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拉底說:暗戀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愛情。
贊嘆古人的才華,兩千多年前就有人把這種朦朧的情緒形容得如此深刻。
然而,在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jīng)》中,保存了許多先民們描寫暗戀的詩句,它們遠(yuǎn)比蘇格拉底的名言更為形象、深刻。
其中,傳頌度最高的便是這首《秦風(fēng)·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一個初霜的早晨,男子來到河畔。郁郁蒼蒼的蘆葦隨風(fēng)蕩漾,河的對岸,仿佛出現(xiàn)了心上那女子的身影。他想要逆水而上去尋她,旅途卻十分艱辛,想要順流而下去覓她,朦朦朧朧間,她似乎又在河水中央。
第二三段重章復(fù)沓,只換了幾個字,卻寫出了時間的流逝,男子的執(zhí)著。詩歌語言并不露骨,男女主人公的身份也不得而知。然而對心上人的惦念,對美好愛情的憧憬,求而不得的惆悵,全都化在了詩人精心營造的意境當(dāng)中,千百年來,激起了多少人的共鳴。
與《蒹葭》相比,筆者更喜歡這首《周南·漢廣》: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與上篇主人公身份不得而知相比,我們至少可以知道《漢廣》中的男主人公是一個青年樵夫,這是一篇勞動人民的暗戀之歌。
詩歌從一開頭就沒有給主人公任何希望,首段起興,連用四個“不可”:喬木雖高,不可休憩;游女雖美,不可追求;漢江寬廣,欲度不能;江水悠長,欲度不能。 其他三個“不可”都是比喻游女的不可求,表明了男子雖一往情深,卻無可奈何的心態(tài)。
無可奈何之極,幻覺出現(xiàn)了:有朝一日,游女嫁我,我一定要喂飽她的馬兒,即便是在叢生的柴草中割取荊條、蔞蒿也樂在其中。但幻覺畢竟只是幻覺,回歸現(xiàn)實(shí),求而不得的痛苦又涌上心頭,于是男子陷入了幻滅的深淵。到第三段的最后,這位青年樵夫已經(jīng)是近乎絕望地哀鳴了。
由明知不可得的失落到自我安慰的幻想,再到幻滅后的絕望,《漢廣》刻畫出了一位暗戀者戀而不得的心理動態(tài)過程,這是男性視角的文學(xué)作品中少有的細(xì)膩之作。
另外,《陳風(fēng)·月出》也是寫暗戀的名篇: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明月初升,就如男子心心念念的女子一般皎潔動人。思念如此深沉,無法排解,由月想到人是多么容易,她的面容、她的身姿、她的體態(tài)一一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然而這女子究竟身在何方,男子為何只是思念而不見行動?我們無從考證,只是被這沉摯的思念深深地打動著。
《詩經(jīng)》中有許多描寫愛情的篇章,有寫戀愛之中小兒女情態(tài)的如《邶風(fēng)·靜女》《召南·野死有麕》;有痛斥男子變心的如《衛(wèi)風(fēng)·氓》《邶風(fēng)·終風(fēng)》;有表達(dá)對征人刻骨思念的如《衛(wèi)風(fēng)·伯兮》《王風(fēng)·君子于役》……但筆者卻認(rèn)為寫暗戀的篇章最能動人心弦。
除以上較為典型的三首外,《詩經(jīng)》中描寫暗戀的篇章還有《齊風(fēng)·盧令》《魏風(fēng)·汾且洳》《陳風(fēng)·宛丘》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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