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重文輕武,當時無論背景如何,只要參加科舉考取了功名,立馬會擁有眾多粉絲,而且多是有權有錢有身份的達官顯貴、富紳豪族,他們會四處打聽上榜進士,并爭著把女兒嫁給他們——從這點來看,考取功名比現(xiàn)在做網(wǎng)絡直播吸粉要實惠得多。
科舉放榜那天非常熱鬧,可以說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畢竟三年才一次嘛!很多人都要去看看那些考中的幸運兒長什么樣,這其中包括那些帶著女兒和家傭去“狩獵”的富紳顯貴們。
大圖模式 新科進士們在放榜當天要穿上朝廷賜予的特定服裝夸街。除第一名狀元會穿上大紅袍,榜眼、探花和其他名次的都身穿綠袍,時稱“綠衣郎”。王安石曾有詩描述科舉放榜那天的熱鬧:“卻憶金明池上路,紅裙爭看綠衣郎。”穿著紅袍的狀元和綠衣袍的榜眼、探花們,成了那天眾目關注的焦點。
不只是關注,放榜那天還會出現(xiàn)爭取新科進士的熱鬧場面。
一等官差唱榜結束后,早就等候在一邊的富紳和家丁們,向已經(jīng)看好的進士發(fā)起了沖鋒!誰選搶到手算誰的。即便成不了自家女婿,借此機會早些與其結交,成為朋友,萬一他哪天發(fā)達的話,也會成為自己的官場資源不是?
于是會看到很多進士們像遭綁架一般,前呼后擁地被架著離開。遇到有放得開的姑娘,會著急地大呼:“爹,趕緊捉個綠衣郎?。?——這種“榜下捉婿”的場景,成為宋朝獨特的婚姻文化場景之一。
大圖模式 可能有朋友會想問,宋朝人“榜下捉婿”,總要看進士長什么樣子,問一問人家同不同意吧?
同不同意的先搶到家再慢慢談,至于年齡和相貌,大致也來不及看。如果長相英俊帥氣,自然成為第一爭搶目標;即使年齡老點長得丑點也沒多大關系,畢竟納女婿不成的話,還可以結交一下不是?
所以,這種搶女婿的行為,在當時也被稱為“臠婿”,“臠”就是肉,搶女婿就成了群狼搶肉一樣的了。
史書記載,宋仁宗年間,有個叫馮京的年輕人名噪一時,他在歷次考試中都拿了第一名,連中三元,簡直和開掛了一般。加上他儀表堂堂還未曾婚娶這些條件,驚動了皇后的伯父張堯佐。
大圖模式 放榜那天,張皇親派了大批家傭把馮京“搶”了回來。張堯佐拿出一根金腰帶,親自系到馮京腰間,并騙他說:“這是皇帝賜給你的,條件是你要做我女婿。”然后安排了豐盛的宴席招待一臉懵的小馮,又抬出了給女兒準備的琳瑯滿目的嫁妝給馮京看,希望他一激動就從了。
但馮京卻是很驕傲的,無論張皇親怎么誘惑,他始終無動于衷,堅決推辭。人家不同意,張堯佐能有什么辦法?只能一臉尷尬地放馮京走。
接著,另一家皇親張耆又“綁”走了他。把張堯佐那一套誘人的把戲給馮京演了一遍,馮京還是不答應。
不要奇怪他為什么沒答應,畢竟是能考中狀元的人,心里亮著呢。他們事先會打聽這些搶女婿的顯貴們?nèi)似放c官聲如何,馮京不答應,肯定是張堯佐和張耆名聲不好。只要不是趨炎附勢之徒,像馮京這種有傲氣的讀書人,是不會屈從于名聲不好的人家的。
大圖模式 馮京后來做了當朝宰相富弼的女婿,富弼自己德高望重不說,還輔佐馮京官至宰相。
年輕帥氣的有人搶,上了年紀的進士也不被放過。
曾經(jīng)有一位讀書人叫韓南老,像《儒林外史》里的范進一樣,苦熬多年終成正果,考中了進士,很快就有人到他家里來提親。看到來提親的,韓進士啥也沒說,只寫了一首詩給來人:“讀盡文書一百擔,老來方得一青衫。媒人卻問余年紀,四十年前三十三。”哈哈,七十三歲的老人竟然也會被提親,這得羨煞多少單身漢!
如果說搶新科進士為婿是拿現(xiàn)成的話,那提前預約就有點像賭博了。
有些豪紳看中了哪個年輕人,認為他前途無量,就會像預訂產(chǎn)品一樣,和他把婚事先定下來。
大圖模式 曾經(jīng)有一位王姓富豪,看中了家鄉(xiāng)苦讀的太學生黃左之,看到黃左之讀書勤奮,人品也好,王富豪就給黃左之很大的經(jīng)濟幫助,并與之約定:如果將來他考中了進士,就把女兒嫁給他。第二年,黃左之果然考上了進士,并依約娶了富豪的女兒。
雖然這位富豪成功了,但下這樣的賭注還是需要眼光與勇氣的。萬一他考不上,白白賠了很多錢不說,還要搭上女兒的青春苦等這位準女婿,畢竟是有身份的人,不能隨便反悔不是?但這樣一來,就把女兒給耽誤了,這也著實有點賭徒的心理。
有成功的就有失敗的。
山東一位姑娘叫敫[jiǎo]桂英,他的心上人王魁也是一名準考生,二人偷偷相戀,并在海神廟許下誓愿。王魁說:”如果我考上后不回來娶你,就讓老天爺懲罰我!“結果王魁考上了,卻并未履行誓言回去娶桂英,而是與一個富家女結了婚。聽到消息后,敫桂英悲痛欲絕,揮刀自刎。這種負心人一如戲劇中的負心人陳世美那樣,靠不住。
大圖模式 其實在那個時代,大多數(shù)讀書人都是重名節(jié)、講信義的,像王魁之流畢竟是少數(shù)。下面就有與其相反的兩個故事。
北宋有個叫劉庭式的舉人,考試失敗后回家,與鄉(xiāng)下一位姑娘訂了親。劉庭式訂親后也沒放棄夢想, 終于如愿考上了進士。可不幸的是,與他訂親的姑娘得了眼疾,瞎了;家里為她治病也蕩盡家財,一貧如洗。知道攀不起劉庭式,姑娘家里很識趣地不再提成親之事??蓜⑼ナ絽s說:“當初我自己許下的誓言,又怎能背叛呢?”他拒絕了那些勸阻的人,與盲女成了親。后來這位劉庭式還與蘇軾共事過。
南宋名臣黃龜年曾經(jīng)力主罷免秦檜,并多次揭發(fā)秦檜的罪行,是南宋時期的主戰(zhàn)派代表人物,而他的婚姻也有過一段佳話。
大圖模式 黃龜年早年間非常貧困,當時的縣令卻覺得他是一個潛力股,給予他資助,并表示等他考上后,愿意把女兒嫁給他。誰成想,黃龜年考中了進士,縣令卻因病去世,家道中落,給縣令治病和發(fā)喪用盡了所有積蓄都不夠,把家里能賣的幾乎都賣了。這種情況下,甭說別人,連他準岳母自己都覺得女兒配不上黃龜年,勸他說:“你還是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吧!”黃龜年卻說:“我當年已經(jīng)與岳父約定,如果我違背誓言,怎么做人呢?“最終,他與縣令女兒成婚并長相廝守,他的重情重義也倍受世人贊譽。
大圖模式 無論是榜下?lián)屝鲞€是榜前訂婚,都體現(xiàn)了宋朝對讀書人的看重。他們看重的是這些人的前途,希望他們以后能飛黃騰達,進而封妻蔭子,榮耀門庭。但讀書人與那些搶婿的達官顯貴們卻不同,他們追求金錢與地位的同時,對氣節(jié)也同樣看重。對有些讀書人來說,甚至視氣節(jié)如生命,如辛棄疾、文天祥、史可法等,這就是所謂的“士”,讀書人的最高境界。
一個成不了“士”的進士,最終結果大致也不會好;講信義、重名節(jié)的“士”,應該才是那些搶女婿的人的終極目標,只是并沒有意識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