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印度泛指南亞次大陸,是一個地域廣袤而又相對獨立的地理單位,它北倚喜馬拉雅山,南接印度洋,東西兩面瀕海,幾乎與整個亞洲大陸隔離而居。但“孤立”的地理環(huán)境并未阻滯得住遠古文明在印度的崛起,印度是人類四大文明古國之一,早在50萬年以前,這里便有了人類活動的足跡,20世紀人類考古史上的重大發(fā)現(xiàn)之一——“哈拉帕”古城遺跡的重見天日更是為印度悠久的人類文明史提供了有力的證據(jù)。不僅如此,借助于南部的海洋和西北部的一些低矮的山口,印度很早就與世界上的其他一些地方建立了廣泛的文化、文明聯(lián)系,自古以來就是人類的一個重要的文化聚散地。
20世紀美國著名學者伯恩斯、拉爾夫等在綜觀印度文明史的概貌時曾形象地評價說:“印度不僅是一個面積廣大,人口稠密的地區(qū),而且還有許多不同層次的文化,不同的宗教信仰,不同的語言和不同的經(jīng)濟條件,其歷史極其復雜。印度人操五、六種不同類型的語言。居民成分包括所有三大不同人種——黑人,黃人和白人——且組合和比例各不相同。……多少世紀以來,盡管有歷史上種姓制度的無情隔離,印度仍是一個人類的熔爐。”與此相對應,中國學者也曾有人把印度文化的總貌概括為“三多”,即民族多(約有400多個)、語言多(今天印度僅法定語言就有16種之多)和宗教多(目前印度99%的人口信奉宗教,主要宗教種類達9種之多,不出名的印度原生宗教更是無法計數(shù))。印度文化、文明的這種豐富博雜投射到文學中去,也形成了后者特有的瑰麗多姿、豐富奇異的景象。幾千年來,豐富多姿的印度文學也一直是人類文學彌足珍貴的有機組成部分。
一、 印度文明的緣起
印度河流域是印度文化的發(fā)源地,“印度”之名也由此而來。達羅毗荼人是印度河流域的原始居民,同時也是著名的“哈拉帕文明”的主要締造者,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早在公元前3000多年以前,達羅毗荼人就已經(jīng)發(fā)明并掌握了文字,但是非??上У氖牵捎谀承碗s的原因,今天達羅毗荼人的文字文明已經(jīng)脈斷難尋,目前有史可考的上古印度的文學遺產(chǎn)大都是外遷而來的雅利安人的創(chuàng)造。
雅利安人最初居住在里海和伏爾加河一帶,屬于印歐語系。公元前2000年左右時,他們中的一支經(jīng)由印度西北部的一些低矮山口進入了南亞次大陸,之后他們不斷南下,并以武力迫使達羅毗荼人不斷南遷。從公元前17世紀到公元前6世紀,雅利安人在南亞次大陸完整地演繹了從入侵者變?yōu)榻y(tǒng)治者的征服過程,他們的勢力范圍從印度河流域一直擴展到了恒河流域,期間他們也在達羅毗荼人的文化灶基上成功地建立起了自己的文明,并逐漸完成了從游牧民族向農(nóng)耕民族的轉(zhuǎn)換。
大約在公元前1000多年左右的時候,奴隸制階級社會就已經(jīng)逐步在印度河和恒河流域確立起來了。在由原始社會向奴隸制社會轉(zhuǎn)型的過程中,印度出現(xiàn)了一種特殊的等級制度——種姓制度。這一制度把人按職業(yè)、地位、膚色、出身等的不同劃分為四個不同的等級:婆羅門、剎帝利、吠舍和首陀羅。各個等級之間具有嚴格的身份和行為規(guī)范的區(qū)分,彼此不能逾越。其中代表奴隸主貴族利益階層的是婆羅門和剎帝利。為了進一步維護奴隸主階層的利益,與這種種姓制度相配合,公元前7世紀時,古代印度還出現(xiàn)了婆羅門教。這一宗教是在古雅利安人的早期宗教形式——吠陀教的基礎上產(chǎn)生、發(fā)展起來的,主要代表了僧侶階層的奴隸主階級婆羅門的利益。另外,除了吠陀教和婆羅門教外,上古印度還涌現(xiàn)出了另外兩種重要的宗教形式即佛教和耆那教,它們的產(chǎn)生年代明顯地要晚于吠陀教和婆羅門教,大約誕生于奴隸社會的階級矛盾日趨激化的公元前6世紀左右,代表的主要是世俗奴隸主階層——剎帝利的利益。上古印度的這種復雜的社會發(fā)展過程和眾多宗教的出現(xiàn)既構成了這一時期印度文學的重要的社會發(fā)展背景,同時也為這時期的印度文學提供了豐富的創(chuàng)作內(nèi)容。
二、 古印度文學的歷史分期
上古印度文學是當時世界上最古老、最繁榮的文學之一。一般說來上古印度文學史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重要的時期:吠陀時期(約公元前15世紀到公元前5世紀)和史詩時期(約公元前4世紀到公元3、4世紀)。《吠陀本集》與印度兩大史詩分別是這兩個時期文學最高成就的代表。
(一)吠陀時期的文學
這一時期的文學主要就是指“吠陀文學”。這一文學是印度最古老的文學遺產(chǎn),是古代印度人在世界文學史上“說出的第一句話”。“吠陀”一詞的意思是“知識”和“學問”,即知識的總匯 。“吠陀文學”有狹意與廣意之分,狹義的“吠陀文學”指的是《吠陀本集》,廣義的“吠陀文學”除了本集外,還包括與之相關的眾多闡釋發(fā)揮之作。
《吠陀本集》共有四部即《梨俱吠陀》、《娑摩吠陀》、《夜柔吠陀》和《阿達婆吠陀》。這四部“吠陀”是印度古往今來的多種宗教的“圣典”,它們在印度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往往不啻于《圣經(jīng)》之對于西方基督徒的意義。四部“吠陀”中,《梨俱吠陀》的產(chǎn)生年代最為久遠,同時地位也最高,它是整個《吠陀本集》的基礎,“其他三種《本集》里都有許多詩是從這里面摘出來的,或者是大體上相同只詞句稍有變動”,另外就文學的含金量來說,四大吠陀中《梨俱吠陀》也是最多的,其次是《阿達婆吠陀》。
廣義的“吠陀文學”中,《吠陀本集》的附屬性解釋文獻主要是指《梵書》、《森林書》《奧義書》等,它們基本上都是由婆羅門的祭司積累起來的,是上古印度人“一層一層一代一代的對吠陀本集的補充說明”。里面的內(nèi)容非常龐雜,其中“有關于祭儀的描寫,有神秘的哲學議論,有反映古代人民生活與想象的故事、傳說,乃至生動的對話”,但往往都具有濃厚的宗教說理性,文學性上要遠遠地低于《吠陀本集》。但就文體而言,這些文獻多數(shù)是用散文寫成的,因此在一定意義上它們也可被視為是印度最古老的散文作品。
《吠陀本集》所使用的語言現(xiàn)在一般被叫做“吠陀語”,這一語言是目前世界上有古文獻可查的最古老的語言形式之一,語形變化非常復雜,在使用范圍上往往具有很大的局限性。后來適應文化發(fā)展的需要,“吠陀語”日趨規(guī)范化,在這一基礎上誕生了一種新的語言即“梵語”(諸梵書所使用的語言就已經(jīng)是由吠陀語演變而來的古梵語)?!拌笳Z”后來成了古代印度的“雅語”,其地位及作用與中國古代的“文言”極為相似,在古代印度是全國通用的文學語言,后世印度不少名垂千古的名篇佳作就是用這一語言寫成的。
(二)史詩時期的文學
“史詩時期”因印度兩大史詩《羅摩衍那》和《摩訶婆羅多》主要就誕生于這一時期而得名。這兩大史詩是東方史詩中的登峰造極之作,它們與古希臘的荷馬史詩如同東西方兩座對峙的雙峰,共同聳立于古代人類文化之顛。
在上古印度,這兩大史詩的形成和發(fā)展都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是印度人民數(shù)世紀的集體智慧的結晶。它們既總結了印度人民的過去,也影響著印度人民的未來。至今這兩大史詩在印度仍家喻戶曉,婦孺皆知,是印度人精神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養(yǎng)料。不僅如此,這兩大史詩也擁有巨大的世界性影響,尤其是南亞和東南亞各國的古典文學的建立和發(fā)展往往都與之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關于這兩部史詩的具體情況本書將在后面作專門的評析。
史詩時期除了兩大史詩外,佛教文學也是這一時期的另一種比較突出的文學樣式。
佛教大約產(chǎn)生于公元前6世紀左右,是適應剎帝利與婆羅門矛盾斗爭的社會需要而產(chǎn)生的,它維護的主要是剎帝利和吠舍階層的利益,早期佛教的產(chǎn)生對王權的加強和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都起過一定的積極作用。
佛經(jīng)是佛教徒的宗教經(jīng)典,統(tǒng)稱為“三藏”:律藏、經(jīng)藏和論藏。如“吠陀”文獻一樣,佛經(jīng)中也包含著大量的古老的神話和寓言故事,因此在一定意義上也可被視為是印度上古文學的一個重要的構成來源。
佛教文學中的《本生經(jīng)》是印度佛教寓言故事的集大成者,同時也是世界上最古老、最龐大的寓言故事集之一。按照佛教的說法,釋迦牟尼在成佛之前,曾經(jīng)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輪回轉(zhuǎn)生,在這些轉(zhuǎn)生中,他曾經(jīng)作過國王、太子、大臣、天神、商人、大象、猴子等。釋迦牟尼每一次轉(zhuǎn)生都有一個與之相應的轉(zhuǎn)生故事,而《本生經(jīng)》就是這些故事的匯集。
《本生經(jīng)》規(guī)模宏大,故事豐富,在思想內(nèi)容上也常常是精蕪并存。一方面它主要地要服務于宗教宣傳的目的,因此消極保守的傾向難免在許多故事中有著十分明顯的流露;另一方面其中的一些故事雖然經(jīng)過了佛教徒的精心加工和篡改,但仍然保留著民間故事的某些特有的民主性成分,如對欺詐虛偽、自私殘暴的諷喻,對團結友誼、知恩圖報等的肯定和歌頌等,這類故事的存在使《本生經(jīng)》即使是披著宗教的外衣,但也仍然閃爍著熠熠的光輝,充分地顯示了印度民眾的智慧。另外在藝術上,《本生經(jīng)》進一步發(fā)展了《梵書》、《奧義書》中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的詩文并用的形式,而且其在運用比喻說理方面的技巧也已經(jīng)非常嫻熟,后來隨著佛經(jīng)的世界性傳播,《本生經(jīng)》的這些藝術特色對許多國家的文學都產(chǎn)生過重要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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