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真實的道路,必須首先踏過謊言和夢境?!薄蛐堇だ展哦鳌ぁ蹲兓奈幻妗?/span>
作者丨謝丹儒
圖片丨藝子
1.
有時,我恐懼黑夜的到來,就像有時我是那樣的期待黑夜。
我總是很難明確的知道哪一時刻,我該是怎樣的。我很少去控制自己的想法,帶著某種功利,懷揣著目的,一定要如何有效,又或是一定該怎樣,我很少這樣去做。
此刻,我是恐懼的,恐懼于時間的流逝在不經(jīng)意間就已然發(fā)生,黑夜就這樣突然的降臨,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等我真正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又想到了就算我意識到了這一點也是一樣的。
時間是不會騙人的,或者說沒有人能夠阻止時間的流逝,真正應(yīng)該重視的也從來不是時間的存在,而是在這有限時間里以什么樣的方式度過。
我恐懼,是源于對于時間的無力。我不知道該如何抓住這時間的間隙,我又應(yīng)該做點什么。好像,這不該是一個人為此感到恐懼和焦慮的,但我確實如此。
今天,就這樣過來了,終于過來了。我不知道我是否該慶幸,慶幸于我的擁有,我擁有今天,我尚且還擁有。可是,我不敢想象的是,我害怕這樣的今天,害怕此時此刻黑夜的到來。
無疑,它告訴了我時間就是這樣走了,我今天虛度了。
我已經(jīng)不記得這樣的虛度維持了多久,但總感覺一整天下來,腦袋里空空的,周圍空空的。我一無所獲,卻就這樣失去了我寶貴的時間。
聽起來這像是無病呻吟,我害怕無病呻吟,但不否認此刻的我就是在做這樣的一件事。
我害怕,我恐懼黑夜的降臨。
2.
不記得這樣的時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但它發(fā)生了。
我無比清楚的知道它發(fā)生了,我深深的為之感到羞愧和無力。面對這看不見,卻也心里明白的,我能做些什么呢?面對此刻的黑夜,又怎么不叫我感到恐懼呢?
以往,我是能夠看到黑夜美好一面的,但是此刻的我,連這一點也變成了某種奢望。
我眼前一片漆黑,我的羞愧沒有我所言論的那么深,更像是某種麻木,像是一種習(xí)慣,像一種本能。
是的,我失去了白天,我為此感到惋惜。
于此同時,我也明白教我失去的并不是別人,不是任何誰,我找不到人來替我背負這個罪名,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
真正叫我羞愧的不正是因為是我嗎?
是的,我親自葬送了這白天,對此,我竟然感覺到麻木。我的不安和焦慮是在我思考之后才發(fā)生的。我也明白,這樣的焦慮和不安本身毫無意義。
可是,哪怕這樣,我不也應(yīng)該為此感到羞愧嗎?我并沒有。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連這點微弱的羞愧也沒有了,我竟可恥的容忍了自己,放縱自己。在毫無嘗試之下,我就這樣妥協(xié)、屈服,并且沒有任何的負罪感。
就是這樣的我,這樣的黑夜,一天又一天的發(fā)生,我怎么能夠如此無動于衷呢?
這是生命啊,我有限生命寶貴的時間,余生中最年輕的時刻,它應(yīng)該是美好的,我應(yīng)該擁有更多的幸福,可是我沒有。
如此黑夜,怎能不叫我心生恐懼呢?
3.
確實,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但都是一些有的沒的。
連我自己也明白,很多事如果只是想想而已,完全沒必要想的,這樣的想想也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墒俏揖褪菚滩蛔∪ハ耄业哪X子不受控制的就是會去想。
每一天早晨醒來,我就會忍不住的想要再次入睡,我想逃避,我想永遠的沉睡和麻木,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在想能不能讓時間停下,讓我想明白接下來的時間我應(yīng)該怎么度過才好,然后再開始。
可是,我也明白,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從小我就明白。
小時候,家里鬧矛盾,我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我想替他們分擔(dān),我想給予他們幫助,我想做點什么。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哪怕我問起為什么會這樣,哪怕想簡單的了解這其中的緣由,哪怕這一個個的錯誤在我看來完全不至于此,可是呢?我還是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而心生恐懼。
是的,我不希望這一切的發(fā)生,我不愿意看到這樣的場面,可它確實發(fā)生了,就這樣在我眼前清晰地,我清醒地看著,卻什么也做不到,就像此刻我面對這黑夜一樣。
我知道,糾結(jié)于這樣的發(fā)生和存在是不對的,是毫無意義的,我應(yīng)該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別處,放在能夠發(fā)揮我價值,能夠產(chǎn)生價值的地方。身為一個人,我就應(yīng)該這么去做。
可是,我并沒有這么去做。這怎么能叫我不為此感到恐懼呢?
4.
面對這樣的恐懼,我停不下來。
有時,我會悲觀的想:如果我是別人,又或是我是一個又聾又啞殘缺的人,如果我的情況更糟糕一點……興許,我就不會這樣去想了吧。
可現(xiàn)實就是這樣,我的現(xiàn)實,我的現(xiàn)實之外的現(xiàn)實,事實如此;正如我看見的,遇見的,經(jīng)歷的,已經(jīng)發(fā)生,它就是這樣。
或許,我應(yīng)該感覺到滿足的。正如我所說,我的情況尚沒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我的情況尚且還可以保持樂觀。只是,好像我主動的放棄了,將這一切好的,壞的,都放棄了。
我很想說我不在乎,可是我無法自欺欺人,我確實在乎。
正如此刻,我對黑夜的恐懼一般,我就是感到恐懼了。我無比誠實的明確這一點,無比誠實的感知著這一切的發(fā)生。
哪怕,此刻的我早已將白天所經(jīng)歷的一切遺忘,可也正是這種遺忘使我在乎,我無法忽視。
如果你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無關(guān)緊要,你能夠意識到這無關(guān)緊要,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自欺欺人的話,那確實無關(guān)緊要了。
只是,我做不到。
正如《越過海灣》中所言:“我們本可承受這世界,假若它渾身堅固。”
可是,我內(nèi)心的懷疑,我的不安,以及我對黑夜的恐懼,無不在提醒我,這世界的“渾身堅固”更像是另一個自欺欺人的把戲罷了。
可是,即使我拒絕承認這一點,我不相信它“渾身堅固”,我依舊無法突破這黑夜帶給我的恐懼,這恐懼格外堅固。
厄休拉·勒古恩《變化的位面》中說:“通向真實的道路,必須首先踏過謊言和夢境。”
我不確定這句話是否是真理,就像我不確定所謂真實的道路是否是我所追尋的,我同樣不確定的還有這謊言和夢境,以及這黑夜和黑夜所帶來的恐懼。
若這一切皆是虛幻,若這一切皆毫無意義,我怎么會為之而感到恐懼呢?恐懼于虛幻嗎?
而我恐懼的,不正是它應(yīng)該有其真實、有其意義。
所以,我害怕,我恐懼黑夜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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