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的 外 祖 母
文/王丙月
一
我的外祖母是1991年10月底撒手人寰的，那年她88歲。外祖母雖說已去世多年，但她的音容笑貌我仍記憶猶新。外祖母去世的那天我正在學校上課，未能趕上給她老送行，現(xiàn)在想起來真感到有些遺憾。
我和外祖母同住一個村子，她的家地處我們村的最北端。如果我要去外祖母家至少要走上十分鐘左右的路程。外祖母膝下有六個子女，我母親排在第一。
外祖母姓張，我的外祖父姓白，所以在他們戶口本上稱作白張氏。外祖母的娘家我曾去過，就是離我們村不遠的百荷村。百荷村是我外祖母的娘家，雖然說路途只有十幾里之遙，但沒有平坦的路可供行走。如果外祖母要回娘家就只好爬山涉水了，況且爬山涉水要途經(jīng)兩座山和一條河。我記憶猶新的是，有一年外祖母回娘家給我的舅老爺過六十六大壽。我的舅老爺就是我外祖母的親弟弟，外祖母回娘家給親弟弟祝壽，也是理所當然，名正言順。
外祖母在娘家排行老大，她有三個弟弟一個妹妹。她和自己的妹妹都嫁給了我們這個村，論輩分來講，我管外祖母的妹妹叫姨姥姥，也就是外祖姨母。去娘家給親弟弟祝壽，當然也少不了我這五個舅母和我母親。舅母她們還很年輕，個個手腳麻利，精力充沛。祝壽的那天，我母親命令我和她們一同前往。外祖母和我的外祖姨母各騎一頭毛驢。我的五個舅母和我母親，三個人一組分左右各自保護我的外祖母和外祖姨母她們，就像給皇上護駕似的，前呼后擁，頗顯氣勢不凡。那時我年齡還小，走的再快也趕不上她們，外祖母怕我耽誤事，索性叫我的母親把我抱起放在騎在驢上的外祖母身后。外祖母叮囑我說：“三兒，你用手摟住我的腰抱緊我，咱們要快點趕路。”
沿著村外熟悉的小路，我和外祖母她們一同前往百荷村。半路上，外祖母回頭問我：“三兒！你喝水不？”
我回答：“是有點口渴，還真想喝水?！庇谑牵庾婺刚泻舸蠹艺f：“咱們歇會吧！三兒！想喝水了?！?/span>
我母親把我從驢上抱下來，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我的三舅媽和四舅媽把外祖母也從驢背上攙扶下來，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我的母親從包里掏出一壺水來，遞給外祖母說：“媽！您先喝點吧！”
外祖母說：“我不渴，先給三兒喝吧！他還是個孩子?！蹦赣H恭敬不如從命地把水壺遞給了我，我一仰脖喝了好幾口。
到了百荷村的舅老爺家，外祖母高興地說：“終于到家了?！?/span>
在就餐席間，外祖母坐在我身邊，一個勁的往我碗里夾菜。在我人生的記憶中，那頓飯我吃的最香甜了，至今想起來還唇齒留香呢！
二
隨著時間流逝，外祖母的年齡一年年增長，并逐漸變老。外祖父1978年去世，離開了外祖母。外祖母孤身一人，身邊沒人照看可不行，那時我已上了初中，為了給外祖母做伴，每天晚上我就到外祖母家，幫著端尿盆倒尿盆。有時外祖母不叫我干這些活，她自己就干了。外祖母曾經(jīng)說過：“自己還沒到讓人伺候的年齡，自己干點力所能及的事是可以的?！?/span>
外祖母腌制的小咸菜很受人歡迎，吃起來咸淡適度，特能勾起人的食欲，我對此是無以復加，情有獨鐘。把白蘿卜切成條，在開水泡燙一下，用笊籬撈出來瀝干，放在事先準備好的小瓦缸里，然后再把芹菜根莖、小辣椒、嫩黃瓜，胡蘿卜條，把它們統(tǒng)統(tǒng)放在一起。腌制一段時間后再吃，那味道沁人心脾，別有一番風味。緣于此，在外祖母家里吃飯就餐是常有的事。外祖母腌制小咸菜的絕活，別人不經(jīng)過一番深入的學習，是根本學不會的。
有一年春節(jié)的早晨我睡醒了，穿好衣服正準備回自己的家，還沒邁出大門口，就被外祖母叫住了，非要留我吃飯。我說：“姥姥！今天是過年，我準備回家去吃飯了。”正說著我的腳還在向外走著。此時的外祖母是大為不悅，一臉嚴肅地說：“過年是不假，過年在哪里過不都一樣么？外祖母今天給你做好吃的?！笨粗庾婺覆桓吲d的樣子，我于心不忍，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地留在了外祖母家過年。
外祖母燉了一鍋豬肉，又炒了幾個菜。我對外祖母說：“姥姥！今天過年！我祝您新年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外祖母高興地說：“好！既然是過年，就要有過年的氣氛，你今天就陪我過一整天的年，晚上把你母親和你幾個舅舅、舅媽他們叫來，咱們一起吃個團圓飯。”
我高興地說：“好吧！吃完飯我就去叫?！?/span>
接著，外祖母給我盛上一碗米飯。我推給外祖母說：“姥姥！您先吃吧！”
外祖母說：“誰先吃都一樣！”
“行吧！”我沒在堅持。
米飯就著外祖母燉的豬肉，我吃的很香甜，滿足了我口腹之欲的愿望。
三
1975年，我父親在北京某醫(yī)院住院，在我父親生命垂危之際，我的母親、大哥和姐姐他們都去醫(yī)院看望我父親。那時，我和二哥兩人還小，就留在了家里，我的外祖母就來到我們家，給我和二哥做飯。每天，外祖母變著花樣給我們做飯吃，精心伺候我和二哥的飲食，照顧得無微不至。后來，我父親的病情每況愈下，最后發(fā)展到無可救藥的地步。父親含笑九泉后，我的外祖母也很傷感，母親更是痛不欲生。為了使母親盡快從失去親人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外祖母就勸我母親說：“人死不能復生，我們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讓死者安息，活著幸福！”外祖母的這番話，對母親的觸動很大，很快母親就從痛苦的陰影中解脫出來，選擇了堅韌和勇敢，朝著今后的生活一如既往走了下去。
四
在和外祖母朝夕相處的日子里，我白天在學校學習，晚上就到外祖母家就寢。我把老師留給我的作業(yè)拿到外祖母家來做。在我做作業(yè)的時候，外祖母就坐在我身邊看，有時一邊看一邊叮囑我說：“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呀！不要辜負家里人對你的希望。”
我說：“姥姥！您就放心吧！我肯定會好好學習的，我也知道學習的重要性，決不辜負家里人對我的希望?！蓖庾婺钢牢覍W習很苦很累，就晚上做好吃的，給我加餐，同時倒來一杯水放在我身邊。我學習很晚的時候，外祖母就陪在我身邊，只到我把作業(yè)寫完，她才肯上炕休息。
外祖母畢竟是耄耋之年的老人，腿腳有些不利索，她又是封建禮教纏足的老人，走起路來是步履蹣跚。有一天晚上，外祖母去外面也不知干什么，結(jié)果在下臺階的時候，不慎摔倒了，頭磕在地上還流了血。當時我正在寫作業(yè)，聽見外祖母在喊我：“三兒！你快出來一下，把我攙扶起來。”
我聽見外祖母在喊我，不敢耽擱，趕緊跑出屋來，把外祖母從地上攙扶起來，扶進屋里。外祖母對我說：“你趕緊去請大夫，我頭部流血了，傷口很疼。”
我一路小跑來到我大舅家，因為我的大舅是個醫(yī)生。我把外祖母摔傷的情況告訴我大舅，他二話沒說提起出診的醫(yī)藥箱，快步流星地來到外祖母家。大舅急忙給外祖母處理傷口，很快外祖母的頭部被纏上幾遭紗布。我的二舅、三舅、四舅和老舅以及舅媽他們聽到消息后，都來到外祖母身邊。
雖說外祖母的傷勢沒有大礙，但在當時可把我嚇壞了。我見纏著紗布的外祖母坐在炕上有說有笑，提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下肚來。我掀門簾從外面走進屋來，外祖母就對我的幾個舅舅和舅媽他們說：“今天多虧三兒了！要是他不在我身邊，后果真的不堪設(shè)想。”
生老病死是人生命中的自然規(guī)律，歲月流逝，年齡增長，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終于有一天，帶著對我的牽掛，外祖母走到了人生盡頭，而撒手人寰。
可是外祖母疼我愛我的那些點點滴滴，卻留在我人生的記憶中，永遠烙印在我的頭腦里，而無法抹去。
王丙月，1966年4月出生在美麗的大山里?？釔圩x書，擅長寫作，曾有多篇作品見諸報端、雜志，對文學創(chuàng)作達到如醉如癡的程度，筆耕不輟是我一生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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