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最近三星堆又出新面具了
這些面具究竟從何而來
為何呈現(xiàn)出不同的面孔？
跟我一起來看看吧~
● 他也戴著金面具 ●
朋友從四川旅游回來，說有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四川人愛戴面具！”然后有理有據(jù)擺起龍門：“川劇變臉要戴面具，當?shù)夭刈逄?、還有演儺戲，也要戴面具，連幾千年前的三星堆人都戴著面具，還是黃金的呢，真奢侈！”
所言不差。在三星堆遺址一號和二號祭祀坑里，曾經(jīng)出土了四十余個青銅人像，其中數(shù)個還戴了一層黃金面罩。更可貴的是，一號坑出土了一個從青銅人臉上脫離的面罩，展現(xiàn)出一張別具一格的黃金面孔。
三星堆一號祭祀坑出土金面具
朋友津津有味地回憶著三星堆的金面罩，又有了心得：“好像埃及法老的木乃伊也戴金面具，你說戴面具的青銅人，會不會是三星堆的'法老’？這面具是不是國外的進口貨？”
1922 年，是英國考古學家霍華德·卡特一行人在埃及“帝王谷”度過的第19 年?！暗弁豕取笔悄崃_河西岸的一個山谷，古埃及新王國時期，法老們沿著山谷的巖壁，開鑿出了一片墓穴群。從圖特摩斯一世開始，共有60 多位法老葬在這里。
11 月26 日，塵封了數(shù)千年的圖坦卡蒙墓的墓門，被霍華德·卡特打開了。圖坦卡蒙的頭上，罩著一副純金面具——高約54 厘米，寬約40 厘米，重約10.23 公斤，整體不留孔洞，只在眼眉、胡須等處裝飾寶石。這就是后來聞名于世的圖坦卡蒙黃金面具。
埃及法老圖坦卡蒙黃金面罩
金面具也曾在與三星堆同時的另一處古文明——古希臘邁錫尼文明中出現(xiàn)。
1871 年，醉心于《荷馬史詩》的德國考古學家謝里曼，在對南希臘的邁錫尼城遺址進行考古發(fā)掘時，發(fā)現(xiàn)了可能屬于大名鼎鼎的希臘領(lǐng)袖阿伽門農(nóng)的金面罩，此后，類似面具屢有出土。
美術(shù)史研究者朱伯雄在《世界美術(shù)史》中描述道：“每個面具的臉形都很有特點，有的濃眉橫生，有的則淡眉微現(xiàn)，有的嘴唇緊閉，有的唇厚似浮腫?！?/p>
● 黃金的三星堆 ●
金面具居然出現(xiàn)在同時期的三個不同地區(qū)？難道真的如朋友所說，三星堆的面具是中亞、歐洲的文化輸入？但細細比較三地的金面具，其實有很大的不同。
大英博物館藏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二世花崗巖雕像
古埃及和古希臘的金面具，都出土于墓葬，研究者一般認為，古希臘的金面具，受到古埃及文明的影響。
古埃及人相信，只有不朽的尸身，才可以守護靈魂，令死者得到永生。因此，面具往往栩栩如生，面部細節(jié)豐富。
三星堆則不同。金面具出土于祭祀坑中，與死者、亡靈無關(guān)。而金面具所呈現(xiàn)的臉孔，則泯滅了個人細節(jié)特征，呈現(xiàn)出夸張變形的眉目口鼻。甚至很難說，這些青銅人究竟是戴著金面具，還是本來就長著一副金色面孔。
北大考古文博學院孫華教授在《關(guān)于三星堆器物坑若干問題的辯證》中，就提出了一個有趣的觀點：黃金面具其實是“妝點了黃金的面皮”。
青銅人像以黃金飾面，更添莊嚴華貴。這些金面人雖然不是死去的君主，卻也擁有著權(quán)力——他們可能是負責祭祀的神職人員中，地位較為崇高尊貴的那部分成員，也可能象征著受到崇拜的神。
雖然這三處文明都是用相似的方式制造金面具，但面具造型和使用者明顯不同，因此很難說三星堆文明在黃金面具的使用上受到同期外來文明的影響。
相近的時代，同樣的材質(zhì)，類似的工藝，僅僅將之歸于巧合，顯然不能令人信服。學者們普遍相信，在金面具的耀眼光芒下，是古蜀文明開放的一面。
四川大學霍巍教授將三星堆青銅人的金面罩，與古西亞兩河流域在神像上包裹金箔、銅箔的習俗作對比，認為兩者之間性質(zhì)更為近似，都出于宗教目的。
然而，目前仍然缺乏充足的證據(jù)。關(guān)于三星堆金面罩是“進口”還是“內(nèi)銷”的疑問，有待學者們的進一步探索與研究。
● 象頭神從印度來 ●
另一件讓朋友記憶猶新的三星堆“面具”，也成為了學者們探討古蜀國對外貿(mào)易、交流的線索，那就是三星堆二號坑半身青銅立人的象頭冠。
朋友這樣描述所見：“有個銅人戴的面具，太特別了。大耳朵、大眼睛，嘴向前凸著，中間還豎起一條長鼻子，就是個大象腦袋。是不是和藏族跳舞時戴的那種動物面具特別像？”
涼山彝族自治州博物館的劉弘等學者指出，冠帽嘴部前端很有可能原本插入了一對象牙：“如果插入的是一對象牙，這件冠就同時具備了長鼻、大耳、長牙三個象頭最典型的特點。”
而這個帶頭冠的青銅立人，也成為“古蜀人曾經(jīng)存在過象頭神崇拜在文物上的反映”——銅人是巫師，戴著象頭冠來扮演古蜀人崇拜的神祇之一，象頭神。
三星堆青銅立人像所戴頭冠
同金面具一樣，象頭神在同時代中國國內(nèi)的文明中難以找到蹤跡。但放眼周邊，與古蜀國位置相鄰的古印度，象頭神崇拜存在已久。
在古印度神話中，象頭神是雪山神女與濕婆神之子，因為誤會，被父親砍掉了頭顱，只能用象頭代替。象頭人身的他，擁有多個臂膀，手中各拿法器，其中右手所持為斷掉的右象牙，是用來完成古印度史詩《摩訶婆羅多》的神筆。
在三星堆與古印度兩個位置接近、社會發(fā)展水平相似的古文明之間，發(fā)生交流的可能性非常大。
12世紀末-13世紀初 青銅象頭神伽內(nèi)什像
柬埔寨國家博物館藏
三星堆祭祀坑里發(fā)現(xiàn)了大量象牙，說明當時祭祀時，象牙屬于重要的祭品，需求量極大。研究者認為，除了使用本土象的象牙外，三星堆人很可能也通過貿(mào)易手段，向周邊——比如印度地區(qū)，獲取象牙。
劉弘等學者做出了大膽的推測，“古印度的象頭神崇拜極有可能附著在象牙東向輸送過程中傳播到中國而被古蜀人所接受。
中印兩大文化相似的多神偶像崇拜的文化背景，使互相接受對方宗教的內(nèi)容和形式變得容易”。三星堆人將象頭改造成神帽，戴在祭師頭頂，從而將象頭神與祭祀坑中其他神祇并列，納入了自己的崇拜體系當中。
● 古文明的“臉” ●
三星堆遺址出土了大量面具，材質(zhì)多樣，造型奇特。這些面具很可能由巫師佩戴，或者用于祭祀儀式。
而放眼中國，乃至全世界，面具在古文明中屢見不鮮。它們有的用于巫術(shù)活動，有的則是死者的陪葬品。
雜志內(nèi)頁
金面具、象頭帽，這些三星堆中的另類珍寶，竟可以在域外找到共鳴，不得不令人感慨三星堆與古蜀文明的博大精深?；蛟S有一天，新的考古證據(jù)將給人們帶來更多驚喜，更切實生動地講述那些寫在青銅人臉上的包容力與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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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選自2020年11月刊
《擁抱世界的面孔》
撰文／阿櫟
攝影／Panda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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