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離世界的盡頭太近,和太多的童話聯(lián)系在一起。不光是《騎鵝旅行記》中的大雁們,安徒生筆下的雪之女王也永生居住在這片夢幻的土地上。
在我動身去北歐之前,男友囑咐我一定要替他去看看拉普蘭。小時候,我和他都是從瑞典作家塞爾瑪?拉格洛芙的《尼爾斯騎鵝旅行記》里第一次聽說了這個地方,在故事中,拉普蘭是大雁們停歇的夏季營地,也是尼爾斯冒險旅行到達的最北端。我們兩個人一直孩子氣地認為,到了拉普蘭就是到了世界的盡頭。
翻開地圖,我能找到北大西洋周圍分布的那么多的“蘭”(land),英格蘭、蘇格蘭、愛爾蘭,還有紐芬蘭、格陵蘭和“冰蘭”(冰島Iceland),我猜測拉普蘭大概應該是地圖上最靠北的一個。然而在地圖上,無論我怎樣仔細辨識那些黑色小字,都沒有找到任何標注“拉普蘭”(Lapland)字樣的地點。難道這個地方真的只存在于童話想象中嗎?
著陸赫爾辛基正值清晨,人們從街角三三兩兩地涌向街頭,整個城市洋溢著一種清新的北歐味道。正值夏季,街上找不到任何冰雪王國的痕跡,但入眼的街道和建筑依然是一片干凈的白色??赡芤舱沁@種氣候的影響,養(yǎng)成了芬蘭人世界聞名的內(nèi)向性格。1940年,在經(jīng)歷了一段時間了無生趣的芬蘭旅居生活后,戲劇家布萊希特也無奈地寫道:“芬蘭人用兩種語言保持沉默?!保ǚ姨m人使用芬蘭語和瑞典語兩種官方語言)
住進旅館,我迫不及待地向前臺的服務生打聽拉普蘭的所在。這個芬蘭小伙子一臉茫然,完全沒聽明白我對這個地點東一句、西一句的描述。終于,旁邊一位50歲左右的中年人忍不住走了過來,擺手示意小伙子繼續(xù)去忙別的事情,順手接過我的地圖冊,一邊在上面指點,一邊向我解釋。原來傳說中的拉普蘭,是一個北極圈以北地區(qū)的泛稱,分屬芬蘭、瑞典、俄羅斯等國?!袄仗m” (Lapland)的本意是“馴鹿之地”,據(jù)說是因為這里原住民的祖先是從俄羅斯大陸深處趕著馴鹿前來定居的。
也是在旅館老板的建議下,我決定在游歷赫爾辛基之后前往芬蘭北部拉普蘭地區(qū)的心臟——羅瓦涅米(Rovaniemi)。因為他說,在那里住著圣誕老人,會滿足我這個小姑娘所有的愿望。
拉普蘭之夜
傍晚7點,帶著熱心腸的老板自制的火腿煎蛋三明治,我坐上了由赫爾辛基開往羅瓦涅米的火車。因為沒有事先預約,到達車站時11歐元的便宜臥鋪票已經(jīng)賣光了,只剩下25歐元的那種,我索性買了最便宜的硬座票。上車之后發(fā)現(xiàn)身邊還有一個空位,于是不斷祈禱只要不再有人上來,晚上我就能在兩個座位上囫圇睡一覺。
火車剛到坦佩雷(Tampere)就上來一個芬蘭人,放下行李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的空座位上。他很禮貌地問我要去哪里,得知我一個人去拉普蘭旅行就聊了起來。只是他的英語口音很重,加上車廂內(nèi)人聲嘈雜,我們常常要把一句話重復幾遍才能互相聽懂。聊得口干舌燥后,他邀請我去餐車上喝啤酒。如果是在國內(nèi)的火車上,我肯定不會貿(mào)然答應。天知道是不是在幾天的旅行中被北歐單純的氛圍感染了,雖然有點擔心,我還是壯起膽子跟去了。等他喝完了大大的一杯啤酒,我得知我的這趟旅行剛好趕上芬蘭的傳統(tǒng)節(jié)日——仲夏節(jié)。在北歐地區(qū),很多地區(qū)每年從10月到次年的4月幾乎見不到陽光。夏至是一年中白天最長、陽光最充足的一天,所以成了人們大肆狂歡、通宵玩樂的節(jié)日。仲夏節(jié)所有的機關、工廠、商店統(tǒng)統(tǒng)放假,這位老哥此行也是回老家羅瓦涅米休假的。
13個小時后到達羅瓦涅米,我確信已經(jīng)踏上了夢想國度拉普蘭的地界。城市很安靜,微風有絲絲涼意。雖然街上都是開車準備出城度假的人們,但是所有的車輛都井然有序,沒有人著急,也許人們已經(jīng)預知黑夜不會來臨,白天的時間還將很長。從5月中旬開始,拉普蘭地區(qū)開始了極晝。我住的小旅館里裝著厚重的深色窗簾,拉上后嚴密得透不進一絲光線。 我問旅館老板,等極夜來臨整日黑暗時怎么辦?他立刻將窗簾掀起來,翻了一個面給我看,原來窗簾的另一面用的是淡黃色的布料。旅館樓頂有幾座玻璃屋頂?shù)男∥?,是為冬季夜晚觀賞極光準備的。
拉普蘭的夏夜,最迷人的景觀就是“午夜太陽”。太陽垂在天邊還沒有來得及落下去,黎明時分的日出景象就已經(jīng)呈現(xiàn)在眼前。到了晚上11點多鐘,陽光才開始減弱,橘黃色的光給旅館旁邊的小山鍍上一層金色。我隨意在山下的樹林里散步,四周是經(jīng)典的北歐風光:滿山都是筆挺的翠綠白樺林,山丘之間點綴有星星點點的湖泊。我一邊在草叢中摘藍莓和野草莓,一邊觀察天色。陽光慢慢地從刺眼到柔和,周圍的景致都籠罩在一片金色之中,連我的皮膚也被陽光映照成了金色。接近午夜12點的時候,陽光依舊照在我身上,仿佛一個童話世界一樣,讓人感覺不真實。
圣誕老人之鄉(xiāng)
清晨醒來,決定去拜訪傳說中圣誕老人的故鄉(xiāng)——圣誕老人村(Santa Claus Village)。沒有馴鹿雪橇來接我,我自己背起行囊找到了路邊一個只有一塊黃色小牌子的公車站。站牌上貼著公交車時刻表,差不多一個小時一班。
在村子入口,有一條粗粗的黃線橫貫空中,連接的木樁上標著“北緯66度33分”的字樣,地上也有一條相應的白線。這正是北極圈的分界線,踏過了這條線,便進入了北極圈。我對拍照留念一向沒有什么興趣,但還是忍不住像個孩子一樣在線兩邊跳來跳去,這么輕松地進出北極,感覺十分有趣。
1927年,芬蘭和蘇聯(lián)確定以拉普蘭地區(qū)的“耳朵山”為兩國通往北冰洋的國界線。芬蘭的兒童故事大師瑪爾庫斯從中取得了靈感,他在電臺里給小朋友們講故事時說,圣誕老人和兩萬只馴鹿一起住在這座“耳朵山”上,并且能夠通過“耳朵山”聽到世界各地孩子們的心愿。從此,羅瓦涅米的圣誕老人村就成了圣誕老人的故鄉(xiāng),每年圣誕老人都會收到七十多萬封來自世界各地的問候信件。
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圣誕樹都將在圣誕節(jié)過后被扔掉,只有圣誕老人村一年四季永遠都有圣誕樹。在這個村子里,時間仿佛被施了魔法般停滯在圣誕節(jié)這一天,所有孩子的夢想也都從這里打包寄往世界各地。村子并不很大,但是每個建筑都充滿了童話色彩。圣誕老人的居所是一片木頭屋子,墻上掛滿了圣誕飾品。我拿著在辦公室一角買到的明信片請他簽名,想和他用英文聊幾句,沒想到他先沖我微笑,然后用中文說了一句“你好”,反倒把我嚇了一跳。在他身旁又游蕩了一陣,發(fā)現(xiàn)圣誕老人還會簡單的德語和法語,來拜訪他的很多小朋友都悄悄地對他說出了自己的夢想,而成年人在請他合影、簽名時也好像一下子天真了好多。
村子里的郵局有一只紅色的郵筒,所有信件和禮物放進后,都會在圣誕節(jié)的時候加蓋特別的郵戳寄走。不知道還有多少孩子愿意相信圣誕老人,又有多少大人肯為孩子守護這樣一個小小的夢想。我趴在墻上,在明信片上寫上男友的名字、地址和一句“愿你永遠不會老”,丟進了紅色的郵筒。不知他收到我的明信片,知道我真的不知不覺旅行到了世界的盡頭拉普蘭,會不會也感到遙遠而傷感。
一切都是虛構的,一切又都好像是真實的,在拉普蘭漫長的白夜里,我在這片童話的土地上自得其樂。這里離世界的盡頭太近,和太多的童話聯(lián)系在一起。午夜,我從圣誕老人村回到旅館,室外仍舊像下午一樣一片明亮。古老的芬蘭民間音樂溫柔、夢幻,伴著薩米人的低吟淺唱,我趴在床上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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