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林桉,90后工科男,在讀研究生,喜歡聽歌,愛好文字,淘漉文化專欄作者。
誰在你我之間
相隔那么多年
是否還有愛過的人
會一成不變
奇跡沒有出現(xiàn)
只剩隱約的過往云煙
換不回滄海桑田
——《你我之間》
第一次知道朱茵,是《大話西游》里紫霞仙子,再次在銀幕上看到她,一隔就是那么多年。時光饕餮過往,消化殆盡了膠原蛋白,朱茵也不再是追逐無終愛情的紫霞仙子,完成了從癡男怨女到國民凍齡女神的蛻變,家庭美滿,事業(yè)平穩(wěn),沒有至尊寶,她依然可以變成女神,依然可以幸福到羨煞旁人,但是,沒有至尊寶,她也不是紫霞仙子,沒有紫霞,至尊寶也死了,戴上緊箍咒的那天就死了,那天之后,天下再無紫霞,所幸,再無紫霞。
我竊以為,初戀往往是絕戀,不是生死,而是,第一次不顧焚身,最后一次不在意結(jié)局。
至尊寶在那片彩云上為緊箍咒所困,摟不住紫霞,他有他的眾生普渡,而紫霞這株燈芯只能燃盡自己,只想被唯一照亮,所以她轉(zhuǎn)世逐愛,以死相尋。電影與現(xiàn)實(shí)如出一轍,1992年,朱茵因?yàn)橹餮萘耸撞侩娪啊短訉W(xué)威龍2》,與周星馳相識,之后相戀,之后在拍完《大話西游》之后,兩人靜靜分手。
多年后,周星馳談到《逃學(xué)威龍2》時,說他唯一難忘的人是朱茵,聽到這話朱茵顧左右而言他,她說,入這一行也是玩玩而已,玩的意思就是不讓自己有那么大的感情壓力。她當(dāng)時只抱著在無線試試看的心情,如果不行的話,就繼續(xù)讀書。失戀在她面前痛過后總能克服,因?yàn)樗冀K走在時間前面,及時處理好傷口,解決它,把它變成養(yǎng)分,這是凍齡女神的戀愛哲學(xué)。雖然那條刺始終都在,但她勇敢地將刺拔出來,再把心保護(hù)好。時間久了,走的多了,心就會愈合。她不是那種不放過自己的人,所以她在分開后的若干年,組建了美滿的家庭,朱顏能老,生活安定卻是實(shí)在的,縱使那個舊人眉宇曾如何滄桑纏綿,也抵不過那么多年的柴米油鹽。
我們對于幸福的定義似乎一直很傳統(tǒng),從童年時代的古老印象里,白雪公主就該嫁給白馬王子,于是我們對情感,對生活有好多看似花好月圓的幻想,而實(shí)際上,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鞋合不合腳只有腳知道。
黃貫中20歲那一年,還是Beyond的主音吉他手,而朱茵還是香港演藝學(xué)院的學(xué)生。10年后,也就是朱茵斷了與周星馳的陳緣之時,因舊屋裝修,黃貫中搬了家,在兩人并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鄰居。直到有一天,朱茵媽媽敲開了黃貫中家的門:“喂,你家的水漏下來燒了我們的燈。你鑿開廚房修一下”。黃貫中照辦了。修好后,朱茵媽媽帶著朱茵來道謝,他一眼便認(rèn)出那是她。也就是在從那時候開始他們的交流漸漸多起來,后來一戀便是9年,這期間經(jīng)歷了許多時間的打磨與考驗(yàn),遭受過外界的種種質(zhì)疑與嘲諷,可悠悠之口總無法堵住,更無須堵,人都需要過自己的生活,讓時間為自己正名恐怕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一路走來,黃貫中的事業(yè)發(fā)展有許多的坎坷,可他卻說:“知道為何我一直那么倒霉,做任何事情都要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嗎?因?yàn)槲业倪\(yùn)氣,全都用在朱茵身上了?!彼母姘妆戎磷饘毜淖坊谀案屓藙有?。而從朱茵答應(yīng)跟他在一起的第一天開始,他更感到自己走了天大的好運(yùn)。因此,對朱茵,黃貫中是十年如一日的愛著她,護(hù)著她,這經(jīng)年陳聚的確幸,遠(yuǎn)勝過那被封存的“一萬年”。
幸福對于個人而言,應(yīng)該著眼于生活的質(zhì)感,而不是流傳于街頭巷尾的美麗傳言,抑或是滿足大眾夢幻審美的“理所當(dāng)然”。世上亟待相愛的心,其實(shí)都很脆弱孤獨(dú),都渴望著被收藏,妥善裱裝,而后磕掉棱棱角角,褪去自由駘蕩,熬過流離顛沛,然后朝九晚五,然后柴米油鹽,然后相伴暮年。
而對于周星馳,他是一個旁觀者,一個以笑代淚的路人甲,五十歲了,他花白銀發(fā),好多事已經(jīng)錯過,好多事還沒好好做過。作為一個演員,他用心演好每一部電影,作為一個導(dǎo)演,他認(rèn)真到連一根牙簽掉到地上都要躬親,而作為一個孤獨(dú)的老男人,他半生絕戀,他是一個一望無際的荒原里的孤兒,永遠(yuǎn)找不到自己渴望的那條溫情的巷道。他的失憶癥假得太真,才能偽造歡笑,才能暫時解脫。他用帽子掩住了白發(fā),他說自己時間不多了,他甚至害怕提及,那些與痛愛有關(guān)的邊邊角角。
柴靜問他,什么時候結(jié)婚,他回答,應(yīng)該不會了。
馳茵戀是個貌似凄美的故事,也是個看似悲傷的殘局,說它悲傷,是因?yàn)樵诖蟊妼徝乐?,似乎特別享受那種愛不到忘不掉以至于死去活來的沉痛感,其實(shí),這就是執(zhí)念,執(zhí)念一萬年,始終難以贖懺。
朱茵引用《圣經(jīng)》里的話,她說不要含怒到黃昏,天都黑了,生這么久的氣干嘛呢?相信黃貫中很愛她,他所有的出發(fā)點(diǎn)都是基于愛,基于生活中的滴滴點(diǎn)點(diǎn),基于知冷知暖,基于理解與包容,基于不離不棄。
所以,不要懷揣愛到地老天荒,天都老了,沒有人永遠(yuǎn)不會離開,比如那些巧兮明眸,比如那些曾相許過,要始終堅(jiān)持的愛情,比如那不該等待的自以為深情的等待,而真正伴生的摯愛,從字面上就是執(zhí)子之手。
時間從不給“假如”機(jī)會,時間只會把真情留給從不找理由的人。
我聽過,因?yàn)榫嚯x,而分開的愛侶;我聽過,因?yàn)榻?jīng)濟(jì)困窘而不敢追求的男生;我聽過,因?yàn)榧彝ゲ町惗呤У谋舜?,可理由有一萬個,個個都是包裹著偽責(zé)任感的屁話,人們都在努力找借口以求合情合理合乎他人眼光的分開,所以,都不配嘆息,所以,才會因?yàn)楹?菔癄€的大話,享受那皸裂的感動,可海在石頭在,該在的人,從來不敢在,你又有什么可眷戀。
后來在《西游降魔篇》中,周星馳抄襲自己,他不在意,他滿頭花發(fā),已懶得去染,他孤單縱生,身邊流轉(zhuǎn)過幾多女郎,可是一切紅顏已經(jīng)無差?,F(xiàn)實(shí)中的人,也在抄襲他,所以大家都耽留在自己的那些“一萬年”里自我懲罰。一萬年,從來都是個永恒的破舊破碎破落的愛情幻想,是個基于空洞假設(shè)的偽命題,更是世上最長情的謊話。一萬年太久了,連二十年前的自己都不在了,所以一切等不了了。
紫霞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彩云來找她,但彩云無根,而她的歸宿,始終不能縹緲如煙,花零落會重開,人兒,走失了,從不回來。黃貫中愿意守候,樂意等候,勤于問候,而周星馳,從來都在趕自己的路。
后來,在《蕭十一郎》里,朱茵演一個風(fēng)華絕代的美女,還用她那極其拗口的普通話演唱了那首《你我之間》,擁有才會抱怨,留在心中的從前,始終回不去了,一生所愛,一生所礙,一眼萬年,一望不見。
說到底,愛和懷舊根本是兩回事。
男人忘不了舊情人,必然是他在過去的歲月里,曾經(jīng)失去她,錯過她,那一次的過失,他無法彌補(bǔ),他追悔莫及。那時候,他太年輕,太不了解女人,他以為還有很多機(jī)會可以等??蓵r光殘碎,他身邊換了很多個女人,他也長大了,在世上吃了很多苦,走了很多路,這一刻,他才猛然醒覺,沉淀一生的所謂真愛,只剩障礙。而此時,他已經(jīng)不可能回去找她,唯一補(bǔ)償?shù)姆椒ň褪菓涯睿瑫r也用對她的懷念來懲罰自己,甚至沉醉于被懲罰的絞痛,像一把捅進(jìn)心里的軟刀子,他愚蠢地以為緩解心里痛苦的唯一方式就是以毒攻毒。
可是人都是基于現(xiàn)下的生物,如果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那么,掩埋,回避,健忘,不去刨舊愛的那座墳塋,方是最好的結(jié)局。
人生數(shù)度秋涼,邂逅,終歸要幸免,守護(hù),才熬成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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