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鏈（散文）
文/張慧穎（黑龍江密山）
我喜歡憶苦思甜，估計大多數(shù)女人都是這樣，愿意把陳年谷子百年糠倒騰出來，以丈夫的話說就是欠揍。男人嗎，雖然表面看似男子漢肚量，但小男人性格還是會深入淺出，只是不想被別人看穿或揭露而已。
昨天晚上真的睡不著，翻來覆去，丈夫也雙手交叉放入頭底，明顯睡意全無，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想一定的事，比如以前操心孩子學習，課堂紀律，冬暖夏涼，而現(xiàn)在則考慮他成家立業(yè)，事業(yè)如何能順風順水，身邊老人如何少被病痛折磨，又如何能延年益壽這些靠譜的事等等。
我是情緒差和滿足感非常強的人，比如丈夫現(xiàn)在伸過來的臂膀，我就會小鳥依人躺在上面，可眼前馬上又像過電影一樣，想著以前那些悲催的故事，我就會不經(jīng)意的問他：“生日鏈還記得嗎？”這個時候，女人大多提起的都是男人沒有面子或者他曾經(jīng)做事不夠理智的事情，如此道來，丈夫滿滿的一腔熱血就會顯出黯淡無光，他面對膀子上的我：“哎，你最近沒少長稱啊，像個肉墩子?！彼褪沁@樣，一慣我這邊有譏，他那邊立馬帶有諷刺，然后抽出膀子：“我看你是不困，我可要睡覺了。”他轉(zhuǎn)身一剎那是躲避，同時也是不愿意和我一般見識，是啊，男人總是愿意把曾經(jīng)的黑色抹擦掉，把白色再調(diào)成五顏六色呈現(xiàn)出來，此時，我雖然面對他的脊背，像一堵厚厚城墻，但還是沒有打擾我的思緒，我又回到那個讓我啼笑皆非痛哭流涕的早上。
那年我還很年輕，并不像現(xiàn)在微胖，那時的我為了能更好的生活，起五更爬半夜經(jīng)營自己的生意，除了陪兒子學習，就是照顧好丈夫為準則。整日三點一線，絕無時間考慮自己。
一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樣起來做早餐，在廚房的操作臺上，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精美的長條盒子，盒子外觀還系著紅色蝴蝶結(jié)，看樣子是誰精心系上去的，透過蝴蝶結(jié)一側(cè)，有一長條透明塑料，從精裝塑料往盒子里看，能看到一條精美的項鏈在里面，還佩有一款璀璨的吊墜，我拿著項鏈盒子，心里著實暖和，心想著，今天是我生日，我都忘記了，他終于知道情感加固需要感情投資了，他終于懂得浪漫了，我想著向屋里走去，屋內(nèi)雖然鼾聲如雷，我仍悄悄在他額頭深深投了一吻，以往我不會打擾他睡覺，因為此時真的好興奮，我這一吻來的突然，他睜開惺忪的睡眼，鄒著眉頭，一副及其厭惡我的樣子說：“一大早上你得瑟啥？”
我卻心花怒放甜甜地說：“謝謝你啊，給我送貴重的禮物?！?/span>
丈夫緊鎖眉頭說：“我看你是病的不輕，一大早上不讓我安生睡覺，今天不就是你生日嗎？錢在你兜里。愛怎么花就怎么花，和我整什么景啊？”丈夫顯然對我打擾十分不滿意。我把藏在身后的項鏈盒子拿出來，在他眼前晃了晃說：“結(jié)婚以來，你還是第一次送我禮物，真的，我從心里謝謝你。”
丈夫剛剛半側(cè)過身子，欲拉被子將自己蓋上睡覺，見我手里的項鏈盒子，他半信半疑的坐起來問：“哪兒來的？”
我說：“廚房呀？你用心良苦啊。越來越懂得浪漫了，居然把禮物放在廚房，你是想讓我早起就有個……”
我喜出望外，仍在那恬不知恥地說，當我話還沒說完，我從他的表情上已經(jīng)感覺到了什么。他此時已經(jīng)睡意全無，把被子掀翻在一側(cè)，然后徹底完全脫殼，順手拿起柜子邊上的煙盒，點著一顆上火的煙問：“說說吧，哪兒來的？”
我能感覺到他吐出的煙圈就在我們面前周旋，我有些看不清他嘴臉，男人們都是這樣，他可以不送你禮物，但他絕對不希望另外一個男人比他獻殷勤，我看著丈夫的嚴肅勁，后悔親他，他此時的舉止明顯是期待，禮物是誰送的。
我真不知道是誰送的，面前此人被我高估了，絕非此人所送，我將馬上面臨著一場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現(xiàn)場實地考察，我搜腸刮肚，不會是那個阿龍??？那個阿龍曾經(jīng)像我表白過愛慕之情，可我已經(jīng)早早把他扼殺在搖籃里啦，雖然愛搞笑阿力總說他生活不幸福，沒和我結(jié)緣是他一輩子的痛，他那只是玩笑話，我怎么會拿青春去賭明天？我一直以來打著相夫教子，守家待業(yè)的旗幟，我更知道家和才能萬事興啊！項鏈究竟哪兒來的？哪兒來的？我腦袋里一時亂糟糟。
丈夫直言不諱：“說呀？哪兒來的？”丈夫明顯想弄個徹徹底底，明明白白，此時通過項鏈，足以讓我看清到丈夫，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重要性，也同時會讓他看輕我，是一個貪圖便宜，唯利是圖，為利益而熏心，徹底失去道德底線的女人！我腦海里胡思亂想，東西為何會跑到廚房？正在無法言說，就在這時，我兒子從隔壁屋里出來解小手，他見我手里拿著項鏈盒子，會心地笑著說：“媽，祝您生日快樂。”
我感覺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馬上追問兒子：“你知道我今天過生日嗎？”
兒子：“知道，媽，我知道你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去廚房給我和爸爸做早餐，所以，我昨晚等你睡著了。故意把項鏈放在那里，想給你個驚喜。”
我拿著項鏈，釋懷地看著丈夫，高挑的眉頭等待丈夫再和我言說道歉之類的話，然而，丈夫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表情，眼睛根本都沒有瞟我一眼，掐熄了煙，徑直朝著床走去，掀開被子一頭扎進去。我掀開被子，剛想和他說什么，他卻說：“好事成雙，我再同一個位置回你一個吻怎么樣？”我立馬用被子把他捂的嚴嚴實實。
一場解釋不清，比麻繩還亂的情節(jié)片段就此悄然無聲。
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懼怕起來，兒子買的項鏈？他哪兒來的錢？他根本沒有這筆款來支付這個項鏈，我尾隨著兒子進了屋。
雖然兒子懂得感恩，但我依然不依不饒地問他：“能告訴媽媽，買項鏈的錢哪兒來的嗎？”此時此刻，我不能因為我的得到而沾沾自喜。
兒子很不情愿地說：“媽，你就別管別問了，祝您一天小開心呦”
“你告訴媽，拿誰錢了？還是偷誰的了？你今天得和我好好交待，因為我每天只給你7元錢，你來回坐車兩元，買零吃一元，其余四元買盒飯，這個項鏈不是小數(shù)目，沒個千頭八百你買不回來?！眱鹤佑帽蛔游孀☆^，不想聽我說話，更不想解釋。
“來，來，別裝睡?！蔽页兜魞鹤宇^上的被子。
兒子祈求狀態(tài)：“媽，不說不行嗎？”
“不行，別以為給我一點小恩小惠，我便會縱容你做任何事。我這一切都是再幫你，你還是一五一十地交待吧，因為你今年只有十四歲，迷途知返，知錯就改，一切都還來的及。”我在質(zhì)疑中審問，提醒中希望他覺醒。我順便又把房門關(guān)上，生怕兒子道出一時糊涂，才做出了偷摸地傻事，害怕被他爸爸聽見，對人不對事的教育孩子，會加深父子彼此之間的隔閡。
經(jīng)過一陣子說服，兒子露出腦袋，被子壓在下頜下，他似乎在回憶，終于開口慢慢講述著：“年前我就想給你買個項鏈，因為高海洋和李偉她媽都有項鏈戴，我曾經(jīng)跑到金店去看價格，最便宜的也得580元，看完后我就打算讓你過年能戴上，可是過年的時候錢沒攢夠，過年你又不讓我要爺爺奶奶們壓歲錢，所以我攢錢十分困難?！?/span>
是的，兒子長這么大。我從來不讓他要老人壓歲錢，因為我們回來是為了陪老人過春節(jié)的，讓孩子們不要有授予之心，并且我們這些做晚輩的還要象征性的給老人們一些過年伺候辛苦費，這些都是憑心而贈，所以兒子從生下來到如今，根本沒有壓歲之說。
兒子又說：“我年前只攢了200多，離買項鏈的錢相差甚遠，后來愿望只能改到你生日這天了?！?/span>
“說錢哪兒來的？”我用手指做攆錢的樣子示意他。
兒子看看我：“你每天給我7元錢，我只有去的時候才坐車，每天回來太晚你總好問我，我只好撒謊說在班級學習了，其實我是為了省那一塊錢。還有零吃一元我年前就取消了，這樣又能省下一元，還有那四元盒飯錢，我每天基本選擇米飯，不選擇炒菜，我只選擇米飯就咸菜，或者饅頭和一元錢菜湯，這樣我一天下來基本節(jié)省3塊到4塊錢?！?/span>
我嘴角向上一動，情緒有些波動，我咬緊下唇，不讓他發(fā)現(xiàn)有任何端倪。
兒子仍然繼續(xù)說：“在攢錢過程中，我一共去過金店四次，每次都是失望而歸，但我總是不放棄愿望，因為離你生日還有那么一段距離，最后我和高海洋跑入金店，金店老板說，你怎么又來了，光看光問也不買，我說，我是來看價格的，今天務必買回去，因為明天就是我媽生日，老板很驚訝，問我，你真是給你媽買嗎？我點點頭。老板說，那好吧，你現(xiàn)在相中哪兒一款了？媽，你知道嗎？李偉媽媽就戴著這個帶墜子的項鏈，可好看了，可我一看價格。要比我買的貴很多，我戀戀不舍的看著，那個老板說，你把你兜里錢都拿出來吧，好好數(shù)數(shù)，看看你適合買哪兒一款的，我和高海洋就在柜臺上開始數(shù)錢，我把每一分錢都掏出來了，五個月，我一共攢了583元兩角，這個帶墜子項鏈是760元，那個老板見我愛不釋手這個項鏈，他說，孩子，我賣那個580元的能掙到你錢，賣你手里這款我就要賠錢了，可是，難得你有這份孝心，這么小小年紀，就知道孝敬父母，我今天就算賠錢，都會讓你把這款項鏈拿走的。我想滿足你這個愿望。媽，你知道嗎，我一開始都蒙了，以為他在謊我，看著他給盒子系蝴蝶結(jié)，我心都樂開花了。”
兒子動情的講著，他坐起來見我眼睛濕潤了，兒子說：“我說不告訴你，你偏不聽，你非得讓我說，我今天不想看你流淚，只想讓你做個最幸福的媽媽?！?/span>
眼淚徑直下滑。有些眼淚不是傷心所致，往往感恩中充盈著幸福的淚水。
兒子又說：“還有件事，就是我和高海洋剛剛跨出店門，那個老板叫住了我們。讓我們留步，我以為老板反悔了，我懷疑的看著老板，老板看著墻上的表說，現(xiàn)在還不到十二點，看這時間，你倆是剛放學就跑來了吧？你倆肯定還沒吃東西，來，給你倆二十元錢，去吃碗面吧，媽，我和高海洋去了一家餐館，一家要了一碗面條，那天的面真香，我們吃的撐得慌?！?/span>
時過今日，我都感謝那個老板，感謝他的施舍和給予，圓了我兒子的夢，讓他活在感恩的世界里，那個荒繆的晨起之吻，雖然和生日毫無相干，畢竟他和上天賜予我優(yōu)秀的兒子，凡事都來的那么巧，無巧不成書，一切都覺得那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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