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個與匆忙人群極不協(xié)調(diào)的小男孩，孤單地站在街邊。他穿著單薄的衣裳，卻并不破舊，只是黃色的羊毛衫十分骯臟，與他腳上那雙嶄新的棕色小皮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手上拿著一大包跟他那可愛的小腦袋一般大小的火柴。
本來，他離家出走時穿得很暖和，暖和得讓他的小臉紅撲撲的。在穿過一條潮濕的小巷時，他看見一窩被人遺棄的小貓，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蓱z的小貓，還不大會叫喚，只有不斷蠕動自己瘦小的身體，最后萎縮成一團。他流下了心酸的淚水，脫下了為他御寒的外衣。
本來，他身上那件黃色羊毛衫也很干凈，那是他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在他過馬路時，被一輛飛快的大卡車嚇到，一不小心地后退，碰上暫時?？吭诼愤叺男∞I車。他清楚記得，那時從小轎車上跳下來一個高大的男人，指著他破口大罵，還粗暴地扒下他的羊毛衫，大力擦拭被他碰到的小轎車，然后把羊毛衫丟時了街邊的垃圾桶。他害怕極了，不敢動，等到小轎車開走后，他才戰(zhàn)戰(zhàn)栗栗地從垃圾桶里拿起羊毛衫，重新穿上。
幸運地，他從垃圾桶里撿到一大包火柴，那是高級火柴，一包有二十盒。他開心地笑了，因為他沒有錢，有了火柴，他可以賣了火柴買香噴噴的面包。于是，他站在街邊，一只手捧著火柴包，一只手平舉著一小盒火柴，嘴里小聲地叫著：“賣火柴，賣火柴……”
一個小時過去了，無人問津，他的小手發(fā)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是無人問津，他的小手臂也抬不起來了。小男孩心灰意冷地蹲了下來，懷抱那包火柴，揉著凍得發(fā)白的小手，往手里呼了一口氣。這時，他看見前面不遠處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嘴里咬著香煙，而雙手在身上翻找著口袋。小男孩急忙站起身，跑了過去。
男人擺擺右手，左手仍翻找著，說：“不用了，我有打火機?！?/div>
“我這火柴很好的，一盒只賣二毛錢。”小男孩見男人還找不到，便又說到。
“嘩，這什么火柴來的，這么貴！”男人停止了翻口袋，伸出一只手，接著說：“拿來我看看。”
小男孩毫不猶豫，趕緊拿出一盒火柴，遞給男人。男人看也沒看，從里面抽出一根火柴，哧地一馨點燃，點煙后又把火柴盒扔還給了小男孩，轉(zhuǎn)身就走。
“叔叔，你買了我的火柴吧。”小男孩急了，跟了上去。
“太貴了，不買不買。”男人不耐煩地說道。
“可是……可是你剛才用了我的炎柴啊。”小男孩拉住男人。
這時男人跟同伴借了個打火機，打火機是金屬外殼的，擺在小男孩面前然后惡狠狠地說：“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用你的火柴了，我用打火機點的煙，走開，再來煩我，老子燒了你！”說完，男人啪地打開打火機，打火機冒出一大朵火焰，那火焰翩翩起舞，傲慢地嘲笑著小男孩。
兩個大男人大笑著離開了，臨走時還丟下一句話：“今年的圣誕節(jié)真是太好玩了！”
“像你這樣賣法是不行的?！币粋€聲音在失意的小男孩背后響起。小男孩尋聲看去，那是一個戴著帽子的男孩，他的衣服有些破舊，手里拿著幾束鮮花。
“叫我帽子好了，我教你怎么賣，看我的。”帽子自信滿滿地說道。
帽子向四周望了望，物色了一對情侶，快步跟了上去，小男孩也好奇地跟著他。只見帽子不斷糾纏那對情侶，緊緊跟著不放，之后竟然跪在地上死命抓住女人的腿，任憑那男人怎樣罵他怎樣打他他也不放，最后那男的只得掏錢買了帽子的花，但是他們沒要花，而是氣憤地走了。小男孩聽到他們說：“見鬼，沒有白色圣誕也就算了，還碰上這倒霉事……”再看向帽子，帽子一臉興奮地跪在地上，手里比劃著勝利的手勢。
小男孩沒有回應帽子，抱緊火柴轉(zhuǎn)身跑了。他厭惡。
不知道怎么跑的，小男孩跑進一條死胡同，死胡同里有一條瘋狗，嚇得他落荒而逃。瘋狗沒追他，只是他跑時掉了一只漂亮的小皮鞋，還磨破了襪子，露出孤零零的腳趾頭。他也不敢回去撿那只小皮鞋。
小男孩回到了大街上，他沮喪地看著懷里的火柴盒，一盒也沒有賣出去，而他的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頭暈眼花的他迷迷糊糊走進了一家面包店，面包店的女店員熱情地迎了上來。
“小弟弟，要買面包嗎？”女店員彎下腰溫和地問道。
“嗯……”小男孩不知所措。
“那要什么面包呢？”女店員笑著問道。
“姐姐，我……我沒有錢，可我肚子好餓，我……我拿火柴跟你換面包好不好？”小男孩低著頭小聲地說道。
“哦?！迸陠T站直身朝玻璃門外看了看，接著又彎著腰對小男孩說：“好，不過只此一次哦，下不為例，你要換幾個呢？”
“真的嗎？”小男孩有些不敢置信，再看了女店員肯定而又溫柔的眼神，他歡呼了起來，連忙說：“謝謝，謝謝姐姐，我只要兩個面包，我……我把所有的火柴都給你?！?/div>
女店員微笑著說：“好，你等等我。”說完，女店站起來走進柜臺，挑選了兩個既大又好看的面包。
小男孩緊張又期待地等著，這時，叮鈴一聲，面包店進來一個人。小男孩回頭一看，竟然是早上拿他最心愛的羊毛衫擦車的那個高大的男人。男人也認出了小男孩，隨即三步并作兩步氣勢洶洶地沖到小男孩面前，厲聲喝問：“你到這里來干什么！”
“老板，他來買面包的?！惫衽_后面的女店員解釋道。
“滾！乞丐也配來我的店買東西，滾！立刻給我滾！”面包店老板野蠻地攥住小男孩的頭發(fā)，將他一把推了出去，小男孩一個趟趄，狼狽地跌坐在地上，火柴盒撒了一地。
隔著玻璃門，小男孩看到女店員被面包店老板痛斥著，他平靜地撿好火柴盒，離開了面包店，他覺得很對不起那位善良的女店員。
不知不覺，小男孩游蕩到河岸邊，坐在冰冷的石椅子上，落寞地看著過往的人群，他仿佛是座石雕，被人們所忽略著。難得有人注意到了他，那是一對夫婦和他們的小女兒。
“媽媽，你看，你看那個哥哥怎么了?！迸畠褐钢贿h處的小男孩問媽媽。
“他在看河呢！”媽媽笑著回答。
“那他怎么一個人呀？”女兒不知所以。
“問你爸爸吧。”媽媽說道。
“爸爸，那個哥哥怎么一個人呀，今天不是圣誕節(jié)么？”乖巧的女兒睜著大眼睛看著爸爸。
“他一定是不聽爸爸媽媽的話，圣誕老人不送禮物給他了?！卑职中χ卮?，答非所問。
“哦，是這樣呀……”女兒略有所思。
“乖女兒，我們?nèi)ベI玩具吧！”媽媽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發(fā)。
“好呀！”女兒高興了起來。
“不過呢，要是你不聽話，就會跟那個哥哥一樣沒有禮物了哦！”爸爸補充道。
“爸爸真壞！”女兒追打起爸爸。
三個人歡笑著走了過去，小男孩的眼淚卻悄悄流了下來。
沒有人知道小男孩是怎樣掉進河中的，在場的人們都看到河上飄浮著無數(shù)根火柴棒，還有一只隨著河水一浮一沉的小皮鞋。小男孩沒有呼救，他留在這世上最后一絲眼光，卻是看到河岸上一群冷眼旁觀的人，他聽到他們內(nèi)心的聲音出乎意料的一致：總有人會救他的。
忽然，天空飄下鵝毛大雪，白色圣誕似乎比以往更為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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