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向來用語節(jié)省,多記事,少煽情和催淚。不過若是真正的動情故事,哪怕白描,依然令人觸動。在兩漢的《漢書》和《后漢書》中,有四次離別,初讀之時,便令人潸然淚下,不能自已。
漢高祖劉邦定都長安后,在討伐淮南王英布叛亂的時候途經(jīng)家鄉(xiāng)沛縣,思鄉(xiāng)心切的他,決定在老家逗留幾日。他置辦酒席,邀請父老鄉(xiāng)親們都來喝酒。高祖喝酒喝到興頭上,起身擊筑奏樂,教故鄉(xiāng)的一百二十名年輕人唱歌。他自己也慷慨悲歌:“大風起兮云飛揚,危加海內(nèi)兮歸故鄉(xiāng),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云紋瓦當:大風起兮云飛揚
他唱著唱著,還忍不住隨音樂起舞。唱著、跳著,明明很歡樂,可是高祖卻涕淚齊下:“游子悲故鄉(xiāng)。我雖然定都關(guān)中,可是就算死后我的魂魄還是更想回到我們沛地??!”
這是漢高祖第一次打動我。邦邦當時年近六十,貴為皇帝??墒腔氐焦枢l(xiāng),卻如同熱血少年,忘我地歌唱、奏樂、跳舞,忍不住淚流滿面,赤子之心不滅。他是在和家鄉(xiāng)告別。6個月后,高祖駕崩在長樂宮,這真的成了他和家鄉(xiāng)最后的告別。
東漢明帝,孝順仁慈。登基后的第十七年正月,明帝夜里做夢,夢見自己的父親光武皇帝和母親光烈皇后陰麗華。在夢中,父親和母親言笑晏晏,和他們在世的時候一模一樣。夢醒后,父親和母親都不見了。明帝心中悲痛,再也無法入睡。他立即召來太史,算出明天就是拜謁帝后陵寢的吉日。
漢明帝劉莊,這臥蠶也是沒誰了
第二天,他立馬帶著文武百官還有先帝舊人前往帝陵祭拜父母。這一天,天降甘霖,明帝讓身邊的人采集甘霖好生收藏。祭禮結(jié)束,他在寢宮里看到母親鏡奩中的遺物,又忍不住感傷落淚,命人重新收納。身邊的人看了這一幕,也都低頭默默流淚。
這一年,明帝47歲。懷念父親和母親的心痛,竟和普通百姓,和小孩子無異。只是,這也成了他和父母最后的告別。一年半后,明帝駕崩洛陽東宮。
漢獻帝是東漢最后一位皇帝,九歲登基,40歲禪位曹丕。他先是被董卓挾持到長安,董卓死后又被曹操遷到許都。他在王朝末日的時候做了天子,無論賢能或昏庸,都只得受人擺布,毫無自由。在他絕望隱忍的人生中,皇后伏壽陪伴身旁二十多年。
《三國機密》里的獻帝和伏壽,萬茜真美
伏壽無法忍受曹操的挾持和控制,便寫信給自己的父親,細說曹操各種逼迫,希望父親想辦法幫助她和獻帝。當然,這封信落在曹操手中。曹操大怒逼漢獻帝廢掉皇后,很快又派御史大夫郗慮去后宮宣旨并且捉拿皇后。伏壽被捕,她光著腳披散著頭發(fā)走到獻帝身邊,流著淚訣別道:“陛下不能救我嗎?”獻帝也淚流不止:“我自己還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呢?”說完他轉(zhuǎn)向郗慮,毫無表情地說:“郗公,天下竟有這樣的事?”
高祖離開家鄉(xiāng)、明帝懷念父母,皆因為愛和自由,這種離別雖傷感而暖心??墒菨h獻帝和伏皇后的告別,卻是被人操控的無奈與絕望,明明是生離,卻也是死別。
參考資料:
《史記卷八1.高祖本紀第八》[漢]司馬遷,中華書局2006
《漢書卷一1.高祖本紀第一下》[漢]班固,中華書局2006
《后漢書卷十下1.皇后紀第十下》[南朝]范曄,中華書局1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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