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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為兄弟
(發(fā)表于2014湖南文學7期)
伍子將酒瓶底朝天,瓶嘴塞進嘴里,喉嚨里“咕咚”幾聲,瓶子空了。
伍子喝完酒,張開河馬才有的大嘴,“哈”地一聲后,“啦啦啦”地唱。伍子最喜歡《流浪者》里拉茲之歌?!袄怖怖病保褪?,用不著 記詞。伍子唱旁的歌,沒法記住詞。伍子唱著“啦啦啦”,拉茲野馬般的灑脫,立馬在眼前晃。
“做人,就得像拉茲。”伍子捋捋捋著也白捋的寸頭,豎著大拇指贊著,“什么叫痛快?拉茲叫痛快。什么叫瀟灑?拉茲叫瀟灑。那真是,嘖 嘖嘖,拉茲好?!?div style="height:15px;">
仿佛間,拉茲成了酒瓶。伍子抓住酒瓶,如同抓住拉茲,抓住灑脫,在空中晃著晃著,伍子感覺到自己也有了野馬般的灑脫。在原野上,無韁 無繩,馬踏飛燕地跑。伍子的心灑脫著,忽地,仿佛中的拉茲,成了改革。好像改革不是兩個字,是一個人。是伍子想著都煩的人。伍子咬著 牙齒,將“啦啦啦”唱得山響,隨著山響的歌,伍子將酒瓶抓得鐵緊,且漸漸地舉起。那個叫改革的人,伸出手要打伍子。伍子將酒瓶往地上 使勁一砸?!斑燕ァ币宦曧懀A隽藵M屋。伍子唱完了“啦啦啦”的歌,自言自語:“媽的,改革算那根蔥?也來打我?”伍子懶得管鋒 芒畢露的玻璃碎片,對著窗外路燈下寂靜的廠內馬路,噴著酒氣,憤憤然說:“娘的,又改革了?!?div style="height:15px;">
這年頭,滿世界改革喊得山響,便是廁所標識也改也革。原來寫著男女,現(xiàn)在嫌那漢字一筆一劃累贅,不寫了,畫一個穿裙和一個不穿裙的小人兒。只要是改革的事,伍子望著都恨。伍子喜歡以前的日子,誰也不會來不來就舉著改革當尚方寶劍嚇人。
“以前多好!多好。那時候,多好?!蔽樽映e人這么說。伍子說這話時,就像回到了“那時候”,伍子便幸福地瞇著眼睛,想著“那時候 ”的好。伍子覺得“那時候”好,便覺得那兩個小人兒最是可鄙,沒半絲活氣站在廁所門口,卻也舉著改革的牌子,老來嚇他。
那天,伍子決心嘲弄如同改革的小人兒。
伍子心說:撒尿拉屎與接軌國際有他媽的什么關系?便故意往穿裙的那邊走。蹲在坑上的一個胖女人,一聲大叫后,摟著褲子罵伍子的娘。伍 子好似沒聽見,也沒看見,站在這邊坑上,唱著“啦啦啦”地撒著尿。伍子出廁所時,遇著兩個急急上廁所的女孩。兩個女孩罵伍子不要臉。 伍子說:我不要臉,將我的臉給你吧,我不要了,給你給你。便將臉往女孩臉上蹭。那女孩忙說,誰要你的臉?伍子說,原來你也不要臉,還 是給臉不要臉。有人說伍子不該往女廁所跑。伍子說,沒看見女字。那人說,這叫與國際接軌,穿裙的是女廁所。伍子說,這也叫接軌國際? 他娘的,接鬼接鬼,改革他娘的就是接鬼,看把鬼都接來,還有人嗎?那是裙嗎?你哄著我,那明明是圍兜,我做飯就系圍兜。
伍子所在的廠,也不管伍子和伍子同事的感受,每年跟著報紙和上面起哄,豈有此理地改革一次。每次都是前三個季度不厭其煩地喊,喊到年 底時,大家累了,煩了,廠里便下來幾張寫著密密麻麻、鬼也不看的紙,叫大家學習。最后,臨近春節(jié)了,廠長在大會上滿面春風地宣布:改 革成功了。頭兩回,伍子著實緊張,以為改革是下崗、失業(yè)、沒飯吃,最不濟也得降工資。后來伍子知道改革如同過年,圖個熱鬧。但每次改 革時,伍子總有幾分擔心:這回改革別真讓他沒吃沒穿。
于是,當廠長宣布改革成功前,伍子都要砸碎一個酒瓶,罵上一句:娘的,又要改革了。不同的是,頭兩年,伍子砸碎酒瓶,立馬將碎玻璃片 兒掃了;后來改革多如牛毛,便是餐館里煮魚,原來煮死的,現(xiàn)在煮活的,伍子老家那鄉(xiāng)下,沒來由將個鄉(xiāng)字改成鎮(zhèn)字,也叫改革,改得伍子 煩了。于是,伍子也學著改革,那酒瓶兒砸碎了,就砸碎了,不就是砸碎一個酒瓶,伍子也就改革地再懶得掃。伍子相信,碎碎(歲歲)平安 。還真如伍子的碎碎平安,每年改革完,伍子依舊守著衛(wèi)門。伍子喜歡守衛(wèi)門。守衛(wèi)門輕松。伍子不管白班、晚班、零點班,都睡覺。于是, 伍子上班便是休息。
伍子罵完“娘的,又改革了”,將腳架在烤火架上,蓋上烤火被,兩手袖進老式軍大衣衣袖,望著馬路那邊圍墻,發(fā)一會兒呆,仰起頭,斜躺 在木沙發(fā)上,閉上發(fā)癡酒眼。一會兒后,衛(wèi)門內傳出伍子鼾聲。伍子鼾聲動地驚天。衛(wèi)門外樟樹上鳥窩內,兩只相依偎著的麻雀,被伍子鼾聲 吵醒了,不滿地“吱吱”兩聲,睜開鳥眼。見伍子鼾聲不斷,知道今夜沒法睡了,索性不睡,“卟嗵”兩聲,飛出鳥窩。
廠長一行四個,打著手電查班來了。
廠長每次查班,都得叫上辦公室主任,企管科長和一個副廠長。廠長聰明,又最能理解人,知道查班叫上四個最好,正好一桌麻將。少叫了, 沒法兒玩,多叫了,一個得晾在一邊。晾在一邊多不舒服?廠長老記得有次主管局領導打麻將,四個領導一桌,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加 上往日他最喜歡看了東家的牌,告訴西家打,這會兒都是領導,幫誰也不是。但廠長說習慣了,沒法管住嘴。硬是看了副局長的牌,告訴了局 長。副局長便橫眉冷對地望著廠長。那樣子,好像廠長是副局長殺父仇人。
“你什么意思?看牌不語真君子。不懂嗎?”副局長說。廠長立馬辯白,說:“沒看,真沒看你的牌。我是那種人嗎?”副局長眉毛也吊起來 了,說:“閉上你的嘴好嗎?”廠長聰明,知道只有閉上嘴了。于是,廠長那天一聲不吭地看著麻將。那天,那幾個領導發(fā)揚連續(xù)作戰(zhàn)的傳統(tǒng) ,麻將打到早晨太陽出來。廠長瞌睡蟲直咬眼,卻只得撐著。
從此,廠長改了那個看了東家牌,告訴西家打的惡習,且遇著下屬這么做,還能說:“你君子相好不好?哪有看了這家牌,告訴另一家的?真 是,小人就是小人?!币彩菑拇耍辉俳械谖鍌€人一起查班。
他們四個先在茶樓打麻將,打到三點,吃了夜宵,到四點,才邊說著輸贏,邊往廠里走。四個打麻將,好像下次要輸回去,贏回來一樣——打 完必將誰贏多少,輸多少說清。但往往沒法說清,總是贏家贏的錢比輸家輸?shù)腻X少許多。
臨近廠區(qū),四個老遠聽到伍子鼾聲。伍子鼾聲,好像句號,讓廠長四個結束了打麻將贏多少輸多少的爭論。一般情況下,他們要爭到衛(wèi)門口才 罷休,才會擺出一副警察面對犯罪分子,或者面對報案的人才有的嚴肅。
廠長出著考題一樣,問:“你們猜,誰上班?”
副廠長有些光火,說:“還有誰?不就是那個想下崗的伍子嗎?除開他,還有誰?這次一定得讓他下崗,再這么下去,得了。這次一定要動真 格地改革,不然,得了?!?div style="height:15px;">
廠長躡手躡腳走進大門,輕輕推開衛(wèi)門的門,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玻璃,站在伍子身邊。廠長手氣好,贏了兩百,脾氣也如手氣一樣好。先用 手電照著伍子眼睛,繼而溫柔得有幾分可人地喊:“伍子,伍子,醒醒,醒醒。伍子,伍子,這是上班呢?!睆S長自言自語:“伍子醉了,看 樣子喝了一瓶。這個伍子,上班呢,怎么能喝酒?”廠長像自言自語,又像伍子醒了,對伍子說,也像對另三個一起來查班的人說:“絕不能 再喝酒上班。下不為例,下,再不能為例了。再這樣下去,廠將不廠了?!睆S長忘記查班如同上班,不能喝酒。廠長四個剛才喝了一瓶白酒。 廠長說著話,記起查班也不該喝酒,說:“喝一點點可以,這天氣的,冷,喝一點點可以御寒,但,絕對不能喝醉。下不為例,下,再不為例 ?!?div style="height:15px;">
伍子不醒。伍子依舊鼾聲如雷。
副廠長輸了錢,雖然實際只輸了二百二,他卻說輸了三百,于是,脾氣本只有二百二十個,卻硬要裝出三百個脾氣。他乜斜廠長一眼,大聲嚷 道:“伍子,伍子,你這是上什么班?太不像話了。你還不醒,這次改革,下崗的首先就是你伍子。什么時候了,還這么打著酒鼾地睡。上班 呢,能打著酒鼾睡嗎?廠長,這次一定得動真格。再不動真格,我們這個廠,只怕會垮。上班睡覺的,和累死累活的,工資一樣多。還有,守 倉庫的,比工程師工資還高,說得過去嗎?”
伍子依舊沒醒。伍子這會兒正做著夢,夢見大雪地里,他走幾步撿了死狗,又走幾步,撿了一麻袋銀圓,再走幾步,撿了一個好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好騷,伍子喜歡騷女人。伍子正在夢里幸福著,自然沒有閑功夫管什么廠長還是副廠長,也沒有功夫管下崗還是上崗,鼾聲竟然比剛才 還顯得響些。
主任和科長沒輸沒贏,脾氣也就不好也不壞,便站在一旁,呵呵地笑。主任玩笑著對著熟睡的伍子說:“也是,要睡也不能打鼾,要打鼾,也 不能打酒鼾。”科長心底笑著,臉上卻一百個嚴肅地說:“什么鼾不能打?偏偏打酒鼾。真是。打酒鼾,不下崗行嗎?”
廠長到底是廠長,肚里不說撐大船,至少可以撐小舢板。他微笑著搖搖頭,對副廠長說:“算了,別跟伍子一般見識。跟他一般見識,丟了格 。我們查班去。查班要緊,安全要緊。他酒醒了自己也會后悔。讓他自己覺悟,比扣錢還抵用。這叫做什么來著?我昨天看書看的,對,內心 反省?!彼膫€或重或輕地走出了衛(wèi)門。廠長有仁有德,怕伍子凍著,又怕副廠長將門關得太響,吵醒了伍子,走在最后,幫伍子帶關了衛(wèi)門的 門。
四個手電照著路燈早已照著的馬路,邊說著“廠長手氣好,怕是好久沒跟嫂子同房了。同了房,絕沒有這個手氣?!庇终f著副廠長“手氣差, 怕是將那事兒當飯吃,不然不會輸這么慘”。副廠長輸了錢,心里本煩著,經他們一說,生氣了,逼著三分笑爬上臉,說:“什么意思?你們 沒輸過嗎?那次查班是誰贏來著?你們三個誰沒輸?真是。以為自己麻將打得好,其實,臭水平。不是手氣,我會輸嗎?主任你,氣得摔茶杯 呢。好意思說。真是。我還沒摔過茶杯呢。”廠長贏了錢,正高興著,便不管是伍子還是副廠長,沖撞了自己,都容得下,笑著說:“那是, 那是。”說副廠長“如果不是手氣差,會輸嗎?那次,一吃三,一吃三呢,我們三個都輸了。那次,主任輸?shù)米顟K”。
四個說著話,進廠區(qū)查班去了。
早晨八點,太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伍子身上。
伍子做了一晚夢,打了一夜鼾,沒睡好。臨近天亮前,那個叫改革的人,齜牙咧嘴,老是在伍子跟前煩著。伍子開始不想理那家伙,那家伙卻 似伍子怕了他,掄起拳頭,老在伍子鼻子前面舞。伍子怕過誰來著?伍子在夢里罵了一句:“你算哪根蔥?”便揚起拳頭在夢里和改革打架。 伍子眼見著打那廝不贏,只得抽出匕首,朝改革捅過去。改革那家伙,貌似兇神惡煞,卻不經匕首捅,三五兩下,就被伍子捅死了。伍子這才 睡得安穩(wěn)。
這會兒,下面烤著烘烘的火,上面曬著暖暖的太陽,中間包著扎實的大衣,加上衛(wèi)門內溫度最適宜著睡覺,伍子當然睡得自在。伍子鼻息也隨 和了,不再鼾聲驚天動地。便是站在衛(wèi)門外,如果不用眼睛看,只是聽著,也沒人知道伍子這會兒睡著了。那兩只麻雀,見伍子鼻息安穩(wěn)了, 知道伍子不會打擾它們,也飛回窩,依在一起睡著了。
接伍子班的瘦女人來了。
瘦女人兩手抓住伍子臂膀,使勁搖,母獅子樣嚷著:“你看你,你看你,一地玻璃,滿屋酒氣。搞衛(wèi)生,你怕又交班衛(wèi)生都不搞。你是什么人 ?”
伍子睜開半只惺忪睡眼,望一眼瘦女人,要死不落氣地說:“瘦姐姐,這么早,你就來了?哦,該下班了。”伍子見瘦女人仍在嚷著,說:“ 叫什么?這么兇。你沒手?你就不會搞衛(wèi)生。還是女人,一點也不溫柔。好在不是我老婆。是我老婆,哼?!?div style="height:15px;">瘦姐姐睜大雙眼,望著合上了那半只眼睛的伍子,瘦得凹進去的臉頰鼓起來,怒道:“你交班衛(wèi)生也不搞,廠里規(guī)定的,要搞衛(wèi)生。你不搞衛(wèi) 生,我不接班?!?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搖搖頭,不理睬瘦女人的嘀咕,懶洋洋地坐起,穿好皮鞋,脫掉大衣,伸了懶腰,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瘦女人說:“瘦姐姐,你接不 接班,與我有什么相干?羅嗦。娘的,要改革了,你還以為是吃大鍋飯?還敢不上班?怪不得要改革,班都不想上,不改革行嗎?真是。改革 首先就要改你。懶得理你。瘋婆子。”
伍子說得做到,真不管瘦女人,騎著摩托車走了。
伍子到了丁字路口,將摩托車停了。
伍子望著那四竄兒忙不贏的汽車?!吧夏膬喝ツ兀俊蔽樽訂栕约?。伍子閉著眼睛,心說:“從前面來的第十輛汽車牌照號碼是單,回家去陪嫡 親老婆,是雙,去陪叔伯老婆。”伍子迅速睜開眼睛,認真數(shù)著從前面來的汽車。伍子沒數(shù)清,只得重新數(shù)過。伍子又閉著眼睛,說著剛才同 樣的話。
這回路口紅燈亮了。那些車齊刷刷地停了。伍子耐心地等著,待那些汽車重新啟動,伍子精神高度集中。伍子數(shù)清了,且看清了第十輛汽車牌 照號是雙。于是,伍子掏出手機,摁了叔伯老婆的號碼。伍子的叔伯老婆是紡織廠女工。前年,因為和旁的男人好,被丈夫抓了現(xiàn)場,離婚了 。有一次打麻將,伍子贏了她五百塊錢。她想起兒子要讀書,錢都輸了,眼淚喊來就來了。伍子拖著她的手往外走,到了一個僻靜處,伍子說 :“你做我叔伯老婆,我把錢退給你。以后,麻將桌上贏了錢,一半給你?!彼龥]聽誰說過什么叔伯老婆,卟哧一笑。笑完心想,做誰的女人 都是做女人,總比沒有男人的日子好,便答應做伍子的叔伯老婆。
“別來。我剛出零點班?!笔宀掀耪f。
“我也剛出零點班,正好抱著睡覺?!?div style="height:15px;">“別來,我來了姨媽,見了紅?!?div style="height:15px;">“你來了外婆又怎樣?真是。姨媽來了,又怎樣?”伍子說。
伍子打了電話給嫡親老婆,說打麻將去了。待嫡親老婆說了“死在外面都要得”后,便一摩托車到了叔伯老婆處。
伍子敲著門,叔伯老婆忙答應“來了,來了”。
有一次,伍子敲門,叔伯老婆答慢了,伍子便擂門。她生氣了,索性不答。伍子便踢門。伍子將門踢開了,走了進來,扇了她兩個耳光。說了 “臭婊子,你以為你是誰?還要老子來求你開門不成?你算什么東西?老子這個月給了你八百,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從此,她不敢不快點答 ,即使蹲在衛(wèi)生間拉屎,也會先出來打開門,再鉆進去繼續(xù)拉。她說給鑰匙給伍子。伍子不要,伍子聰明,鑰匙被嫡親老婆看見了,怎么辦。 伍子不怕天,不怕地,就怕嫡親老婆。嫡親老婆生氣了,可以砸碗。砸碗時伍子不求饒,嫡親老婆就砸窗上玻璃。如果伍子繼續(xù)不求饒,嫡親 老婆就砸電視機。伍子舍不得,因此怕了她。
叔伯老婆忙鉆出被子,趿著皮鞋,打開門。一陣冷風吹進來,她打了個寒噤,便要往被子內鉆。伍子走進去,一只手從后面抱著她,一只手已 塞進她衣內;一只腳站著,一只腳關著門。
“會死的,冷。你的手冰死人。”
伍子不管冷不冷,捏了一把已見松軟的乳房,才松開她。她急急地回到房里,鉆進被子。伍子脫了衣服,鉆進被子,便要脫叔伯老婆衣服。
“真來了姨媽,見紅了。真的。求你?!?div style="height:15px;">“來了姨媽怎樣?來了外婆又怎樣?見紅了怎樣?見綠了又怎樣?真是?!?div style="height:15px;">叔伯老婆反抗著,終究敵不過伍子,只得邊罵娘,罵伍子沒良心,說著來了姨媽,干這事兒會得病,邊任伍子擺弄。完事后,伍子躺在床上吸 煙。伍子吐煙圈的本事,沒幾個人可以比。伍子這會兒吐出幾個大大的圓圓的煙圈,朝叔伯老婆臉上晃悠悠地轉去。待那煙圈在叔伯老婆臉上 散了后,說:“來了姨媽,沒看見死人。你怕這事兒也改革?娘的,來了姨媽就得歇著?娘的,又改革了?!笔宀掀判南胫荒芘才?, 脾氣喊去就去了,箍著伍子水牛脖子般粗的頸,說著生活的艱難。
“這個月只發(fā)四百塊錢,昨天打麻將輸了三百。真不知怎么活?!?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知道她昨天沒打麻將,更談不上輸錢,而是說他這個叔伯老公,這個月還沒給錢給她。伍子是男子漢,男子漢在這時,當然得掏錢給叔伯 老婆。伍子便掏出準備打麻將做本的三百塊錢。叔伯老婆接了,臉上有了動人的笑,嘴里也有了嗲聲。
伍子覺得和叔伯老婆該說的話說了,該做的事做了,該給的錢也給了,再望一眼叔伯老婆,便覺得她哪兒生得不對,伍子的心嗖地一聲便飛回 到嫡親老婆處了?!斑@女人,沒意思。嫡親老婆這會兒肯定在以為,我又會贏錢?!蔽樽有恼f著,便穿好衣服,說了“我走了”,就真走了。 伍子每次和叔伯老婆做完那事兒,就覺得叔伯老婆沒意思。于這時,他甚至有些后悔認識了叔伯老婆。
伍子心想著打麻將做本的錢都給了叔伯老婆,嫡親老婆處沒法交待。他絕不能告訴嫡親老婆,說他輸了,花了,被賊偷了。當然,更不能說將 錢給叔伯老婆了。他即使真輸了錢,告訴嫡親老婆輸了,嫡親老婆立馬會拉下臉來,如果伍子輸多了,嫡親老婆還會數(shù)長數(shù)短地哭。伍子便只 得小孫子一樣,將家務全攬了。于是,伍子每次打麻將,即使輸了,告訴嫡親老婆時,也說贏了,只是手氣不行,贏得不多。伍子再去想旁的 辦法賺錢。
“必須弄到錢。娘的,要有人找我追債就好?!蔽樽舆@么想著。但想歸想,沒人找他追債,身上又只剩下幾個硬幣。伍子想起嫡親老婆拉下的 臉,心兒便急起來。伍子到底是伍子,這會兒,居然急中生智。于是,將摩托車停在馬路邊上,見人行道上一溜兒單車,新的舊的都有,伍子 從摩托車后箱里拿出鉗子,啟子,二話沒說,找到一部簇新單車,三五兩下撬了鎖,然后騎在單車上,找著一輛外地牌照車。朝著那迎面來的 汽車踩去。伍子手腳極是麻利,眼見著要與汽車相遇,伍子將單車往汽車輪下一塞,人則摔在馬路這邊。
汽車停了。
伍子說:這輛車是我昨天買的,賠車;我人摔傷了,賠醫(yī)藥費;我上不了班,賠工資;我想著都怕,賠精神損失費。司機傻了眼,好說歹說, 最后答應賠七百塊錢。伍子怕單車主人找麻煩,七百塊就七百塊,拿著錢,騎著摩托車走了。汽車司機見單車只軋壞了前輪,心想著拿回去, 配個前輪,還可以用。便將單車往汽車上扔。恰好單車主人看見了,便摳住他前胸,說要將他拖到派出所去。司機沒法,只得又賠了三百。
伍子這段時間偏偏應了那句“情場得意,賭場失意”的話。伍子認識叔伯老婆以后,逢賭必輸。這段時間,伍子頭兩次輸錢,還敢在嫡親老婆 跟前,說贏了錢,只是贏得不多,但輸?shù)拇螖?shù)多了,又沒有找到旁的賺錢業(yè)務,便是工資的大部分都交給叔伯老婆了。伍子拿不出一分錢交給 嫡親老婆。伍子只得撒著謊說,錢被別人借去了,說,某某家死了爹,我看在同事一場,只得借錢給他。伍子麻將輸?shù)幕財?shù)多了,卻忘記在老 婆跟前,上次說的是死同事爹,這回伍子又撒謊說死了同事爹。這個月,伍子已死了四個同事的爹。嫡親老婆不信,說,哪有這樣的事?一個 月內死了四個同事爹。要伍子說實話。伍子不敢說實話。說,的確死了四個同事的爹,他們要死,我也沒有辦法。伍子說著,怯生生地望著老 婆,見老婆已開始砸碗,忙說:估計著這個月不會再死同事爹了。嫡親老婆氣便不打一處來,將兩個熱水瓶全砸了。
伍子沒錢交嫡親老婆,伍子在嫡親老婆跟前,那頭就沒法兒抬起。這會兒,伍子有了錢,就如做了官,輕松且喜氣洋洋,好像在嫡親老婆前的 地位,也因為錢墊高了許多。伍子便可以由著嫡親老婆做飯菜,他翹著二郎腿,邊哼著“啦啦啦”,邊看著電視里的“女人挺好”,“男人也 挺好”的廣告。
伍子交完四百塊錢,嫡親老婆雖然問了“你不是說,你這個同事是借了六百塊錢去嗎?怎么只還四百”?伍子說:“我留了兩百在身上做麻將 本?!钡沼H老婆知道,伍子身上當然得有麻將本。于是,在理解伍子中,嫡親老婆賢惠得可以幫伍子脫鞋,這會兒樂得笑逐顏開地切菜洗米。 伍子吃了中飯,說了“真累”,便往床上爬。伍子本不累,但他不敢去找麻將打。伍子已信了那句“情場得意,賭場失意”的話,怕將余下的 三百塊錢輸了。都輸了,沒錢交老婆,只怕得死同事媽了。
伍子剛脫下衣服,手機響了,且不住地響。伍子懶洋洋地接著手機,心說著千萬別是邀打麻將的。伍子害怕著有人邀請他打麻將,那“情場得 意,賭場失意”的八字真經,便不住在伍子耳邊響。伍子忙想著,用怎樣的托詞拒絕著。
是一個小青年將“伍哥”喊得山響,且分明有些急。伍子聽到那聲音,便感到十分親切,一身裝出來的疲勞被這親切洗得干干凈凈了。伍子知 道,錢找上門了。
“伍哥,我是朋弟。對,朋弟。快來。在民主路開服裝店的朋弟,對,民主路。幾個雜種要砸我的店子??靵韼臀?,兩千塊?!?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聽清了幾個關鍵詞:民主路,朋弟,兩千塊。最重要是兩千塊。伍子忙從床下掏出兩把亮晃晃的殺豬刀。
“你不睡覺,去哪兒?”嫡親老婆問。
“睡覺?睡覺幾個發(fā)財?shù)??得賺錢。我賺錢去?!蔽樽哟鹬?,沒再理嫡親老婆。伍子交了四百塊錢給她,當然有資格對她愛理不理。嫡親老婆 最講道理,知道這世界什么東西都要錢買。知道這世界只有一個“錢”字了得。伍子用報紙將兩把殺豬刀包了,夾在腋下,拿出手機,找著幫 手。一會兒,伍子打通了五個朋友的手機。伍子叫五個朋友都去民主路民主服裝店集合。伍子到了馬路上,灑脫地一招手,伍子便爬上一輛的 士。伍子聰明,干這類活,不騎摩托車去。沒弄好,摩托車被對手砸了。
伍子很快地到了民主路民主服裝店。
朋弟在店門口等著。伍子下了車。朋弟最是懂事,知道伍子不會付的士錢,忙付了的士錢。接著,伍子的朋友們到了。朋弟知道,伍子的朋友 ,在辦這類事時,都不會付的士錢,都一一付了。朋弟聽伍子說過:這類事,如果不是主家付錢,打架會輸,打架輸了,主家損失豈不更大。 伍子說他最信這個,說他其實是為主家想。其實伍子是覺得給你辦事,要我花錢?黑白兩道都沒有這樣的理。
朋弟看上去文質彬彬,于是辦事兒也有幾分文質彬彬。他說:“伍哥,待會你們先在店里,他們來了,我先和他們講理,如果講理不通,再武 力對付?!蔽樽友垡粰M,說:“朋弟,你什么意思?你是叫我們來參加聯(lián)合國談判?去他娘的聯(lián)合國,去他娘的接軌國際。談什么?有什么好 談的?來了,刀子砍。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娘的,打架也改革不成?”伍子是這些哥們的領袖,說一不二的。伍子那些朋友都說:“白刀子 進,紅刀子出。”于是,朋弟知道只能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便也就豪氣沖天,說:“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伍子和朋友們,談笑風生地坐在民主服裝店前,等著朋弟的仇人來砸店子。伍子們說:哪兒的歌廳來了幾個四川妞;哪個的女人信也沒有,就 跟著做豆腐生意的走了;哪個老婆在深圳陪客賺錢,寄了錢回養(yǎng)家,老公卻拿著這錢找雞婆。伍子們說了半個小時話,仍不見那些人來。伍子 忽地不吭聲了,望著朋弟。伍子的朋友見伍子忽地不吭聲了,都不吭聲了,都望著朋弟。伍子望了朋弟半天,望得朋弟尷尬地笑,這才“唉” 地一聲嘆氣,對朋弟說:“朋弟,不是我說你,哪里這樣不懂事?哪有在這空等著的理?拿兩瓶酒來?!迸蟮苷娌欢?,居然問:“白酒?啤 酒?葡萄酒?”伍子白一眼朋弟,說:“豬才喝啤酒,狗才喝葡萄酒。你他娘的,也學著他娘的改革?喝什么啤酒葡萄酒?接軌國際嗎?當然 喝白酒?!?div style="height:15px;">朋弟知道,伍子說“接軌國際”,就是發(fā)火了。朋弟忙買來兩瓶白酒,每人一個大茶杯,將兩瓶酒均均勻勻地倒得滴酒不剩。于是,伍子和他 的朋友們便邊喝酒,邊說著前段時間某某沒帶錢,卻去嫖妓,說著某某找的叔伯老婆的男朋友至少有一個加強連。說如果他和別人打架,只要 將叔伯老婆那些男朋友找來,就所向披靡。伍子和朋友們高興地說著,只有朋弟愈來愈緊張。忽然地,朋弟目光中顯出駭怕之色。伍子多聰明 ?再說,伍子見這陣仗見多了。伍子的朋友,都知道伍子見多識廣。伍子立馬知道,朋弟仇家來了。伍子知道有架打了,且是可以賺錢的打架 。伍子便有點渾身是膽雄糾糾的凜凜威風。
伍子將軍一樣站起,低著眼瞼,慢慢地解開報紙,掏出那兩把殺豬刀。伍子每次大戰(zhàn)前都是這種冷靜得叫人發(fā)怵的樣子。伍子的朋友都說伍子 這樣子最帥,說按如今的說法叫酷斃了。那樣子,冷血殺手一樣,香港電視里那些冷血殺手還不及伍子?!斑@樣子,叫人望著都怕?!蔽樽拥?朋友們都這么說。這會兒,伍子手上的殺豬刀在太陽下,也像伍子,有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威嚴。伍子再抬起眼瞼時,朋弟的仇人們,已都在喊 著“伍哥”。伍子嘆口氣,將一場可以大顯身手的砍殺,輕輕地嘆了。那兩把殺豬刀頓時也失色了許多,沒了光芒。
伍子說:“怎么是你們呢?你們不知道這是我朋弟的店子嗎?”
“大水沖了龍王廟。對不起,伍哥?!睂Ψ綖轭^的說。
伍子便將朋弟叫來,說:“都是朋友。辦兩桌酒吧。這事兒就這么了了。”
朋弟知道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立馬辦兩桌酒。
酒桌上,只有伍子有資格首先領導樣發(fā)言。伍子不出聲,誰敢放屁?伍子故意不出聲,于是,兩桌酒席上真的誰也不敢放屁。朋弟焦急地望著 伍子,伍子笑笑,站起來,先打一陣哈哈。伍子知道,得像他們廠長對員工發(fā)話,先打哈哈,才有領導的樣子。
伍子打完哈哈,記起廠長說話,得先干咳兩聲,于是,伍子干咳兩聲,說:“娘的,改革了,大水也沖龍王廟,自己人搞自己人?!蔽樽诱f著 ,記起自己的身份,在這些哥們眼里,如同他們廠員工面對廠長一樣,說:“這事兒,就到此為止。誰還找麻煩,就是找伍子的麻煩。”伍子 這才記起,廠長在酒桌上說領導話的時候,一般都端起酒杯,于是,伍子端起酒杯,說:“不說多話,在座的,每人都碰杯。誰不碰杯,就是 他娘的改革。”伍子的朋友都知道,伍子最恨的是改革,都站起來,不作聲地和伍子碰杯。伍子碰完杯,記起廠長不說“他娘的,改革”,又 站起來,端起酒杯:“弟兄們,聽我伍子一句話?!蔽樽佑浧疬@是廠長常說的,有了洋洋之色:“落地為兄弟。這是老話說的,大家都是兄弟 ,不要打打殺殺。他娘的,改革了。兄弟都不要了?我這兒有兩把殺豬刀,誰不服氣?一人一把,對著砍,哪個砍傷了我,我一點兒怨言也沒 有。我砍傷了誰,誰敢放屁?!蔽樽诱f著,一個個問道:“砍傷了你,你敢放屁嗎?敢嗎?”待在座各位都說了,“不敢”二字,伍子也沒和 人碰杯,坐下來,喝自己的酒去了。
伍子和朋友們喝完酒,已是晚上十點,伍子一個個抱著拳,說了“下次喝酒”,催著那些準備著來砸朋弟店子的朋友走。待那些朋友走了,伍 子和他邀來的朋友,天南海北地神聊。朋弟是聰明人,知道是等著那兩千塊錢,忙從口袋掏出二十張一百元的,遞給伍子。伍子好像沒看見, 依舊和朋友們海天神聊著。朋弟當然知道伍子的意思,皺著眉給伍子的朋友每人四百,這才交給伍子兩千。伍子最喜歡那句:有錯就改,改了 就好。伍子知道了,朋弟已“改了就好”,便不再追究。隨隨便便收了那兩千塊。
已是晚上十一點,朋弟目光中分明有“請神容易送神難”的樣子。伍子裝著不知道,依舊和朋友們聊著“你們知道嗎,美國要打伊拉克,是什 么原因?”伍子像廠長作報告,將那天廠長說的話說了出來,“我不說,你們肯定不知道。什么他娘的美國民主,其實就為一個錢?!蔽樽佑?起了,廠長沒說“他娘的”,說:“就為一個錢字。他娘的。你們知道嗎?他娘的伊拉克。好多錢,”伍子知道,他下面要說的話,他的朋友 們誰也沒有聽過,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好多錢。到伊拉克,有錢撿。美國人,聰明,嘴里說著民主,其實就是為了撿錢去的 。不然,美國人費力不討好地去伊拉克干嗎?他娘的,改革。不是改革,去他娘的,我到伊拉克撿錢去。美國人能去,我為什么不能去?
伍子們酒已喝得糊糊涂涂,于是,誰也不記得時間。況且伍子們原是醉生夢死,也懶得管幾點幾分。這會兒,已是夜里誰也想不起多少點的時 候。伍子到底是領袖,尚還有兩分清醒,于懵懂間記起了明天要上白班。伍子囁嚅一句:“要上白班?!?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只得和朋友們分手。
伍子打的到一個丁字路口,忙叫司機停住。伍子問自己:“去叔伯老婆家,還是回去?”這會兒,伍子又覺得叔伯老婆并不使人厭。伍子甚至 想著她一身白肉,白得像雪。那身白肉便不住在伍子眼前晃,不住地勾著伍子的思緒。伍子眼里甚至只有那堆白肉了。
“娘的,那騷貨,一身好白肉?!?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冷靜,伍子身上有兩千多塊錢。叔伯老婆知道了,不變著戲法要去大半絕不肯罷休。伍子這會兒覺得嫡親老婆那,才是他的根本。這兩千 多塊,叔伯老婆處,伍子只準備給她四百。于是,伍子覺得他應該回他那個根本處。但那堆惹人煩的白肉,讓伍子上火。
伍子知道,問題到了這份上,他已無法解決。于是,伍子便決定交給天解決。
伍子心底對自己說:“這類事兒交給天解決是最公平的?!蔽樽狱c點頭,確認交給天解決,又心說:“如今美國不是打伊拉克嗎?這個美國惡 ,想打誰,就打誰。比我伍子惡?!蔽樽舆@會兒,便心底佩服著美國了,“對,那就美國的'美’字吧。'美’字筆劃是單數(shù),就回去,如果 是雙數(shù),就去叔伯老婆家?!蔽樽铀銇硭闳?,不知這個美國的“美”字是九劃還是八劃。伍子想了半天,想著小時候讀書的時候,老師說的話 ?!澳鞘且回Q,加一撇,還是索性一撇?”伍子沒法想出來,伍子便又恨著美國。伍子心說:“好不學,學著改革。弄個字也不知是九劃還是 八劃?!蔽樽颖惆腴]著眼睛,對著天默默地禱告:“換一個字吧,換個什么字呢。就每天的'每’吧,每,是單筆劃,就回家,如果是雙筆劃 ,就去叔伯老婆家。”伍字便算著“每”字的筆劃。但伍子恨死了是這個他娘的“每”字,居然也好不學,學著改革,來了一個彎弓。這個彎 弓是一劃還是兩劃,伍子怎么也不敢肯定。伍子又只得回憶小時候讀書時老師的話。伍子偏記性不好,沒法兒記起老師說了些什么。
伍子想不起,索性不想。伍子相信著,既然兩個字都弄不清是單劃還是雙劃,天的意思就極是明顯了,是叫他無論是嫡親老婆,還是叔伯老婆 ,哪兒都不要去,是要他伍子自己拿主意的意思。伍子便自己拿主意,去卡拉o k找小姐去。伍子身上有兩千多塊錢,可以玩好多小姐。
“怎么這么笨?老想著兩個老婆。笨。玩小姐多好。小姐一個個都水嫩。那兩個老婆,哼?!边@會兒,便是叔伯老婆那身白肉,也如一團棉絮 ,被風兒一吹,飄走了。伍子心里便只有水嫩的小姐了。伍子就這么決定了。
伍子便叫的士掉轉頭,去一家卡拉ok廳找小姐去了。
伍子剛下車,就有兩個人模人樣的還真有幾分水嫩的小姐,問:“唱歌嗎?”伍子說:“當然唱?!毙〗銌枺骸耙〗銌??”伍子說:“當然 要,好事成雙,要兩個?!蔽樽颖阕髶в冶仁亲髞硭餍蕴芍?。兩個小姐首先不肯兩個和伍子一起干,說“大哥你今天選一個,明天再 來。這一起干,叫人多難為情”。伍子說:“什么難為情,老子今天要改革,要兩個,改革,你懂嗎?你們不改革嗎?改革,就是要兩個的意 思?!眱蓚€小姐不經意見到了報紙包著的兩把殺豬刀,只得由著伍子改革。
第二天,早晨,伍子在溫柔鄉(xiāng)中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伍子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是八點。伍子結了帳,忙打的往家趕。伍子聰明,知道反 正遲到了,這會兒去廠里也是遲到,晚點去仍是遲到。早遲晚遲都是遲的道理,伍子懂。伍子便決定先回去向老婆交差。
伍子到了家,將身上余下的二千一百塊錢,拿出一千二給老婆。老婆見伍子如昨夜做了鬼,眼圈也黑了,拿出母獅子才有的威風,屁股已坐在 沙發(fā)上,準備審著伍子。卻見伍子拿出一疊百元鈔。那怒喊沒就沒了,笑從心底生著,直躥到臉上,那兩只皺巴巴的手,喜洋洋地接了錢。嘴 里一聲“看樣子,這錢賺得累,一身都不像人樣了”,便忙替伍子端來漱口水,打好洗臉水。又見伍子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煞是難看,忙翻出 一套筆挺西服。
伍子收拾停當了,摩托車飛快地趕到廠里。這時,已是九點。伍子太了解領導們,那些老實巴交的同事,遲到了,都好像偷了領導的老婆,見 著領導均畏畏縮縮,那些領導們反而會找麻煩,會說著“怎么回事?又遲到了?太不像話了”。如果像他伍子,遲到就遲到,像沒遲到一樣, 領導反而會沒事兒,即使看見了,也會裝著沒看見。伍子最能理解人,知道領導也是人,也欺軟怕硬。伍子大大方方地將摩托車停在單車棚里 ,嘴里哼著“啦啦啦”,走著拉茲的兩只腳可以橫掃四海的路,關了大開的衛(wèi)門。伍子邊關大門,邊望著那邊宣傳櫥窗旁,圍著的一大群人。 那些人在議論著什么。
伍子最愛熱鬧,哪里人多,就往哪里竄。那宣傳櫥窗下,沒來由圍著這么多人,伍子心想著一定有熱鬧看。伍子當然不能放過看熱鬧的機會。 伍子忙湊過去。
原來櫥窗里就貼了那么幾張紙。上面寫著:廠長崗位工資系數(shù)八點零;科長系數(shù)四點零;守衛(wèi)門員工系數(shù)一點零;等等。伍子噓了一口氣,就 這么幾張破紙,就這么幾句屁話的系數(shù),用得著這么多人圍觀嗎。又不是打架殺人。伍子喜歡看打架殺人,喜歡看血淌在地上,紅殷殷的,漸 漸地往地底下浸。伍子不喜歡看這么幾張無聊的破紙。
伍子放心了,伍子斷定,今年的改革,又如同往年,只是像過年一樣熱鬧一場。因為往年也就是貼幾張紙在宣傳櫥窗里,過兩天,再由廠長說 改革成功了。今年又貼了,肯定過兩天,廠長又會開全廠員工大會,說改革成功了。大不了,就是那個什么系數(shù),與往年不同。伍子懶得想什 么系數(shù)不系數(shù)的。往年也一樣,改革改革,總有幾個新名詞兒?!皼]新名詞兒,就不叫改革?!蔽樽油禂?shù)那兩個字想。伍子記得有一年的 新名詞有六個“能”字,有一年的新名詞有三個“公”字。伍子想,今年的新名詞就肯定叫“系數(shù)”。
伍子昨天從早到晚忙不贏,太累,沒睡好,這會兒當然瞌睡喊來便來了。于是,伍子拿出大衣,裹在身上,將皮鞋脫了,架在烤火架上。今年 的改革又要完事了,伍子有點兒懸著的心輕輕地便歸了位,伍子知道,他又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上一年。一會兒后,伍子說了句:“娘的,還好, 又改革了?!北闼恕N樽舆@會兒睡得真好,嘴張著,眼睛閉著,鼾聲也不算太響,便是夢也沒做。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喊著“伍哥”。
伍子睜開眼,見是守倉庫的胡子。胡子比伍子大三歲,但見著伍子,就叫伍哥。伍子的同事們,除開瘦女人接班時發(fā)脾氣,除開幾個領導,喊 著“伍子”,其余的,無論男女老少,都叫伍子“伍哥”。胡子喊得急促,“伍哥、伍哥、伍哥”,不住地喊。那聲音,好像告訴伍子:要十 六級地震了,你怎么還睡得安穩(wěn)?
“什么事?這么急?”伍子望著胡子沉不住氣的樣子,就一身都看胡子不起。
“你看了櫥窗里的東西嗎?”胡子問。
“看了,不就是系數(shù)嗎?系數(shù)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嗎?”伍子雖然不知道,但心想著胡子肯定不知道,他便有著看不起胡子不知道那系數(shù)的意思 ,“就是娘的,又要改革了的意思。什么大驚小怪的?革,哪年不改?年年改呢。什么不好怕,怕著改革。都革了這么多年了,還怕,真是。 沒出息。”
“伍哥,你看清了沒有?我看清了,每個字都看清了。以后拿工資就按貼在上面的紙拿。一個點,五百塊的話,廠長就是四千,你,還有我只 有五百。六百塊的話,廠長就是四千八,你,還有我,就只有六百?!?div style="height:15px;">“他敢?!?div style="height:15px;">“什么敢不敢的,都貼出來了?!?div style="height:15px;">“他貼他的,關你屁事。你也是,管得寬。哪年改革不貼幾張紙在外面?不貼紙,叫什么改革?真是,蠢得豬一樣。那事兒保準只是說說,他 說他的。你管得寬。去去去,我要睡覺。別耽誤了我睡覺?!蔽樽诱f著,眼瞼兒往下一合。
“伍哥,真的,以后工資就這么拿。伍哥,這事兒得評評理去。憑什么?他們就八點零,我們就一點零?憑什么?他當廠長,我守倉庫,不是 一樣的干活嗎?說工齡,我的工齡比他當廠長的短嗎?娘的。這就是改革?這是要命。改革是要命嗎?”
伍子閉著眼睛也聽懂了。伍子忙睜開眼睛。伍子說坐就坐起來了。伍子穿好皮鞋,說站就站起來了。
“娘的,這次是要老子降工資的改革?是要老子下崗的改革?娘的,什么東西?他真敢改革?他算什么東西?憑什么八點零?娘的。憑什么? ”
伍子立馬不守衛(wèi)門了,三步并做兩步到了廠長室。廠長不在。廠長秘書說,廠長到局里開會去了。伍子好像拳擊手,沒了拳擊的對像。一身空 有千百斤力氣,卻沒有地方使。伍子只得嘆口氣,恨恨地回到傳達室。
第二天,伍子本是下午四點進班,伍子知道工資的事兒急迫。伍子最懂急是急、緩是緩。伍子相信著,他今天去找廠長,廠長怕著他名聲,會 答應給他一個多點系數(shù)的活兒干。伍子算好了,只要不守衛(wèi)門,不守倉庫,至少有一點五,他的工資就不會降。伍子有個朋友,在另一個廠。 那個廠改革,伍子朋友下崗了。伍子的朋友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伍子那朋友每天帶著老婆孩子去廠長家吃。吃了兩天,伍子那朋友上崗了。 伍子覺得他朋友那法兒不好,那法兒不是男人的法兒。那法兒,一個大男子漢,帶著老婆孩子上別人家吃,可憐兮兮的,像乞丐。伍子從不覺 得自己可憐,更不愿意做乞丐。伍子有伍子的法兒。
早晨,七點半,伍子已到了廠長室門口。伍子可沒這么早過,即使上班,也斷不會差半個小時趕到門衛(wèi)。伍子往常說,這么早上班的,想都不 要想,都是豬。伍子不是豬,當然不會這么早來。
伍子不喜歡等人,可是,這會兒,伍子必須等。
伍子感覺到了,他這回有點傻冒,來這么早。伍子愈等愈煩。可是,伍子煩伍子的,廠長就是沒有影兒。伍子望望手機上的時間,偏伍子手機 上時間,也和伍子過不去,要死不落氣地跳得極慢。伍子好像等了一萬年,也就過去了十五分鐘。伍子恨恨地望著手機,說:“你他媽的,也 敢改革?你是老子的手機,背叛了?”伍子舉起手機,便要砸。伍子沒砸。
伍子沒砸手機,窩著的一肚子火卻要發(fā),伍子便咧開那張河馬才有的大嘴罵著:“娘的,還是廠長,七點四十五還不到。像他娘的當廠長的嗎 ?我如果是廠長,七點半就到了?!蔽樽恿R著罵著,終于知道罵也白罵,只得不罵,只得在廠長室外踱步。伍子不知踱了多久步,拿出手機看 著,還只有七點五十。上白班的員工,已陸續(xù)進衛(wèi)門了,但那個要拿八點零系數(shù)的廠長不見影子。
“娘的,還八點零,七點五十還沒到,還八點零。老子八點零,五點鐘就到了。娘的,還改革,八點零?!蔽樽佑至R著。
伍子剛罵完,廠長已不知什么時候,到了伍子身邊。
“伍子呀?!睆S長邊開門,邊親熱地喊。
伍子不怕廠長拉臉拍桌子。廠長拉臉他伍子也拉臉,廠長拍桌子他伍子也拍桌子。伍子怕廠長滿臉親熱勁。廠長一親熱,伍子便不知所措。這 時,廠長一聲甜得如蜜的“伍子”,使伍子準備了一夜的、有些甚至是夫妻倆商量好的話,都忘記得一干二凈了。伍子甚至忘記嫡親老婆說的 ,“這事兒總是求著人家,一定要有笑臉。一定得張煙,就是請廠長吃飯也值”,伍子竟然一絲笑也沒有,煙也忘記張了。至于飯,伍子本就 不打算請。伍子恨死了那些請廠長吃飯的人,伍子罵他們都是王八蛋。伍子板著臉跟著廠長進了廠長辦公室。
廠長最是禮賢下士,見伍子來了,一臉菩薩的笑,遞過一支煙來,說:“看樣子,伍子今天不高興。什么事?別急,先吸支煙,再慢慢說。” 待伍子幾近機械地接過煙,廠長給伍子點燃,說:“伍子,這會兒開水還沒開,待會再泡茶?!?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這才記得他不是來吸煙喝茶的,但廠長這般客氣,他也不得無禮,便擠出幾絲笑,說:“廠長,你說過的,落地為兄弟,是不是?!?div style="height:15px;">“是。我們不就像兄弟一樣嗎?”廠長聰明,立馬嚴肅地加一句:“你沒注意到嗎?我對全廠職工,都像對兄弟姐妹一樣看待。伍子,記住, 落地為兄弟?!?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沒想到廠長就是廠長,有水平,他的話還沒出口,立馬將他的話堵了回來。伍子只得不管禮不禮了,索性將那幾絲笑收了,說:“是兄弟 也好,不是兄弟也好。廠長,明人不說暗話,說暗話不是明人?!蔽樽哟钇鸲赏?,將聲音加重了,說:“這次改革后,我不守衛(wèi)門了。衛(wèi)門 一點零。你幫我換個工種?!?div style="height:15px;">廠長打幾聲哈哈,說:“伍子,我也想幫你一把。怎么不想幫呢?我們是兄弟??墒?,文件都貼在外面了,廠里只確定中層干部。中層干部確 定班組長,班組長確定班上具體員工。伍子想報哪個崗位,去找哪個崗位的班組長就是。這是雙向選擇。班組和員工,雙向選擇。我想幫也幫 不上,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伍子,雙向選擇,我?guī)筒簧?。我?guī)偷蒙?,哪能不幫呢?況且是伍子,不是別人?!?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多聰明,想也不用想,知道廠長在脫襪子。伍子便將話挑明說:“你別來那一套。你不是不知道,哪個班長會要我?不還是守衛(wèi)門?不還 是一點零?!?div style="height:15px;">廠長依舊一臉菩薩的笑,說:“不可能吧,伍子,你試都沒去試,怎么知道?”
伍子拉下臉來,說:“我反正找你。不找別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一年改革,就是三個'公’字改革的那一年,小王請你吃飯,還送了你 三千塊錢,你就讓他'公’成了車間副主任。還有,那一年,就是六個'能’字改革的那年,那個騷娘們陪著你去開房,也就成了辦公室副主 任。我告訴你,我伍子不來那一套。伍子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廠長滿臉不高興,一肚子緊張,卻拚著命將笑和輕松往臉上堆,說:“這些話可不能亂講,要負法律責任。再說,我們是兄弟,哪能白刀子進 ,紅刀子出?”
伍子知道,理沒法和廠長說清,就是能說清,也說廠長不贏。廠長總是占著理。廠長不事事都占著理,還能當廠長?廠長搞了女人,將女人提 上去,有提上去的理,收了禮將人提上去,也有收了禮的理,他不幫伍子,自然有不幫伍子的理。伍子知道自己講理沒法講贏廠長。伍子首先 恨著自己,繼而恨著廠長。伍子眼里便冒出火花,霍地站起,指著廠長鼻子,說:“信不信由你,廠長,如果我只一點零,你不得安生。我伍 子誰個不知,誰個不曉,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說一不二的。你不替我換個工種,等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吧。”
伍子說完,屁股一拍,走了。
過了幾天,真的改革了。
辦公室?guī)讉€男女,將幾張大紅紙往宣傳櫥窗里一貼,立馬招引著員工們圍著瞧。雖然大家都早已知道,自己在什么崗位。那些紅紙上寫得明白 ,伍子仍然守著衛(wèi)門。伍子沒有報崗,伍子說了,你當廠長的自己去考慮。廠長便仍安排著伍子守衛(wèi)門。雖然大家都說,工資就是按那個系數(shù) 拿,但伍子仍表示懷疑。伍子甚至寧肯相信,這次改革,依舊是如同過年,熱鬧幾天。伍子有伍子的理由,他伍子名聲在外,誰個不怕,既然 他說了要廠長自己考慮,廠長有膽仍將他安置在門衛(wèi),那么就意味著工資不會太少。因為廠長不可能不怕他伍子:往常伍子遲到也罷,睡覺也 罷,廠長還沒扣過伍子獎金,廠長總是裝著沒看見。過了幾天,發(fā)工資了,伍子真只有五百塊錢。
伍子領了那五百塊錢,嘴里不吵不鬧,心底準備著與廠長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這天,伍子做白班。
伍子不急,八點半懶懶地起了床,洗漱了后,伍子將床下那兩把殺豬刀拖出來,邊哼著拉茲之哥,“啦啦啦”地唱,邊在磨刀石上霍霍地磨著 殺豬刀。伍子喜歡聽磨刀時霍霍的響聲。那聲音,在伍子耳里,比鳥叫聲,比那些歌星唱的歌聲,總而言之,比什么都好聽。有時候,伍子為 了聽這磨刀的霍霍聲,刀子已是風快,伍子仍然磨著。
嫡親老婆問:“伍子,這兩把刀好快。我昨天拿了剁骨頭,一刀下去,就行了,不用磨。”
“你以后少用這把刀砍菜。別看著是殺豬刀,其實也是飯碗?!?div style="height:15px;">“我知道。菜刀砍卷了,才拿的?!?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心想著這女人真蠢,這還不明白,即使菜刀砍卷了,能用當飯碗的殺豬刀嗎?信迷信也不能的,將飯碗砸碎了怎么辦?還有飯吃嗎?還拿 去剁骨頭,真蠢。伍子轉念一想,今天得跟廠長你死我活地拚了,還不知是誰死。再說他伍子將廠長砍死了,法院也會要他伍子的命,用不著 管這兩把殺豬刀了。伍子心底便不再說嫡親老婆蠢。
伍子試了兩把刀的刀鋒,都足以一刀下去砍斷粗粗的鐵絲,這才不緊不慢地用報紙包著,塞進摩托車工具箱內。伍子哼著拉茲的“啦啦啦”, 跨上摩托車。車沒發(fā)動,伍子坐在車上不動了。良久,伍子嘆口氣,下了車,回到家。
伍子拿出一疊百元幣來,對嫡親老婆說:“老婆,這是一千塊錢。你收著。以后,不要大手大腳花錢?!蔽樽油沼H老婆臉上幾近燦爛的笑 ,心酸酸的。伍子猛地將嫡親老婆抱在懷里,親了親她的額頭。又抱著她雙臂,細細地看著。再摟緊她,在她背上拍了拍。
嫡親老婆呵呵笑著,說:“你怕是要死,門也不關,摟著人家就親。人家看見了,還不笑死?!彼f著,便想掙脫伍子的雙臂,要去關門。
伍子再望嫡親老婆一眼,低著頭就往外走。
伍子跨上摩托車,沒哼每次上車都必須哼的拉茲之歌,一溜煙去了叔伯老婆家。伍子這才記起,他做白班,叔伯老婆也做白班。這還是伍子為 了與她干那事兒方便,要班長將他伍子的班換過來的。伍子望著緊閉的門,怔了一會兒,嘆口氣,便將余下的五百塊錢,塞進叔伯老婆家門縫 。
“以后沒錢給你了。少打麻將,你那臭水平,逢賭必輸。錢,留著自己花多好?!焙孟衲菑埦o閉的門是叔伯老婆,伍子對著門囑咐道。
伍子騎在摩托車上想:“這就對了,一千五百塊錢。嫡親老婆一千,叔伯老婆五百。當然嫡親老婆得多些?!蔽樽有恼f著。
廠長室內,煞是熱鬧。
廠長、三個副廠長、辦公室主任進門左手邊沙發(fā)上坐著,胡子等五個只有一點零的職工,進門右手邊沙發(fā)上坐著。雙方正在拍著茶幾說著道理 。廠長們說:改革,改革,改革,改革是什么?改革是干什么活,拿什么工資。胡子們說:憑什么要我們守倉庫?憑什么要我們搞收發(fā)?憑什 么要我們守衛(wèi)門?我們要吃飯、吃飯、吃飯。于是,改革和吃飯,誰也沒法說服誰。
這會兒,雙方好像冷靜了些許,沒拍茶幾。廠長趁著這難得的冷靜,站起來,站在胡子們的角度說著什么,然后,又舞著手兒,有幾分無奈地 說著,改革是大勢所趨,說著也知道胡子們的難的話,但是,這是雙向選擇,胡子們要在自身找原因,為什么沒能去高工資崗位,又說著以后 的改革,步子會愈來愈快,如果這點點改革動作都適用不了,今后怎么辦?
廠長正說到興頭上,伍子進來了。
伍子也不坐,倚著老板桌站著。伍子也不說話,閉著嘴唇奇厚的嘴。伍子也不望他們中任何一個,低著眼瞼,兩手袖著,樣子好似睡著了。廠 長望著伍子,見伍子沒吭聲,他的聲音便沒降下半分地將那通為什么要改革的話繼續(xù)說著。只是廠長本來想將這事兒說透,但伍子來了,廠長 知道,說得再透,伍子也不會理睬。廠長心里已準備著應付伍子,那話三五幾句,便收了場。
廠長說完了話,論理本輪著胡子說話。胡子見伍子來了,以為著說話權該交給伍子。就像本該廠長說話的會,局長來了,廠長得讓局長先說一 樣。伍子偏不說。伍子不說,胡子們誰敢說?胡子們只得都不吭聲。副廠長和主任與廠長一樣,水平極高,自然也知道伍子是最難對付的主, 也與廠長一樣,知道道理說得再透,對伍子不管用,也就都不說話。伍子不說話,但廠長們和胡子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伍子身上。
終于,廠長們和胡子們的目光更加集中起來,都落在伍子腋下報紙包著的東西上。廠長們望著伍子腋下報紙包著的硬梆梆的東西,心里均“咯 噔”一聲,臉上立馬有了怯色。胡子們望著那硬梆梆的東西,知道伍子動了真格,個個都膽氣兒壯了許多。在這個廠,上上下下,沒人不知道 ,伍子和人打架,報紙包著殺豬刀,就夾在腋下。
廠長臉色變了,眼珠兒一轉,難看也難聽地笑出聲來,說:“今天就談到這,落地為兄弟。兄弟之間什么不好談?什么不可以談?我們以后還 可以談。今天不行了,我們幾個,局里還有個會?!彼麊栟k公室主任,“通知是幾點?”
主任眼睛望著墻上的石英鐘,見已是十點,說:“十點半??禳c,還來得及。”
于是,廠長們都起身;胡子們見廠長們要去開會,都想著人家要開會,是正事兒,纏著人家總是不好,只得嘆息一聲。伍子搶在門口站了,說 :“娘的,又改革了?耍這一套。以為我伍子是豬?也不想想,躲得了今天,躲得了明天嗎?躲得了和尚,躲得了廟嗎?勸你們別躲?!蔽樽?記起電視里說工人和廠長談判,雙方派代表的事,說:“娘的,我伍子也改革了。我今天就做胡子他們的代表,廠長你做你們五個人的代表, 關著門談判。你不是水平高嗎?怕什么?還怕談判嗎?”
胡子們最信任伍子,立馬同意,便在門外等著伍子和廠長談判。
廠長點燃一支煙,知道這回對伍子示弱沒用,索性麻著膽子強硬地說:“談什么判?有什么好談的?這是改革,不是請客吃飯。按崗付酬,是 改革的要求,有什么錯?難道還要讓腦體倒掛繼續(xù)下去?難道還要讓工程師的工資不如守倉庫的高?再說,這是市里的精神,企業(yè)是市里的, 不是我的,你們找我有什么用?我也是打工的。要找也得找市長去。真是?!睆S長示意辦公室主任出去打電話。辦公室主任立馬點頭走了,出 了門便拔110。剛說“110嗎”,手機被胡子們搶了。伍子怒目望著三個副廠長,說:“你們出去還是不出去?”三個副廠長已心跳如打鼓,彼 此間怯生生對視一眼,一個說:“好的,你們兩個代表談判?!比齻€便溜出了廠長室。胡子們知道,系數(shù)能不能高點,全仰仗伍子了,便全心 協(xié)力地將三個副廠長和辦公室主任當囚犯看管了起來,不讓他們亂說亂動,
伍子將門關了,反鎖上,將厚厚的窗簾拉好,說:“廠長,今天我也不多說。你那些屁話,我懶得聽。你是廠長,嘴巴打得狗死,說道理我說 你不贏。你嫖人家老婆,你收別人禮,你都有道理。理,早就被你們占了。我伍子沒讀書,不講理?!?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怎么能不講道理呢?談判也得講道理。不講道理談什么判?伍子,你想想,我們廠效益一年比一年差,還不改革,還吃大鍋飯,行嗎 ?”廠長說。
伍子懶得聽廠長講話,倚著門,慢慢地合上眼瞼,慢慢地從腋下掏出那兩把亮晃晃的殺豬刀,冷冷地說:“好吧,改革,改吧,我也改革。我 伍子往日是拿著刀子就砍。如今,我伍子改革?!蔽樽宇D頓,“三個方案由你挑。你知道的,衛(wèi)門一點零,五百塊錢,吸煙喝酒,余下的沒法 養(yǎng)活人。你知道,我每天要兩包煙,兩天要一瓶酒。五百塊錢,吃什么?三個方案,一是這兒兩把殺豬刀。你把我砍了。我還手不是好漢。二 是你讓我將你砍了,你還手不是人。三是一人一把殺豬刀,對著砍。三個方案由你選?!?div style="height:15px;">廠長首先坐在老板桌后,有著三分鎮(zhèn)定,見著明晃晃的殺豬刀,廠長有了兩分畏葸,嘴里不住地說:“伍子,冷靜,冷靜。你想想,落地為兄 弟,用得著這樣嗎?我們無冤無仇,用得著這樣嗎?伍子,遇事一定要冷靜?!?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說:“我就知道你不敢。話,我說在前面,三個改革方案,你總得選一個。我好不容易才想出來的。我跟你說,我是看在如今什么都改革 ,我才改革。那一年,三個'公’字改革,就說了要'公’什么的。今年,說是'系數(shù)’改革,我想起那年那個'公’字。不是這樣,我已經 將你砍了。這么著吧,做三個紙丸子。寫上一二三。抓著一,你砍我。抓著二,我砍你。抓著三,我們對著砍。你看,廠長,多好。又改革, 又痛快?!?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要廠長做紙丸子。廠長不做。伍子只得自己做。伍子叫廠長抓一個。廠長不抓。伍子只得自己抓。伍子將紙丸子丟給廠長,要廠長打開。 廠長不打開,伍子只得自己打開。伍子邊打開邊說:“我改革,比你們公正多了。對了,那年'公’字改革,就有公正。你們呀,誰家有后臺 ,誰送禮,誰陪你睡覺,你們都可以昧良心,不要公正。你看,我這改革,我不要你送禮,公公正正?!蔽樽哟蜷_紙丸子。上面寫著二。
“你看清楚,這上面是二。是要我砍你的意思。你是好漢,就站著別動,讓我砍。”
伍子從老板桌上,拿起兩把殺豬刀,且將兩把刀相互擦了一下,弄出叫人膽寒的“嚓嚓”聲,踏著毫不猶豫的步子,朝著廠長走去。廠長首先 懵了,繼而知道再懵下去會沒命,忙繞著老板桌,避著伍子的殺豬刀。嘴里哆嗦地說:“伍子,冷靜。伍子,冷靜?!?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冷靜得要命,說:“廠長,你叫什么叫?我哪兒不冷靜了?我是不冷靜的人嗎?你他娘的是人不是人?上面明明寫著二,讓我砍你的意思 ,你躲什么?你才要冷靜。你冷靜的話,就坐下來,讓我砍。不就是一條命嗎?”
廠長繞著老板桌,說:“伍子,你想想,胡子守倉庫,人家干車工,一樣的工資,行嗎?人家多累,胡子多輕松。再說,胡子的工資比工程師 的工資還高,合理嗎?伍子,冷靜?!睆S長說著,逃著。伍子不聽,伍子只知道廠長不該,明明抓了二,是天要伍子砍了你這廠長,廠長卻逃 ,卻不讓他伍子砍。廠長不住說著,逃著,逃了幾個圈,知道這樣下去,遲早會沒命,腦子比身子還轉得快地想著辦法。廠長到底是廠長,居 然急中生智,終于想到于廠于己于伍子三全其美的辦法了。他手一揮,說:“停?!?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心想著“廠長有事要交待,交待了后,會讓我砍”,便真的停了。
廠長臉色煞白,喘著粗氣,說:“對了,伍子,你知道的,本來不設保衛(wèi)科,這回再設一個。你當保衛(wèi)科科長??崎L,四點零。伍子,落地為 兄弟,就這樣。收起刀子,收起刀子。落地為兄弟。”廠長說完,像撿回了一條命,軟攤在沙發(fā)上,繼續(xù)喘著粗氣。
伍子懵了。待廠長將讓他當科長的話,又說了一遍,伍子才信這是真的。伍子將殺豬刀放在老板桌上,坐在廠長身邊,說:“廠長,沒開玩笑 ?我當保衛(wèi)科長?科長?真是?你沒騙我?騙我是王八養(yǎng)的。四點零?”
廠長無力地點點頭,無力地說:“真是,科長。伍子,騙你是王八養(yǎng)的。四點零。”
“廠長,落地為兄弟。兄弟之間,不能騙人的?!?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不騙你,科長。”
伍子呵呵笑著,便握著廠長手,使勁握。
廠長說:“伍子,你勁太大了,太大了。痛?!?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只得不握廠長的手。
忽地,廠區(qū)內響起了警笛。
伍子望著廠長:“你什么意思?你要他們報警?你在這纏著我,讓警察來抓我?”伍子說完,站起來,往殺豬刀走去。
廠長忙雙手搖著,說:“我沒報警,沒有。待會我來處理。你放心,伍子,你是我的保衛(wèi)科長,我不幫你幫誰?落地為兄弟,我不幫兄弟,幫 誰?待會我們兄弟好好地喝一杯?!睆S長要伍子收了殺豬刀,見伍子兩眼疑惑,說:“伍子,這回可不能沖動。我馬上打電話給主任,解釋清 楚。”
廠長說一是一,已掏出手機,摁了一個號碼,說:“怎么回事?下面警車叫。”“唉,我和伍子,怎么會呢。我和伍子關系這么好,怎么會呢 ?!薄拔樽邮莻€人才,我準備任命他為保衛(wèi)科長,所以很多事得談清?!薄澳阍趺椿厥隆?,我得對伍子交待工作任務,得將職責說清。當然 要這么久時間。待會你陪我和伍子一起去喝酒?!?div style="height:15px;">七
伍子他們廠,這回真改革了。不但員工按系數(shù)拿工資,而且還將“廠”改成了有限公司。這么一有限,廠長立馬成了經理。這下子,伍子更佩 服經理了。
伍子逢著人就說:“經理就是有水平,你看看,你看看,這么一有限公司,四個字,叫著都順口。廠什么好?一個字,聽著就別扭,字都少了 三個。”
如今,伍子已不說那句“娘的,又改革了”,伍子常說:“娘的,改革真好?!?div style="height:15px;">那天,有限公司成立,經理、副經理、工會主席、財務總管等一溜兒人物坐在主席臺上。臺下是黑壓壓的員工。經理在臺上抑揚頓挫地說著, 過去的一年,取得了許多成績,其中有個了不起的成績,就是進行了真正的改革。
伍子和科長們坐在最前面一排。伍子架著二郎腿,吸著煙。伍子望著經理,心想著經理真是人才,看著這說話旁若無人的灑脫,就知道是人才 。不是人才,能說得這么好?伍子覺得,經理的灑脫,只有拉茲才能比美。伍子真想哼著“啦啦啦”的拉茲之歌,由衷地贊美經理。但伍子是 科長了,經理說了,伍子長得像科長的樣子。經理認為伍子最不像科長樣子的,就是來不來便哼著拉茲之歌。伍子如今已不能隨便哼拉茲之歌 了。伍子要哼拉茲之歌,只有回到嫡親老婆或者叔伯老婆處,才能哼。伍子以前哼拉茲之歌時,眼前只有拉茲的影子在晃;伍子如今哼拉茲之 歌,眼前有經理和拉茲兩個人的影子在晃。伍子如今覺得改革旁的事兒都好,只有一個事兒不好,就是不能哼拉茲之歌。
經理說完話,主持會議的副經理正要說什么,會議大廳后面,忽然響起了鞭炮。那鞭炮質量極好,炸雷樣響。那鞭炮不知是十萬響還是二十萬 響,經久不息。鞭炮的硝煙四散彌漫開來,便有咳嗽聲伴著鞭炮聲一起響著。這響聲來得如此猝不及防,如同晴天霹靂,便有婦女的叫聲,在 四處回應。老久一陣后,鞭炮聲住了。只見胡子和幾個系數(shù)一點零的員工,每人手上一瓶白酒,從彌漫的煙幕中走出來。
“娘的,改革了,改革了。”胡子們一起喊著,往主席臺走去。
伍子最愛看熱鬧,鞭炮聲一響,伍子知道有熱鬧看,早已心花怒放?!坝袩狒[看了。”伍子心底歡呼著,忙站起來,張著嘴,踮著腳看。那鞭 炮太長,響了老久一陣,煙幕已遮蔽了會議大廳與外面的通道,仍不見走出個人來。伍子有些討厭著鞭炮聲和由鞭炮引起的煙幕時,只見胡子 他們,如同從云霧間走出的仙人,從那煙幕中走出。伍子便極是羨慕。伍子心說:“娘的,神仙一樣,從云里走出來的呢?!蔽樽恿w慕著胡子 們那份無拘無束的灑脫,心底贊著胡子:“胡子,看不出,了不起,敢這么鬧?!蔽樽痈纱噙珠_那張河馬才有的嘴打著哈哈,目光滿是贊賞地 跟著胡子轉?!罢鏇]想到,幾天功夫,胡子就有這個膽量。胡子,是個角色。幾天前,還畏畏縮縮的?!蔽樽有牡踪澲?。伍子已徹底改變了對 改革的看法,這會兒便覺得胡子有了膽量,也是改革的成果,禁不住說出聲來贊著:“娘的,改革多好,胡子也有膽量了。不是改革,老老實 實的胡子敢嗎?改革好。”伍子由此又找到了一個改革好的證據(jù)。
胡子們到了主席臺下。胡子將酒瓶交給身后一個年齡相仿的人,拿出一包劣質煙,從左往右地往主席臺上遞煙,胡子身后那人則用酒盅倒著酒 。胡子遞一支煙,說一句:“娘的,改革成功了,胡子吸這種煙了。娘的,改革了?!焙雍竺婺侨司匆槐?,說一句:“一點零,一點零好 。好記,整數(shù)。一點零好,一點零,沒飯吃了?!惫飨莻€女的,平時煙酒不沾。她將臉轉過去,不理胡子們。胡子眼睛一瞪,腦殼一歪 ,說:“別敬酒不喝喝罰酒。老子們怕誰來?老子們來這廠時,你他媽的在哪兒?如今,老子們飯都吃不飽,還怕你不成?真是。大不了,人 一個,命一條?!惫飨坏棉彰鲆环中恚尯觽凕c燃煙,接過胡子們敬的酒,一口喝了,且說了“謝謝”。
眼見著煙酒要敬到經理了,經理這會兒焦急地望著伍子。伍子卻沒有望經理。伍子心里正贊著胡子們有膽有識有氣派。
“狗娘養(yǎng)的,胡子,有本事。這才是男子漢。男子漢,要鬧也得鬧出像樣的事兒。像我那朋友,帶著老婆孩子去廠長家吃飯,像個事嗎?胡子 ,好樣的。下次伍子帶你在外面賺錢。外面賺的錢,保準比你在廠里賺的錢大?!蔽樽有牡踪澲戎旅娴暮脩?。
伍子旁邊的政工科長,拉著伍子的臂膀,說:“經理在望著你呢?!?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正全神貫注地望著胡子,壓根兒沒聽到政工科長的話。
臺上所有的人都喝著胡子們敬的酒,吸著胡子們敬的煙。
胡子也不要話筒,破著嗓子便大聲嚷道:“娘的,又改革了。我們被改得飯也吃不飽,他們這些畜生,卻個個發(fā)財了。我們單車都騎不起了, 他們都有轎車了。娘的,又改革了。再改,我們得趴下,他們得上天?!?div style="height:15px;">經理目不轉睛地望著伍子,分明期待著伍子挺身而出。伍子旁邊的政工科長,擂了伍子一拳。這一拳委實不輕。伍子本高興地看著熱鬧,沒想 到居然有人在太歲頭上動土,打起他伍子來了。伍子揚起拳頭轉過身,便要打政工科長。政工科長兩手護著頭,大聲說:“經理望著你呢。”
伍子朝經理望去,這才知道經理目光里,有著無限的期待,以及恨鐵不成鋼的失望。伍子這才記起他伍子已經是保衛(wèi)科長,是中層干部,且記 起了他這個科長,是經理送的。伍子立馬想到,他已是經理的人,自然得站在經理一邊,得和胡子們劃清界限。伍子望著經理的目光,感覺到 那目光分明在說:“伍子,你這個科長是怎么當?shù)?。還說落地為兄弟呢。兄弟有難,你他媽的袖手旁觀。”
于是,伍子挺身而出。
伍子走過去,擋在紅著酒眼,不知還要說些什么難聽的話的胡子前面,八面威風地將胸脯一拍,對胡子說:“胡子,我現(xiàn)在是保衛(wèi)科長。我是 保衛(wèi)科長,你還敢胡來?別怪我不給面子。哪有你這么張煙的?要張,也得去買包好點的。這煙能吸嗎?經理他們吸你這種煙,還是經理嗎? 吸這種煙,他們的臉往哪兒擱?還敬酒,這種酒能喝嗎?我都不喝,經理會喝?真是?;刈簧先?,再瞎胡鬧,別怪我伍子不客氣。你們要就 沖著我來。我是保衛(wèi)科長,沖我來吧。誰怕誰。真是?!?div style="height:15px;">胡子說:“伍哥,我沖著你來干什么?我們是好兄弟。我什么時候沖著你來過?”
“我是保衛(wèi)科長,你不是沖著我,沖著誰?還好兄弟,好兄弟就回座位上去。”
“我是沖著經理?!?div style="height:15px;">“沖著他,就是沖著我。你不知道嗎,經理常教導我們說,落地為兄弟。他是我兄弟,沖著他,就是沖著我。我是保衛(wèi)科長,不保衛(wèi)他,還保 衛(wèi)誰?你有本事,我們一人一把殺豬刀,對著砍。別在這兒瞎胡鬧。你再鬧,別怪我打人。真是,你算哪根蔥?”
“伍哥,我敢和你作對嗎?借個膽給我也不敢??墒?,伍哥,這叫改革嗎?你不知道,這次那個姓朱的,本來和我一起守著倉庫。這回一改革 ,就因為家里有后臺,一下子進了辦公室,二點零呢。沒改革之前,守倉庫輕松,他媽的他守倉庫。這會兒改革了,辦公室錢多,他去辦公室 了。改革能這樣嗎?一些單位改得多好,獨我們,這樣改,伍哥。”
伍子沒想到胡子會說這一層。伍子覺得說到這一層是講理的事兒,他伍子講理是外行。伍子轉過頭望望經理,經理正沒事人一樣,和副經理說 著話。伍子便知道,這會兒,經理不屑與胡子說話,經理將處理大權交給他伍子了。伍子便想,他伍子已經是保衛(wèi)科長了,本來就得為了經理 與胡子講理。況且經理和伍子說過,一個科長有膽有識還不行,還得會講理。如果這時他伍子不講理,經理只怕會責備他。于是,伍子便開始 和胡子講理。伍子按捺住靈魂深處的霸氣,壓著性子,幾近耐心地說:“胡子,你講理好不好?怎么能瞎胡鬧?”伍子恨鐵不成鋼地“唉”地 一聲,說:“不是我說你,胡子,人家有后臺,你不曉得去找個后臺?怪誰,這也想不通,真笨。再說,你沒有后臺,怪誰?要怪也得怪你爹 娘沒本事,怎么能怪經理?不懂事。也是幾十歲了?!?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覺得他這番話說得好,臉上便洋洋得意。
胡子說:“伍哥,你不知道,經理嫖了小馬的老婆,小馬就換了工作了?!?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說:“這你就更不對了,胡子。你不知道將你老婆給經理嫖?真蠢。對了,你老婆老了,又長得丑,我都看不上,經理說什么也看不上的 。你不知道找個年輕的老婆,給經理嫖。你想想辦法,去歌廳弄個雞婆給經理嫖,不也行?許多事,得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要老怪著別人。 說什么你這樣瞎胡鬧總是不對,你也可以想想辦法。人家那些辦法不是都行通了嗎?不懂事?!?div style="height:15px;">胡子不怕廠長,卻怕伍子。胡子便不敢再瞎說瞎鬧。胡子知道著和伍子說什么都沒用,伍子現(xiàn)在已鐵著心護著廠長和改革,幾近絕望地說:“ 伍哥,你說說良心話,娘的,改革,我一點零,能養(yǎng)活人嗎?我守倉庫,他當廠長,分工不同,都是上班,憑什么他就八點零?我就一點零? 伍哥,你說說,這改革到底有什么好?”
政工科長有伍子擋在前面,膽兒壯了許多。他知道伍子沒法說出改革的好,讓胡子們服著,只得依著伍子站著,說:“胡子,改革不好嗎?你 想想,以前,你要幾個月工資才買得起單車?現(xiàn)在呢?一個月工資可以買幾輛。胡子,你想想,不是改革,能嗎?如今吃特困救濟的,日子也 比那個時候的一般人過得好。那時候,你一個月能吃幾斤肉?不是改革,能嗎?如果不改革,還吃大鍋飯,我們廠能搞好嗎?廠子垮了,你去 哪兒守倉庫?只怕一點零也沒了。胡子,真得想想,你除了守倉庫,還能做什么?!?div style="height:15px;">胡子橫著眼對政工科長說:“你以為你天上的事懂得一半,地上的事全懂?你都懂嗎?你去守倉庫,去拿一點零,試試看,看能不能養(yǎng)活人。 我只能守倉庫?誰說的?你這科長讓我當,看我能不能當。我當科長,四點零,比你還說得好些。再說,我在問伍哥,問了你嗎?你憑什么多 嘴?”
伍子欣賞著胡子有氣魄,又覺得政工科長也真是,想顯山露水,也用不著在他伍子前面擺譜。伍子心說著:“你算哪根蔥,好像你什么都懂。 真是。你是科長,我也是科長,在我面前擺什么譜?”伍子便橫著眼望著政工科長,說:“胡子問了你嗎?真是,胡子什么時候問你了?你什 么意思?你能干?你懂得多?”
政工科長望望胡子,又望望伍子。見胡子要拼命的樣子,伍子又分明不買他的帳,知道秀才遇著兵,只得不吭聲地退回座位上去。
伍子不要政工科長答,當然只得自己答。伍子只是知道,他有了四點零的系數(shù),這改革就是好??墒牵樽佑值拇_回答不上來,這改革到底哪 兒好。伍子急中生智,猛地想起廁所門上那兩個小人兒,說:“胡子,不是我說你。改革哪兒好,你都不知道。你都快五十歲的人了,這還不 知道,白活了。怪不得只能是一點零。我就知道,所以我有四點零。你想想,想想。諒你也想不出來。我告訴你吧。就說廁所門上那兩個小人 兒,原來寫兩個字,好煩?,F(xiàn)在多好,畫兩個小人兒,好利索。不改革,會畫兩個小人兒嗎?不還得寫兩個字嗎?你想想,改革好不好?畫兩 個小人兒,又改革,又利索?!?div style="height:15px;">伍子見胡子眼瞼低下了,知道胡子服了他。伍子轉過身,對胡子們說:“我現(xiàn)在是保衛(wèi)科長,誰和經理過不去,和改革過不去,就是和我伍子 過不去。今天誰也不許瞎胡鬧了,有本事,和我一人一把殺豬刀,單挑。今天這事兒就算了,我請弟兄們喝酒去。我告訴你們,沒有科長請你 們喝酒的。我伍子知道,落地是兄弟,我請弟兄們喝酒去。”
胡子們只得跟著伍子去喝酒。
第二年,又改革了。
經理硬生生地從家里弄出許多錢來,再在銀行貸了一些錢,湊在一塊,將廠子買了下來。于是,經理成了真真正正的老板。
老板知道廠里的錢都是他的,一個子也不肯亂花。因此,也就明白了,壓根兒不要那么多員工。于是,胡子們倉庫和衛(wèi)門也沒得守了,真真正 正地下了崗。廠子是老板的,胡子們知道,沒有找著私人鬧的理,只得不鬧了事。
老板對伍子說:“伍子,落地為兄弟。我不設保衛(wèi)科了,你就做我的保鏢吧。”
伍子工資又長了一些,也就服服帖帖地做了老板保鏢。
又過了幾年,廠子發(fā)展了,老板便新招了許多員工,員工的人數(shù)比以前還多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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