后的家鵝體型比它們的祖先鴻雁更為魁梧，而且這些大白鵝往往抬頭挺胸，攻擊力驚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被譽為“鄉(xiāng)間惡霸”，據(jù)說是很多小朋友的“童年陰影”。 中國的家鵝馴養(yǎng)歷史已經(jīng)超過三千年，許多品種的額頭上都有明顯的隆起。不過有時，在一些還保留著祖先色型的家鵝身上，我們依稀還能看到鴻雁的原始配色。但笨重的身型和“鼻瘤”，就暴露出它們并非真正的野生鴻雁了。 有“鼻瘤”的家鵝 鴻雁主要分布于東北亞，它們的繁殖地主要在西伯利亞到我國東北一帶，眼下的時節(jié)正是它們南遷的時候，9月中上旬，鴻雁主要途徑東北南部至華北一帶，這也使得節(jié)氣誕生地——中原地區(qū)的古人能夠在此時注意到鴻雁南飛。但鴻雁并不在此地過冬，它們會繼續(xù)南下。 飛行的鴻雁 對于華中、華東地區(qū)而言，繼續(xù)南下的鴻雁會在更晚一些的十月之后才會抵達，它們的主要越冬地是湖南的洞庭湖、江西的鄱陽湖、安徽的升金湖等長江中下游地區(qū)以及我國的東南沿海。第二年春季，它們會重新北上，返回自己的繁殖地。 這時，正如“雨水”節(jié)氣（詳見→今日雨水節(jié)氣，獺祭雖不再，觀鳥正當時！你知道雨水“三候”嗎？）中也有個第二候“鴻雁來”一樣。鴻雁們會在此時北上，再次路過中原地區(qū)，形成一年兩次的“鴻雁來”。 鴻雁的長距離遷徙的習性使它們成為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中的?？停鼈兊臏蕰r出現(xiàn)常令人聯(lián)想一年時光的逝去，因此常被用于表達思鄉(xiāng)之情，寄托人們的離愁別緒。唐代詩人杜甫在《天末懷李白》中留下一段“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水多”的詩句，用以表達對自己好友李白的思念。 水邊休息覓食的鴻雁 另外，明代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說雁有“四德”，即“寒則自北而南，止於衡陽。熱則自南而北，歸於雁門，其信也。飛則有序而尊鳴后和，其禮也。失偶不再配，其節(jié)也。夜則群宿而一奴巡警，晝則銜蘆以避繒繳，其智也?！?span>古人敬佩鴻雁守信，所以把往來的書信叫做“雁書”， 使鴻雁以“傳書者”的形象出現(xiàn)在文人墨客的詩作中。 我們在小學課文里曾學過這樣一段文字，“秋天到了，天氣涼了，一行大雁往南飛，一會兒排成人字形，一會兒排成一字形。”大雁南飛，本是人們在自然界中常見的現(xiàn)象。但如今隨著很多自然棲息地被人類所占據(jù)，許多雁類的種群數(shù)量下降，“抬頭見雁”在高度發(fā)展的人類城市空間中，已經(jīng)是一件越來越不容易的事了。 豆雁的人字形隊伍 不過，在一些依舊相對野性的自然空間中，例如上海的崇明東灘鳥類保護區(qū)、九段沙濕地保護區(qū)、南匯東灘等地，我們還是有機會在秋末冬初見到一些南遷的大雁，其中出現(xiàn)幾率較高的是豆雁，偶爾也會有少量的鴻雁、灰雁、白額雁等。 豆雁 鴻雁、灰雁與白額雁 鴻雁與灰雁 對于上海而言，在雁形目鳥類中，更大群的各種野鴨和小天鵝要在十月下旬之后才會陸續(xù)抵達，它們的出現(xiàn)常常意味著鳥類越冬期的到來，這些雁鴨類會一直停留到第二年三月初。 BAI LU 二候是玄鳥歸： 不是所有的燕子都“穿花衣” 白露的第二候是“玄鳥歸”。在上半年的“春分”節(jié)氣中，我們就提到過“一候玄鳥至”（詳見→今日春分節(jié)氣！玄鳥至，百花開，你知道玄鳥是什么鳥嗎？）。所以白露的“玄鳥歸”正好與其相對應。 玄鳥在古代是燕子的另一種稱謂，燕子是春分而來，白露而去。《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是這樣描述的“玄鳥解見春分（春分初候，玄鳥至；燕來也），此時自北而往南遷也，燕乃南方之鳥，故曰歸。” 家燕 在動物分類學中，燕子是鳥綱雀形目燕科鳥類的通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它們的形象是大家再熟悉不過了。 家燕Hirundo rustica，無論是中文名稱中的“家”，還是英文名稱Barn Swallow中的Barn（谷倉）都代表了它們和人類的近距離關系。 家燕 當家燕完成了自己的繁殖后，它們中的大多數(shù)個體會集群從人們身邊出發(fā)，陸續(xù)向南遷徙，它們的最終目的地一般是東南亞的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等地，單程就有接近4000公里，待到第二年春季它們完成越冬后會繼續(xù)伴隨著春天如約而至。 對于上海而言，除了相對常見的家燕外，有時也會有同樣會在本地繁殖的真正“穿花衣”的金腰燕，以及一身灰色、主要遷徙路過的崖沙燕。 金腰燕 崖沙燕 當然，在上海的海邊，偶爾我們還能看到一些種類的雨燕，不過雨燕的親緣關系與家燕相差甚遠，它們是雨燕目的鳥類，英文名是Swift嗎，與家燕的外表相似，是自然界趨同演化的經(jīng)典案例。 白腰雨燕 BAI LU 三候群鳥養(yǎng)羞： 鳥兒也“貼秋膘” 白露這個節(jié)氣與鳥類充滿聯(lián)系，第三候還是關于鳥類的，所謂“群鳥養(yǎng)羞”，其中的“羞”同“饈”，是美食之意，養(yǎng)羞的意思是鳥兒們感知到天氣變化，紛紛為了冬季貯藏食物，如藏珍饌。其實，在鳥類世界中，能貯存食物的種類真不多，除了一些啄木鳥有這樣的習性外，大多數(shù)鳥類還是屬于隨到隨吃的類型。 更多的時候，對于天氣逐漸轉(zhuǎn)涼，鳥類的主要應對措施就是遷徙。但畢竟還有不少鳥類對于一些地區(qū)而言屬于留鳥，它們?nèi)匀灰谕粋€地點面對季節(jié)轉(zhuǎn)變。在這種情況下，準備過冬的動物們都需要進行一樣的操作，那就是多吃點積累脂肪，以及換上更為厚實的毛皮。 毛茸茸的北紅尾鴝 （一般十月下旬才會抵達上海） 有些鳥兒在寒風下，還會將自己的羽毛蓬蓬鼓起，雖然看起來很胖，但這可不是真胖，而是依靠羽毛之間的空隙隔絕外界更冷的空氣，與人類穿上蓬松的羽絨服其實是一個道理。 如果你此時有機會到身邊大自然中去走走，不難發(fā)現(xiàn)，在秋高氣爽之中，鳥兒們都在各自忙碌。 一邊是麻雀、白頭鵯、珠頸斑鳩、烏鶇、棕背伯勞這些留鳥在忙著覓食： 珠頸斑鳩 另一邊則是各種鹟類、鴝類鶇類等遷徙路過的各種林鳥： 白腹藍鹟 藍歌鴝 甚至還有壽帶、仙八色鶇這樣的明星。 壽帶 仙八色鶇 蘆葦露水、候鳥南飛、秋色漸濃，一年的光景將只剩下最后三個多月，白露時節(jié)，讓我們一同珍惜時光的流逝、一同體會自然的變化、一同感受生命的氣息。 當然，還可以前往上海自然博物館的上海故事展區(qū)看看鳥兒們！
上海自然博物館B2M 上海故事展區(qū)
欄目支持：上海自然博物館（上?？萍拣^分館）
特約撰稿/攝影：何鑫（上海自然博物館自然史研究中心 副研究員）
科學審核：葛致遠 （上海自然博物館展教中心，生物學博士）
制圖：韓筠婷、朱駿悅
編輯：王一帆、朱駿悅、殷欣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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