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對歷史的態(tài)度向來很曖昧,尤其是胡適總結(jié)的“歷史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更讓“史官”的地位急劇下降。
但實(shí)際上,歷史上的“史官”們并沒有這么不堪,比如在春秋時期,就發(fā)生了一件讓人肅然起敬的事,即使放在整個五千年歷史上,也是非常經(jīng)典的時刻。
在齊國,有個國君叫齊莊公,有一次去大臣崔杼家喝酒,崔杼為了表示尊敬,就讓老婆東郭姜出來陪酒,結(jié)果就被齊莊公給看上了,經(jīng)常打著關(guān)心下屬的借口,去跟東郭姜約會。
說起來,這個東郭姜其實(shí)以前也不是崔杼的老婆,而是棠公的老婆。崔杼有個家臣,叫東郭偃,就是東郭姜的弟弟,一次偶然的機(jī)會,崔杼見到了東郭姜,一下子就被迷住了,想把她霸占過來。
霸占之前,崔杼還像模像樣地占了一回卜,結(jié)果卦辭顯示大兇。崔杼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心想老子占卜是給你老天爺面子,既然給臉不要臉,就別怪我不客氣,于是就把卦辭扔掉,把東郭姜娶了過來。
從這件事可以看出來,這個崔杼就是個流氓加無賴,所以當(dāng)齊莊公來搞他老婆的時候,心里一股無名火蹭蹭地往上冒,終于有一天,將齊莊公抓個正著,亂刀砍死。
其實(shí),這個齊莊公也不是什么好貨色,流氓成性,還不知收斂,去糟蹋人家老婆也就算了,還把崔杼的帽子都賞賜了給了大家,連他的隨從都看不下去了,勸他收斂一點(diǎn),但他完全聽不進(jìn)去。這樣的國君,被砍死也是罪有應(yīng)得。
不過,雖然齊莊公該死,但崔杼作為臣子,砍死國君,總歸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于是,當(dāng)太史來記錄這件事的時候,崔杼對他說:“齊莊公其實(shí)不是我殺的,是得急病暴死的?!?/p>
太史白了他一眼,心里說:“雖然我很同情你,但事實(shí)就擺在那兒,我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嗎?”于是,就鄭重地在竹簡上寫道:“夏五月乙亥,崔杼弒其君。”
崔杼一看,這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就成全你!于是拔出劍就把這個太史給殺了。
在那個時候,史官都是世襲的,太史死了,他的弟弟太史仲就接任了這個工作。崔杼對太史仲說:“你哥哥可能沒太聽明白,其實(shí)齊莊公不是我殺的,是得急病死的?!?/p>
太史仲又白了他一眼,心里說:“我哥哥不是瞎子,難道我是瞎子嗎?”于是,在竹簡上寫道:“夏五月乙亥,崔杼弒其君?!?/p>
崔杼一看,這家人還來勁了!于是又把太史仲給殺了。
接下來,是太史叔,同樣也不是瞎子,結(jié)果也同樣被崔杼殺了。
最后,最小的弟弟太史季出場了。到這個時候,崔杼心里也有點(diǎn)發(fā)憷:看來做史官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這家人的脾氣太拗了!
太史季到后,崔杼說:“你們家就剩下你一個人了,要是你也死了,你們家就絕后了,這肯定是我們都不想看到的結(jié)果,所以,你還是聽我一句勸……”
太史季沒等他說完,就說:“史官因?yàn)楸P直書而犧牲,是史官的光榮,我們家雖然沒人了,但后世人提起來,都會向我們豎大拇指,而你呢?你的事即使我們不寫,人們也早晚會知道,你又何苦在乎騙這一時呢?”于是,提筆寫道:“夏五月乙亥,崔杼弒其君。”
崔杼這下徹底崩潰了,癱坐在地上,朝太史季揮了揮手——趕緊走吧,別再讓我看見你!
故事到這里,還沒完呢。太史季出來后,迎面跑過來一位南史氏,就是在南方的史官。太史季很奇怪,你是南方的史官,來我們北方干什么?南史氏氣喘吁吁地說:“我聽說你們家人都被崔杼殺了,擔(dān)心這段歷史被篡改,所以就趕來了!”
這就是史官的氣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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