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新語》載:
孫齊由、齊莊二人小時詣庾公。公問齊由何字,答曰:“字齊由?!惫唬骸坝锡R邪?”曰:“齊許由?!饼R莊何字,答曰:“字齊莊?!惫唬骸坝锡R?”曰:“齊莊周?!惫唬骸昂尾荒街倌岫角f周?”對曰:“圣人生知,故難企慕?!扁坠笙残簩Α?/b>
孫潛、孫放兄弟二人小時候去拜見庾亮。庾亮問孫潛的字是什么,孫潛答道:“字齊由”,庾亮說:“你要向什么人看齊呢?”孫潛說:“向許由看齊?!?br>
兩個需要說明的,其一,何為字?如蘇軾,字子瞻,或字和仲。李白,字太白;杜甫,字子美。并非只是文人墨客才有字號。古人有名有字,根據(jù)名中的字義另取別名叫字,名與字之間的意義有一定關系。自稱時用名不用字,表示謙虛;稱他人時則用字不用名,表示尊敬。直至民國時,我們的前人還是名與字分開,只是到了現(xiàn)代,各種原因,名與字合二為一。
其二,許由何人?相傳是堯時賢人隱士,傳說堯欲傳天下與許由,許由不受。馬遷《史記.伯夷列傳》:“而說者曰:'堯讓天下于許由,許由不受,恥之逃隱?!鼻f子《逍遙游》曰:“許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猶代子,吾將為名乎?名者,實之賓也;吾將為賓乎?鷦鷯巢于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歸休乎君,予無所用天下為!庖人雖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許由不受,說,我不為名,不為利,一瓢飲,一碗飯就夠了,不用代你唐堯治天下。后世即以為鄙薄名利,遺世獨立之精神楷模。
庾亮又問孫放的字是什么,孫放答道:“字齊莊?!扁琢琳f:“要向什么人看齊?”齊放答道:“向莊周看齊?!扁琢琳f:“為什么不仰慕孔子而仰慕莊子呢?”齊放答道:“孔子是圣人,是生而知之的天才,所以難以仰慕。”
魏晉時期,崇老莊,談玄論道,齊莊的回答似乎并不出人意料。但如果仔細品讀字句,從齊莊的回答中,雖然他仰慕莊子,但其實又隱含了另外的信息,他們?nèi)耘f飽讀儒書?!笆ト松?,故難企慕?!币杂诳组T經(jīng)典。《論語》:“生而知之者,上也?!奔瓷聛肀阒赖奶觳?,是圣人。此外,對答的言語中似乎又蘊藏著哲理,包含著待人處事的一種態(tài)度,甚至是人生觀。沒有可比性的人或事,無須自尋煩惱,費勁周折地追尋。
令人驚嘆的是,作為七八歲孩童能如此引經(jīng)據(jù)典,寥寥幾字,便可看出深厚文化的童子功,非同一般。我在七八歲時,知道最有文化的故事就是司馬光砸缸、孔融讓梨,能脫口而出的也就是那句“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現(xiàn)在又有多少孩童,知道許由的故事,儒家與老莊的大體區(qū)別,又有多少人能靈活化用《論語》中的“生而知之者,上也”這句話呢?至于長大了想做什么?都忘了當初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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