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該說魚玄機是個很自信的女人。被遺棄后,她寫下了這樣一首詩:
?贈鄰女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
?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魚玄機在這首詩里描述了自己在道觀的生活狀態(tài),同時也表現(xiàn)出她的心理變化:一個人的日子多自由呀,想什么時候起床都可以;可嘆啊,無價寶容易得到,世上有情有意的男人就難找了。與其在枕上流淚,花間傷感,還不如振作起來,憑自己的花容月貌,還怕象宋玉這樣的美男子不主動送上門來?何必去恨那個假正經(jīng)王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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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戰(zhàn)國時著名的美男子,曾自吹有美女在他的墻頭上偷看他三年他都沒動心;王昌,魏晉時著名的美男子,姿儀俊美,據(jù)說一生都無薄幸之事。
?從這首詩里不難看出,魚玄機的精神狀態(tài)發(fā)生了極大變化。況且,唐代又是一個特別開放的時代,唐高宗娶了他父親的才人武則天做老婆;唐玄宗娶了他的兒媳婦楊玉環(huán)做老婆,而且,白居易還寫了一首長篇敘事詩《長恨歌》,描述了老公公與兒媳婦的愛情故事。領(lǐng)導(dǎo)帶頭,上行下效,魚玄機放縱自己就不難理解了。
?魚玄機不是妓女,他的正式身份是注冊了的女道士。因為她美艷長安,詩名又在女性中數(shù)一數(shù)二,所以,她的道觀門前才車水馬龍、人流魚貫;在這些人中,既有腰纏萬貫的大亨,也有身居廟堂的命官,尤其與文化人交往最多;她與大詩人溫庭筠、御史李郢、劉尚書等都有酬酢。咸宜觀幾乎成了風(fēng)月場,這就為魚玄機后來的不幸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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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皇甫枚的《三水小牘》記載:有一天,魚玄機外出,行前對綠翹說:“如果有熟客來,你就對他說我在什么地方?!币虮慌蚜糇?,魚玄機很晚才回。綠翹說:“今天來了一位客人,聽說你不在,沒下馬就走了?!边@位客人是魚玄機的老情人,聽說這么快就走了,魚玄機懷疑漂亮的綠翹與她的情人有一手;于是,就把綠翹帶到自己的臥室進行審問。
?在審訊過程中,綠翹堅決否認(rèn)自己與客人有什么關(guān)系。她說:“我跟隨您這么多年,從沒做一件對不起您的事;今天這位客人來敲門,我隔著門縫對他說您不在,他什么話也沒說就走了。至于想與哪個男人好,我的這份心早死了?!甭牼G翹這樣表白,魚玄機更加憤怒,她扒掉綠翹的衣服,用竹板抽打她數(shù)百下,但綠翹始終不承認(rèn)有私情。
?綠翹已經(jīng)被打得遍體鱗傷,癱在地上,她要來一杯水潑在地上說:“你想求三清長生之道,卻忘不了魚水之歡;反而來懷疑我、誣蔑我。如果有天理,我死了,我的靈魂也不會放過你這個淫婦?!闭f完倒地而亡。魚玄機大驚,忙把她的尸體拖到后院掩埋掉。
?咸通戊子春正月,也就是公元868年正月,有客人在魚玄機房里宴飲,其中有一人到后院小便,忽然發(fā)現(xiàn)有一群蒼蠅在地上集聚營營,驅(qū)之而不散,而且還發(fā)現(xiàn)地上有疑似血跡的痕跡,這位客人忙讓仆人去官府報案。府卒來后,很快就挖出了綠翹的尸體。
?府卒將魚玄機帶回京兆府。府吏在審訊魚玄機時,根本沒費勁兒,魚玄機就全部招供了。這時,有很多官員前來替魚玄機說情;京兆府無奈,就將案件上報給皇帝,到秋季大決時,魚玄機被殺,時年24歲。
?案件內(nèi)容十分清楚,但魚玄機被判死刑疑點重重:
?首先,京兆府所處的位置是天子腳下,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北京市政府;案件清清楚楚,只是一個普通的刑事案,京兆府自己不判決卻把案子上報給皇帝,就好比北京市的案子北京市不處理卻上報給中央一樣,讓人疑竇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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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看一下京兆尹溫璋。溫璋辦案一向嚴(yán)酷,六親不認(rèn)。據(jù)說有一次,衙門外用來作告狀人敲的撞鐘連續(xù)撞響三次,每次出來看都沒人;再響時,溫璋親自出來看,原來是一只烏鴉。烏鴉盤旋著將衙役帶到一棵大樹下,衙役發(fā)現(xiàn)樹上有人正在掏鳥窩里的幼崽,就把掏鳥人帶到衙門里;過堂時,溫璋連審都沒審,就判偷鳥人死刑,立即執(zhí)行。他的理由是:烏鴉告狀是靈異事件,是天意,天意不可違;況且,這類案件,又沒有法律依據(jù)。
?但是,魚玄機案是有法可依的?!短坡伞芬?guī)定:奴婢的地位“并同畜產(chǎn)”;主人殺奴婢的處罰規(guī)定是:“諸奴婢有罪,其主不請官司而殺者,杖一百;無罪而殺者,徙一年。”就是說,魚玄機殺了綠翹,是主人殺了奴婢,依法應(yīng)判其充當(dāng)奴隸一年。本來有法可依,又有很多前來替魚玄機求情的官員,溫璋何不作個順?biāo)饲榕恤~玄機充當(dāng)奴隸一年,卻將案子交給皇上定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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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唐懿宗也應(yīng)該懂法,有法不依,執(zhí)法犯法,這是公然地踐踏法律尊嚴(yán)。但是,他是皇帝,他手里握著最高權(quán)力,盡管群臣激憤,又其奈他何!
?在我們中國封建社會,法律一直是統(tǒng)治者手里的工具、武器。
?另外,無論從法理還是情理看,魚玄機殺人被處以極刑是罪有應(yīng)得。但值得思考的是,魚玄機出身卑微,連做正式妻子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當(dāng)奴婢;而到了道觀后,她的身份就變了,由奴婢變成主子,就可以對自己的奴婢痛下殺手。魯迅先生說,苦媳婦做了婆婆,比惡婆婆更加可惡。魚玄機就屬于這類人。這不能不說是中國女性的一大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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