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選擇尊重你的命運
玲瓏君小語:看了作者的系列文章,內(nèi)心不禁感慨唏噓,也許這就是真實的現(xiàn)實生活:瑣碎、粗糲、不堪 ......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或許原生家庭給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帶來一些傷痛,并將伴隨終生。那就學會反思,放下,與自己和解,與生活和解,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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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父母間的恩恩怨怨介入進我的生活,也的確左右到我的情緒。出口,我已經(jīng)尋找了很多年。
大約春節(jié)的時候,朋友的母親過世。她寫道:母親走得很安詳?!鞍苍敗彪m為悲詞,但很治愈。我羨慕朋友,雖然我還有“媽媽”喊,但我沒有這位失去母愛的朋友內(nèi)心來得踏實穩(wěn)健。
這種感覺很難言喻。
哥哥和姐姐的樣子,我完全已經(jīng)無視。我們只不過是來自同一源頭,然后各自奔流。
父母不一樣,我無法做到忘本。
之所以寫著寫著,扯出很多的細節(jié),是因為我真的無法理解,我的母親為什么能夠包容這樣的女兒與兒子,卻對我的父親放不下窮兇極惡的追討?
先生問我,你媽對你爸有多大的仇與恨啊,至于一輩子這樣耿耿于懷嗎?母親與父親最初因為工作分居16年。這16年,8年是我出生之前、8年是我出生以后的事。所以我結(jié)合父親母親的回憶與說法,客觀綜合歸納一下。在第一篇文章里,我說過,貧窮是心頭一道傷疤,橫亙在父母心頭。母親在鄉(xiāng)下教小學,父親在城里教中學。那個時期的教師工薪菲薄。母親說自己的工資全部持家,父親則每月往家寄5元回家。母親清晰地記得,其中有兩三次5元父親沒有兌現(xiàn)。年紀八十多歲的父母這一輩,普遍都是兄弟姐妹多個。母親這一邊因為各種因素就剩為獨女一個,而父親在有哥姐有弟妹的家庭中,是唯一讀書出來有工作有薪水的人。所以我的奶奶就要求我的父親每月在工資中掏出一部分來補貼家用。印象中的一件事,是年輕時候的小叔叔,找到我家,張口要借四十元。那時候,父母親的月薪就三十多塊。父親和母親發(fā)生了劇烈的爭吵。最后父親勝利了。父親后來承認小叔叔拿走的錢到現(xiàn)在沒還也沒提過。父親后來也承認過這件事對不起母親。父親也曾哭過多次。說自己的父母沒有任何收入,兄弟姐妹一大堆,自己做不到不把錢包里的鈔票分一分。這是我母親現(xiàn)在跟父親揪著不放的主訴。說父親作為上門女婿,經(jīng)濟收入理當歸女方這邊。所以父親說,你母親每次都是跟我算明面上寄出的賬。實際上,我自己生活要開支,每次回家探親,要路費要給孩子買這買那。有時還要存很長時間的錢,才能買一件像樣的東西回家。這些你媽只字不提。我告訴先生:我確實記得,我六歲那年,父親買了一只收音機回家,二十多塊錢吶!母親用頭巾圍巾一層加一層地蓋著,我們圍著收音機聽的那種激動的感覺我至今難忘。我對先生說:老公,你知道嗎?我媽媽和我爸爸鬧了這么多年,我早就累夠了,恨透了。但是他們共同提到我出生一件事,令我終生難受。我和哥哥姐姐是跟著母親在農(nóng)村長大的。在哥哥之前母親還掉過一胎。所以我算是母親的第四個孩子。多次懷胎,加上外公又久居病榻,母親辛勞不已。據(jù)說我還是在母親的肚子里就不夠聽話,為了順胎位,為了保住我,母親每天遵從醫(yī)囑跪上好幾個小時。我出生時,母親大病了一場,在大醫(yī)院里住了兩個月,外公哥姐陪著母親在父親學校里靜養(yǎng)好久,醫(yī)藥費用加一大家子吃喝拉撒,父親為此幾乎用光了微薄的積蓄。母親體弱時,父親多次用板車推著母親求醫(yī)看病。但是母親只記得恨父親的種種,認為父親為家庭為子女做一切都是父親丈夫應(yīng)盡的天職。說到這里,我真的淚流滿面。情緒相當復(fù)雜。我仿佛覺得自己的生命的到來是一種罪孽一般。有讀者認為我的父親一定犯過大錯誤。真的沒有。父親沒有惡習惡罪。母親能夠列舉出種種罪狀,也就是過去父親的收入支助過原生家庭,降低了我們一家的生活質(zhì)量,這個母親心里一直過不去。再加上父親愛面子,有時擺臉子,性格有嘴窮迂腐的缺陷。導致父親母親常年不和諧。我先生說:是啊,后來我知道的,三個子女都成過家以后,他們就經(jīng)濟AA了。這十幾年都過去了,你媽和哥哥姐姐的態(tài)度在那兒,你父親一直處于被動狀態(tài)。是的,后來的二十多年父親過得卑微,父親因為遭受不住家庭的冷落排斥責問,最后自己住進養(yǎng)老院。母親總覺得這輩子心有不甘,既不愿改變心態(tài)與溝通方式,更不肯各自為安,就這樣反復(fù)鬧個不歇。去年,為了平息生病住院的老母親又熊熊燃起的戰(zhàn)火,父親給予母親道歉信與所謂的經(jīng)濟賠償。以為終于可以相安無事了。但母親一次又一次地翻爛陳年老賬,如今再度翻盤,非要父親做出她令她滿意的道歉與數(shù)額賠償。母親非要父親在子女面前,胸口掛個有罪的牌子,聽她長長的控訴。三個子女,必須和母親統(tǒng)一戰(zhàn)線,否則至死不休。這樣的翻覆與要求,也實在太過分。我既無法滿足母親,也無法看見父親驚恐傷身。我知道母親不怕苦,但我不知道母親居然倔強成這個樣子。我已經(jīng)50歲了,這些事情過去那么多年,母親無數(shù)次強迫我聽,希望我與她一起怨恨父親。母親其實跟我說過太多的歷史,包括母親認識父親之前的。十多歲的母親,為了養(yǎng)活父母,是怎樣插過幾畝田的水稻,怎樣為了掙工分去挑過河灘里的淤泥,怎樣為了生活工作兩不誤每天步行十幾公里在來來去去的爛泥路上。他對我說,他過世的母親其實比我的母親吃過更多更大的苦。在那個年代,這樣的家庭不止一家兩家。他也知道我的母親很不容易,也能夠理解我放不下母親。但我先生對我母親的感覺是:很可憐。很可恨。很無奈。我感到豁然。我不會跟母親講任何道理了。她是她的命運,我只是她命運的一部分,我要過好我的其他部分。我要接受的事實是,并非所有的母親最后都必須匹配安詳這個詞語。謝謝好朋友給我的一句勸導:放下助人情結(jié),尊重他人命運。輾轉(zhuǎn)難眠的夜里,我寫下了一些短句,思考母親,也整理自己。就以這首題為《心事》的小詩結(jié)束這篇文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