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黑字
一
有一年，在河口南溪河岸邊的一家露天野店，我陪著雷平陽、張慶國，吃剛從河里捕上來就剖殺下鍋的黃魚，記得席間還有昭通鹽津作家季風(fēng)。就著大河歡騰的奔流聲喝酒，看到紅紅的夕陽鋪灑在波濤起伏的河面上，平陽突然詩興大發(fā)，向店家要了支圓珠筆，在湯漬印斑駁的菜單紙上，寫下了滿滿一頁詩句。平陽有隨手拾筆，在身邊找到的任意一張紙上都能寫詩的習(xí)慣。平陽還有另一個習(xí)慣，就是至今不用電腦打字寫作，一直堅持白紙黑字地用手書寫詩稿。
寫詩之余，平陽還喜歡仔細凈手，慢慢研墨，然后恣意揮毫落筆，在版納出產(chǎn)的一種用構(gòu)樹樹皮制成的手工土紙上，抄寫佛經(jīng)，摘錄古人詩詞。平陽的字，自成一體，畢現(xiàn)大家氣象。
十多年前我搬家，平陽特意讓經(jīng)常往返蒙自昆明兩地的盧澤兄，給我捎來兩幅字，一幅是為我的性格畫像，書“無語”二字，一幅錄寫的是宋代趙師秀的《約客》：黃梅時節(jié)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
2017年5月，平陽一家來蒙自小聚。離別前，平陽將抄錄的蒼雪禪師詩句“詩傳千古話 碑斷六朝文”，送我作紀念。
二
很多年以前，品哥出過一冊隨筆集，名字叫《白紙黑字》。時間太久，集中的文字內(nèi)容，我記憶不起來了，但集子的名字，我始終難忘。喜愛文字的人，除了在自己的檔案上親筆寫字外，更應(yīng)該另外留下一點文字，為自己，也為后世。
品哥多才多藝，作文畫畫書法，都有自己的獨特風(fēng)格。加之為人處事出奇的質(zhì)樸干凈，極其純粹厚道，讓我敬佩不已。
三
建國兄常年習(xí)書研帖練字不輟，浸濡了濃烈墨香，得了古字精氣神，人是越來越從容大度，全然返璞歸真模樣。
我整理了些分行寫成的文字，擬輯成薄冊留存，建國兄欣然為我潑墨題名“分行文字
心無定所”。
四
我字寫得奇丑，從來不好意思以字示人，偶爾避不開讓人看了自己的一手丑字，羞愧得想找個洞躲進去，真是無地自容。自1999年5月后，凡能不用筆寫字，我都是用電腦錄入。如今因病，更是連自己的名字都快難寫成形了。悲乎！
近日，想起白紙黑字這個成語，想起成語字面背后的寓意，莫名地寫下了一則分行文字：另一種白紙黑字。多年以來，我們被這樣的文字折磨得苦不堪言。悲悲乎！
另一種白紙黑字
現(xiàn)在有一種白紙黑字
命生得好，長得中規(guī)中矩
印刷精致，但表情不好
板著面孔，里面有成群的吹鼓手
甚至隱藏著道貌岸然的刀斧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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