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越州永興(今浙江杭州)人賀知章高壽八十六歲。他生于唐高宗顯慶四年(公元659年),三十六歲高中女皇武則天時期的狀元,年過五旬得唐玄宗賞識平步青云,親歷了從初唐過渡到盛唐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
在文學(xué)史上,詩人賀知章及其詩作一般被劃入初唐,但實際上,這位以詩酒風(fēng)流著稱的“四明狂客”一生的文采精華與大唐的華彩盛世相得益彰,是“吳中四士”之首、“飲中八仙”里最年長的詩人。
慧眼識才的“酒仙”金龜換酒請“謫仙人”李白暢飲,一場稀里糊涂的大醉一不小心就留下了流傳千古的詩壇佳話,正如他醉眼惺忪一輩子,瞬息間就見證了一個鼎盛的時代。
一、交游廣泛、德高望重的“夸夸群主”如果唐代就有“夸夸群”,那么生平嗜酒成狂、交游廣泛的賀知章一定是當(dāng)之無愧的“夸夸群主”,更是縱筆揮就一本《說話的藝術(shù)》暢銷書的不二作者。
除了他,歷朝歷代命運多舛、郁郁不得志是常態(tài)的文人騷客中,還有誰能少有文名、年過而立及第,外加近半個世紀(jì)的仕途都順風(fēng)順?biāo)?,辭官歸隱入道、養(yǎng)老時皇帝親率滿朝公卿贈別,給足了排面?
天寶三年(公元744年)駕鶴西去的賀知章避過了大唐由盛轉(zhuǎn)衰的“安史之亂”動蕩,而他曾經(jīng)的太子學(xué)生、新晉的唐肅宗仍然心心念念老師“銀青光祿大夫兼正授秘書監(jiān)”的官職不夠高,賜詔曰“可贈禮部尚書”。命好至此,實在是因為賀知章太會做人,尤其是會夸人。
賀知章留存至后世的詩作僅余二十多首,其中就有家喻戶曉的《詠柳》《回鄉(xiāng)偶書》。事實上這位仕途順?biāo)斓脑娙嗽诋?dāng)時文名頗盛,以漢魏風(fēng)骨對抗頹靡詩風(fēng),繼陳子昂之后又引領(lǐng)了詩壇風(fēng)氣的革新。
他的交游范圍更可以說是“上天入地”,從帝王公卿到布衣文士、酒友、方外僧道等不一而足,更結(jié)交了張九齡、孟浩然、李白、杜甫、張旭等重磅夢幻朋友圈。
賀知章流傳至今的事跡幾乎都發(fā)生唐玄宗時期,可見大唐盛世也正是他本人仕宦生涯的巔峰,作為臣子想要簡在帝心自然少不了做到奏對得宜。
比如當(dāng)朝堂上為了玄宗去泰山封禪的時間吵得不可開交時,賀知章站出來連消帶打排解稱,君主封禪重在為民之心,何必為日期爭論不休?話里有話贊揚了皇帝一心為民的明君風(fēng)范,想來玄宗在順利敲定三天之后的封禪之行時,必定也是龍心大悅。
李白是“詩仙”大家都知道,而這個名號正是出自賀知章讀《蜀道難》之后脫口而出的“謫仙人”贊嘆,大夸特夸對方是天上貶謫下凡的神仙,還力邀他一起去痛飲美酒,酒錢不夠就大方扯下腰間上朝必佩的金龜袋抵賬。
多年后懷才不遇的李白獨酌感懷故去的老友,寫下了兩首《對酒憶賀監(jiān)》紀(jì)念這段往事。
電視劇《長安十二時辰》里年少有為的靖安司丞李必,人物原型是七歲時就與賀知章忘年相交的小友李泌。據(jù)《太平廣記》記載,賀知章曾夸贊李泌小朋友目光澄澈如秋水,將來一定是卿相之才!李泌長大后果然成為了朝廷的中流砥柱,在唐德宗時拜相,做出了一番定國安邦的功績。
賀知章不僅善于夸人,而且目光如炬,話事直擊問題癥結(jié),敏銳識別出類拔萃的人杰,更難得的是他有一顆愛惜人才的伯樂之心,因此在朝堂內(nèi)外都獲得了崇高的聲望。
二、明哲保身的清醒政客與縱酒狂草的書法家賀知章一生“仕隱皆宜”,堪稱封建時代文官的“人生贏家”,為后世樹立了典型的成功文人形象。以李白、杜甫為代表的詩人難忘“四明狂客”的嗜酒與醉態(tài)可掬,但實際上在朝為官的賀知章向來清醒審慎,政局紛亂時則以明哲保身為主,醉心詩酒書法,疏離官場。
賀知章初入官場時并不過分顯山露水,到了晚年行事不拘泥于禮法,狂放縱誕,一定程度上也是察覺了“開元盛世”已現(xiàn)頹勢,自己也無力改變復(fù)雜又黑暗官場紛爭,最終不耐與奸相李林甫周旋而選擇了隱逸入道,辭官還鄉(xiāng)。
酒助詩興,更助草書之興,有“詩狂”之稱的賀知章的草書也是一絕。雖然他的傳世法帖稀少,但從史料來看,在唐人眼中賀知章的書法造詣甚至超過他的文學(xué)成就。在《舊唐書》中,與懷素并稱“顛張醉素”的草書圣手張旭因性格酷似賀知章而附記于其傳之后。
當(dāng)時流行的是酒醉后題壁書寫,筆走龍蛇恣意揮灑,意態(tài)天成,不過也很難留存下來。如今我們只能從劉禹錫“高樓賀監(jiān)昔曾登,壁上筆縱龍虎騰”的詩句中,遙想賀知章當(dāng)年“縱筆如飛,酌而不竭”的酣暢筆意了。
三、喜書嗜酒的“四明狂客”以真性情醉過了整個盛唐平心而論,假如不是生活在初、盛唐時,賀知章終其一生不過是一個履歷尋常的封建士大夫,一個有一定才華的御用文人,但他實在命好,后半生的人生軌跡與盛唐的繁榮強盛完全重合,在繁星璀璨的盛世詩史中留下了鮮明的一筆。
喜書嗜酒,卻率性而為,以賀知章的真性情,詩文、書法隨作隨拋,無心搜集是極有可能的事,因此沒有多少傳世之作傍身,以至于如今的人們難免覺得他似乎“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看上去就是一個成天醉得不省人事的“酒仙”,醉生夢死間就歷經(jīng)了一整個盛唐。但其實真的是這樣嗎?
如前所述,對于后世讀書人而言,賀知章堪稱仕宦生涯的“偶像”,是封建社會“成功學(xué)”的標(biāo)桿。而對于他身后的詩壇來說,這是一位藝術(shù)個性鮮明的“引航者”,一掃前代頹靡浮艷的宮廷詩風(fēng),源于生活增添詩作的亮色,平實清淡卻自然純樸,展現(xiàn)出生機勃勃的明朗之氣。
在書法上,賀知章對張旭的草書技法有著非常直觀的影響,初顯“顛狂”的風(fēng)格,最終演變?yōu)楠毦咭桓竦摹翱癫輹?。交游廣泛的賀知章常與張旭共飲狂書,鄔彤師從“草圣”張旭,又教出了懷素這位高徒,完成了狂草的法度并在書法界占據(jù)一席之地。也許從唐代的草書作品中,也能隱約體會到賀知章嗜酒的風(fēng)流。
美酒的作伴貫穿賀知章的一生,更難得的是他確實愛酒,而不是像很多人一樣借酒消愁。他的朋友們念念不忘“金龜換酒”“長醉不起”的豪爽灑脫,以至于濃墨重彩塑造了他“酒仙”的形象。
瀟灑曠達如李白,在生命的盡頭也不能免俗地把自己的存稿交由族人傳世,而真正“但愿長醉不愿醒”的賀知章,卻根本不在意身后名,就算虛度了一整個盛唐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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