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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載《劍閣銘》

 

題孔子像于芝佛院[1]

作者:李 贄



        人皆以孔子為大圣,吾亦以為大圣; 皆以老、佛為異端[2],吾亦以為異端。人人非真知大圣與異端也,以所聞于父師之教者熟也;父師非真知大圣與異端也,以所聞于儒先之教者熟也[3];儒先亦非真知大圣與異端也,以孔子有是言也。其日“圣則吾不能”[4],是居謙也[5]。其曰“攻乎異端”[6],是必為老與佛也。
  儒先億度而言之[7],父師沿襲而涌之,小子蒙聾而聽之[8]。萬口一詞,不可破也;千年一律[9],不自知也。不日“徒誦其言”,而日“已知其人”[10];不曰“強不知以為知”,而日“知之為知之”[11]。至今日,雖有目[12],無所用矣。
  余何人也,敢謂有目[13]?亦從眾耳[14]。既從眾而圣之,亦從眾而事之[15],是故吾從眾事孔子于芝佛之院。
  (《焚書·續(xù)焚書》中華書局1975年1月第1版)
  [注釋]
  [1]本文選自《續(xù)焚書》卷四。李贄辭官后移居麻城,本文即寫于此。芝佛院位于麻城以東約三十里處的龍?zhí)逗?,為李贄長達十余年的講學著述之所。
  [2]老:奉指道家學說的創(chuàng)始人老子,這里指道教。佛:這里指佛教。異端:指儒家以外的思想派別。
  [3]儒先:儒家前輩。此處特指宋明理學家。
  [4]圣則吾不能:《孟子·公孫丑上》:“昔者子貢問于孔子曰:‘夫子圣矣乎?’孔子曰:‘圣則吾不能,我學不倦而教不厭也?!?
  [5]居謙:表示謙虛。
  [6]攻乎異端:《論語·為政》:“攻乎異端,斯害也已?!笨鬃铀浴爱惗恕保c“老、佛”本無關(guān),而為后世俗儒曲解。
  [7]億度:臆度,即猜想。“億”,假借為“臆”,猜測。
  [8]蒙聾:即朦朧。
  [9]律:規(guī)則。
  [10]《孟子·萬章下》:“誦其詩,瀆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李贄這里的“‘不曰徒誦其言’,而曰‘已知其人’”,指那些俗儒只是背誦了孔子的話,卻說已經(jīng)了解他這個人了這樣的情況。
  [11]《論語·為政》:“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崩钯椷@里的“不曰‘強不知以為知’,而曰‘知之為知之’”,指那些俗儒不承認硬要不懂裝懂,卻說懂得就是懂得。
  [12]目:借指明辨是非的能力。
  [13]敢謂:豈敢講。自謙之辭。
  [14]從眾:追隨一般人之后。“從眾”,也是孔子之言。
  [15]圣之:圣,句詞的意動用法。圣之,以之為圣。事:侍奉。這里指供奉孔子像。
  
  [作者簡介]
  李贄(1527~1602),原姓林,初名載贄,號卓吾,又號宏甫、溫陵居士,百泉居士、禿翁。泉州晉江(今屬福建)人、歷任共城教諭、禮部事務(wù),南京刑部員外郎等小官,官終姚安知府。五十四歲辭官,寓居湖北黃安,旋移至麻城著書講學。李贄是晚明一位具有鮮明叛逆性格的思想家,敢于抨擊封建傳統(tǒng)教條和假道學,也因此被封建統(tǒng)治集團目為異端。萬歷三十年年初,在通州(今屬北京市通州區(qū))以“敢倡亂道,惑世誣民”被捕入獄,是年三月十五日,自刎而死,終年七十六歲。
  李贄是一位具有進步思想的文學理論家,他提出了一個著名的理論“童心說”,反對文學創(chuàng)作中復(fù)古摹擬的流弊,主張思想解放和獨創(chuàng),提倡文學應(yīng)該表現(xiàn)作家的真情實感、關(guān)注百姓生活。除此以外,李贄還是小說、戲曲的大力提倡者,他將《水滸傳》與儒家經(jīng)典相提并論,甚至認為《水滸傳》乃“圣賢”“發(fā)憤之作”。李贄曾評點《水滸傳》,推進了評點這一批評方式的普及與發(fā)展。
  李贄一生著述頗豐,主要有《焚書》、《續(xù)焚書》、《藏書》、《續(xù)藏書》、《明燈道古錄》等。
  
  [譯文]
  人人都把孔子當作大圣人,我也把他當作大圣人;都把道教和佛教當作異端,我也把他們當作異端,人人都不是真正知道大圣與異端啊,這是因為他們從父輩,老師那里所聽到的(關(guān)于大圣與異端)教育熟了的緣故;父輩和老師也不是真正知道大圣與異端啊,這是因為他們從儒家前輩那里所聽到的(關(guān)于大圣與異端)教育熟了的緣故;儒家前輩也不是真正知道大圣與異端啊,這是因為孔子有(講到大圣與異端)這樣的話??鬃诱f“圣人,我不能做到”,這是(他)謙虛罷了??鬃诱f“討伐異端”,這(里講的異端)就一定是道教與佛教了。
  儒家前輩(根據(jù))猜想來談?wù)摯笫ヅc異端,(可是)父輩和老師卻沿襲了(儒家前輩的)說法來背誦、講述,小孩子也就迷迷糊糊地聽信了他們的話。眾人都這么說,沒法擊破它;長時間都是(專門)一個規(guī)矩,(人們)不會了解自己的真實想法,(那些假道學們)不說“只是背下了孔子說過的話”,卻說“都已經(jīng)了解他這個人了”;不說“硬要不懂裝懂”,卻說“懂得就是懂得”。到今天,即使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沒有用它的地方??!
  我是什么人呀,豈敢講自己有明辨是非的能力?還是追隨在一般人的后面吧、既然跟隨大家把孔子當作圣人,也就跟著大家來供奉孔子像吧,因此,我也就隨著大家在芝佛院供奉孔子像。
 

劍閣銘

作者:張 載

      巖巖梁山,積石峨峨。遠屬荊、衡,近綴岷、嶓。南通邛、僰,北達褒斜。狹過彭、碣,高逾嵩、華:惟蜀之門,作固作鎮(zhèn)是曰劍閣,壁主千仞。窮地之險,極路之峻。世濁則逆,道清則順。閉由往漢,開自有晉。秦得百二,并吞諸侯,齊得十二,田生獻籌。矧茲狹隘,土之外區(qū)、一人荷載,萬夫趑趄,形勝之地,亞親勿居。昔在武侯,中流而喜,山河之固,見屈吳起。興實在德,險亦難恃;洞庭、孟門,二國不祀、自古迄今,天命匪易,憑阻作昏,鮮不敗績。公孫既滅,劉氏銜璧,覆車之軌,無或重跡。勒銘山河,敢告梁、益
  
  [注釋]
 ?、賻r巖:山石堆疊的樣子、梁山:揚雄《益州箴》:“巖巖岷山,古曰梁州。”一說梁山乃大劍山之別稱(見《太平寰宇記》卷八十四)。劍閣縣北有大小劍山,山間棧道亦稱閣道,故名劍閣。
  ②峨峨:山勢高峻。
 ?、蹖伲哼B接。荊、衡:指荊山和衡山,分別在湖北和湖南。
  ④綴:連接。岷:岷山在四川松潘縣北,綿延四川,甘肅兩省邊境:皤音(bó),又稱皤冢,山名,一在陜西寧強縣北,一在甘肅天水縣西南。
 ?、葳鲆?qóng)指四川省邛崍山脈;僰音(bó),我國古代西南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名;漢代設(shè)焚道,為僰人所居。地在今四川宜賓縣境內(nèi)。
 ?、薨保荷焦让?。在今陜西褒城縣北終南山口,北口名“斜”,南口名“褒”。
 ?、哌^:超過;彭:指天彭山,在今四川灌縣與彭縣間,兩山相對如門。碣:碣石山,在河北昌黎西北。張銑注:“彭門、碣石二山險,故以狹比之。”
 ?、嘤猓撼^。嵩:指河南的嵩山;華:指陜西的華山。
  ⑨惟:語首助詞。固,《戰(zhàn)國策》注:“固,牢堅,難攻易守也。”鎮(zhèn),鎮(zhèn)守。
  ⑩李周翰注:“蜀人負此險固,故遇濁世則逆之,逢時清則順而歸之?!睗崾溃簛y世;逆:造反;時清,時世清明;順:順從;歸:歸附。
 ?、馐駶h劉備,據(jù)蜀建國,故曰“閉”;鐘會伐蜀,破關(guān)而使蜀與中原復(fù)一,故曰 “開”。鐘會伐蜀雖有魏朝,但政由晉司馬氏出,故統(tǒng)歸之于晉。
 ?、稀妒酚洝じ咦姹炯o》:“田肯賀,因說高祖曰:‘秦形勝之國,帶山河之險,縣隔千里,持戟百萬,秦得百二焉。地勢便利,其以下兵于諸候,譬尤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齊東有瑯邪、即墨之饒,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濁水之限,北有渤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萬,縣隔千里之外,齊得十二焉?!?譯文:田肯前來祝賀,乘機勸高祖說:‘關(guān)中秦地是得地形之勝的古國,帶有山河的險要,與中原遠隔千里,諸侯有持戟的武士百萬,而秦占地利便等于擁有百萬的二倍。我們現(xiàn)在擁有了便利的地形,如果憑借這個條件發(fā)兵攻諸侯,譬如從高屋之上倒瓶水啊。那齊地東有瑯琊即墨的富饒,南有泰山的險固,西有黃河的天然界限,北有渤海的利益,土地范圍二千里,有持戟的武士百萬人,與其他地域懸隔千里之外,天下土地齊國擁有十分中的二分啊。’”
 ?、袇蜗蜃ⅲ骸帮颍瑳r;茲,此也;狹隘,阻也,區(qū)域也。言其土地自在區(qū)域之外也。”
 ?、阳趑颍骸稄V雅》曰:“趑趄,難行也?!?
 ?、摇妒酚洝O子吳起列傳》:(魏)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顧而謂吳起曰:“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國之寶也?!逼饘υ唬骸霸诘虏辉陔U。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義不修,禹滅之。夏桀之居,左河濟,右泰華,伊闕在其南,羊腸在其北,修政不仁,湯放之。殷紂之國,左孟門,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經(jīng)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殺之。由此觀之,在德不在險。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盡為敵國也?!?譯文:魏武侯乘船順著西河而下,當船漂到中流的時候,魏武侯眺望著此地的山河險阻,回頭對吳起說:“多美啊噠山河是如此的險固,這是魏國的國寶啊!”吳起回答說:“一個國家的強固與否,并不在于山河的險固,而在于國君能否以德服人。從前三苗氏所管轄的國家,左有洞庭湖,右有彭蠡湖,不修德義,被大禹所滅。夏桀的國土,左有黃河濟水,右有泰山華山。在他的南邊和北邊,有伊闕之固和羊腸之險,但是他不修仁政,最終被商湯王放逐了。殷紂的國家,左有孟門之險,右有太行之固,常山在他的北邊,黃河在他的南邊,但他不修德政,最終被周武王所殺。由此看來,一個國家的強固與否,主要在于國君的修德,而不于山河的險固。如果國君不修德,那么,這船上的人都有可能成為你的敵人??!”
  ⒃匪易:不可更易。
 ?、铡段倪x》李善注引《后漢書·公孫述列傳》:“公孫述為導江卒正,假稱蜀都太守,自立為天子。漢使吳漢伐之。述死,吳漢盡滅公孫氏。”
 ?、謩⑹现甘駶h后主劉禪。銜璧是春秋時諸侯投降的儀式?!蹲髠鳌焚夜辏骸霸S男面縛銜璧?!倍蓬A(yù)注:“縛手于后,唯其見面,以壁為贄,手縛,故銜之?!?
 ?、琢弧⒁妫褐噶褐莺鸵嬷?,泛指川,陜、黔、滇一帶。《文選》呂延濟注:“以此言告梁益二州以為誡也?!?
  
  [譯文]
  山勢奇堀的梁山,累積的怪石是那樣高峻。它遠接荊州和衡州,近接岷山和墦山。南邊通連邛崍山脈和莢人所居之地,北邊通達褒斜山谷。它的狹窄超過了天彭山和碣石山,高峻超過了嵩山和華山。這是蜀國的門戶,向來充當牢固鎮(zhèn)守的要塞、這地方就叫做劍閣,陡壁峭立有千仞之高。沒有什么地方有這里險要,沒有哪條路比這里更峻峭。世事昏濁就有人在這里據(jù)險造反,世道清明這里的人也能歸順。劉備曾在這里閉關(guān)建立蜀漢,晉代鐘會又從這里擊破關(guān)隘。當年田生向漢高祖獻計說正因為秦國得到險要的山河,才能并吞諸侯;齊國得到天下十分之二肥沃之地,才能稱霸中原。況且這里通道狹隘,處于中土之外。只要有一人持戟把守,萬人也難以通過,這是形勝險要之地,除非親信之人,不能在這里居住-過去魏武侯在河中間面對山河之險固,曾流露自得的喜色,但被吳起當場諫告-一個國家的興盛確實在于德,山河之險難以依恃。據(jù)有洞庭的三苗氏和據(jù)有孟門的殷紂王朝這兩個古國,不再有后代祭祀,從古到今,天命是不可改變的-憑借險阻做壞事,很少有不失敗的。當年的公孫述已被消滅,劉禪也已投降,前人翻車的教訓,后人不能重蹈覆轍。將這銘文刻在山石之上,用來告誡梁州、益州的人們。
  
  [賞析]
  張載,字孟陽,晉代安平人,性情閑雅,博學有才華?!稌x書》上記載:張載的父親張收做蜀郡太守,張載隨父親人蜀,經(jīng)劍閣,親見奇絕險要的山勢,心有所感,作《劍閣銘》。益州刺史張敏“見而奇之,乃表上其文。世祖遣使鐫石記焉?!?
  銘是一種簡短精約的文體。劉勰《文心雕龍·銘箴》說“銘”這種文體非常古老,軒轅黃帝曾在車廂,案桌等物上雕刻銘文,用以幫助自己警惕過錯;夏禹曾在樂器架上雕刻銘文,表示希望聽取他人的意見。銘文多用韻文駢體,文辭優(yōu)美,讀來瑯瑯上口。
  劍閣在今劍閣縣東北大小劍閣山之間,相傳為諸葛亮所修筑,是川陜間的主要通道,軍事戍守要地:《水經(jīng)注·漾水》云:“又東南逕小劍戍北,西去大劍戍三十里,連山絕險,飛閣通衢,故渭之劍閣也。”
  張載的《劍閣銘》先描繪劍閣山勢的陡峭險峻,繼而寫劍閣與遠近南北諸山諸地的聯(lián)系,在更大的范圍顯示劍閣地理位置的重要,接著用對比的手法,將劍閣與天彭山、碣石山,嵩山、華山作比,劍閣狹窄高峻均過之。于是順理成章地指出,這壁立千仞的劍閣,窮極險峻,正是蜀國的門戶,是固守的要塞。
  以上主要是從自然地理的角度寫劍閣,以下則主要從社會歷史的角度寫劍閣。社會昏濁,被逼得走投無路的人就會在這里據(jù)險扯起造反的大旗。這是對統(tǒng)治者的告誡。作者身處晉朝,對劉備據(jù)蜀自立是持否定態(tài)度的。他又援引春秋戰(zhàn)國時秦國仗恃有利地形而崛起,劉邦得田肯獻籌而特別注重秦齊二地安排的故事,意在說明對戰(zhàn)略要地的注重關(guān)系到國家政權(quán)的穩(wěn)定。作者認為,像這種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的形勝之地,一定要安排心腹之人鎮(zhèn)守,這當然是從社會長治久安的角度所作的思慮。這是從社會歷史角度寫劍閣的第一層次。
  從社會歷史角度寫劍閣的第二層次則由山河之險推進一層,寫山河之險實際上不可仗恃,最根本的是要重視修德。作者舉魏武侯以山河之險自喜而被吳起規(guī)諫以及憑劍閣之險的公孫述、劉禪不重修德終致敗亡的史事,既告誡統(tǒng)治者要以修德為重,又警告那些圖謀據(jù)險作亂者要以前例為鑒,不要重蹈覆轍。
  這篇《劍閣銘》以184字寫劍閣,繪景如在眼前,繪事如曾親歷,經(jīng)人以強烈的心靈震撼和美的享受。劉勰的《文心雕龍》對其曾給以了以極高的評價:“唯張載《劍閣》,其才清采,迅足骎骎,后發(fā)前至,靳銘岷漢,得其宜矣。”這評價是在批評了馮衍、崔駟、李尤、曹丕等詩文大家的作品之后得出的,所以足以說明其在歷史上的地位和影響。


纖夫

作者:沈天鴻

         層聲急促的夜晚,我常常產(chǎn)生聽到江水上漲時那種低沉雄渾的咆哮聲的幻覺,那聲音,似乎就在我身后,追隨著我的腳步,溢滿天地……
  長江的確就在我的窗外,僅僅隔著干余米的直線距離。它的水是渾黃的。一年四季,它都挾泥沙而俱下,不過大約二十年前每到冬天的相對澄澈,對于它與對于我一樣,都已成過去的“永遠”了。
  今夜又有雨,這是連續(xù)的第三個有雨的春天的夜晚。一律火柴盒式的樓房,不再會有老式瓦房從瓦檐邊傾瀉下雨水的檐聲,但落在樓頂?shù)挠晁袕臉墙悄莾簺_擊地面的聲音,雖不動聽,卻有動人心魄的力量。這種力感與我聽到江水上漲的幻覺,此刻忽然疊加起來,使我想起了久已被我遺忘的一幅油畫:列賓的《伏爾加河上的纖夫》。我已無法在記憶中細致地復(fù)原那幅油畫的所有色彩,我看見的全是蒼老的黃色,不僅渾黃,而且黃得近乎干褐,近乎于黑。這色彩,不僅是伏爾加河的顏色,也是那河岸和河岸上前行的纖夫的皮膚和靈魂的顏色。我知道我此刻看見的這色彩與那油畫不符,但這僅僅是從眼睛的視覺角度來看才是這樣,如果從心靈的視覺角度來看,我無疑是極其準確地看見了《伏爾加河上的纖夫》這幅油畫的真正色彩。
  我不僅不是畫家,甚至也不是一位嚴格意義上的美術(shù)愛好者,證明就是我知道《伏爾加河上的纖夫》這幅畫,是因為一張日報的介紹。就我所見到的,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前期介紹或賞析過這幅名畫的非美術(shù)類報紙雜志,就有五六家之多。我第一次讀到它,就因震動而再也忘不了它。我也曾經(jīng)在不同的河流上背過纖,學會在沒有路的路上走,學會在河水流速不是太急,因而纖繩還不是過于沉重的時候,將纖板稍稍上移略略高出肩頭,并將右胸盡量前挺以緊貼纖板,使纖繩不至于扣進肩頭的肉里,但當流速很急船又滿載時,就只有聽任纖繩深深勒進皮肉,磨出血來也顧不上地身體前傾,幾乎觸及地面地靠肩胛骨拽著纖繩前進了。肩膀的骨頭是否夠硬,是一位纖夫合格與否的首要標準。對這一點,我深有體會。但我并不能算是一位真正的纖夫,因為我并不專以背纖為生,我只是偶爾背背纖而已。也正是偶爾背過纖,讓我深知真正的纖夫有著怎樣的體魄,承受的是怎樣的艱辛,從而對真正的纖夫懷有一種可以說是含有敬意的復(fù)雜感情。
  這也是《伏爾加河上的纖夫》一下子就打動了我的一個重要原因。
  但曾經(jīng)以為再也忘不了這幅畫的我,在不知不覺中卻已經(jīng)將它遺忘多年!直到今夜的雨聲和我幻覺中江水上漲的轟鳴聲將它送回,而這,也幾乎完全是一個偶然。自責之余,又聯(lián)想起當初喜愛這幅畫和被那纖夫形象打動的,并不僅僅是我或少數(shù)人,今天忘卻這幅畫乃至忘卻纖夫的,哪里又僅僅只是我?忘卻一幅畫當然是算不了什么,然而忘卻纖夫呢?似乎并不僅僅是因為時代的進步,已使纖夫退出了現(xiàn)實生活。事實上,退不退出現(xiàn)實生活是無關(guān)緊要的,一曲《纖夫的愛》不是就唱紅了兩位歌手,并風行了全國么?今天的人們欣賞不已的,已是《纖夫的愛》中在卡拉OK畫面中,“在纖繩上蕩悠悠”的“纖夫”了。問題并不在于這支歌中的纖夫形象的虛假,以及“蕩悠悠”的纖繩只會把背纖人拖下水去的這一常識的缺乏(需要背纖之時總是逆水,而且有足夠流速),而在于欣賞虛假,欣賞缺鈣的“美”。因此,忘卻“伏爾加河”上的纖夫,實質(zhì)是忘卻那種有著陽剛之氣的,能夠承擔一切苦難與重負的纖夫精神。
  這個時代真的已沒有纖夫了么?
  雨仍在黑暗中下著,雨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夜色中的長江,在沒有纖夫艱難行走的它自己的河床里,不為誰洶涌地洶涌,不為誰咆哮地咆哮,不為誰流淌地流淌——但是,它真的是不為誰么!
  (摘自《散文》)

失去四肢的泳者

作者:畢淑敏

        一位外國女孩,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舉行殘廢人運動會,報名的時候,來了一個失卻了雙腿的人,說他要參加游泳比賽。登記小姐很小心地問他在水里將怎樣游,失卻雙腿的人說他會用雙手游泳。
  又來了一個失卻了雙臂的人,也要報名參加游泳比賽,小姐問他將如何游,失卻雙臂的人說他會用雙腿游泳。
  小姐剛給他們登記完了,來了一個既沒有雙腿也沒有雙臂,也就是說,整個失去了四肢的人,也要報名參加游泳比賽。小姐竭力鎮(zhèn)靜自己,小聲問他將怎樣游泳,那人笑嘻嘻地答道:“我將用耳朵游泳。”
  他失去四肢的軀體好似圓滾滾的梭。由于長久的努力,他的耳朵碩大而強健,能十分靈活地撲動向前。下水試游。他如同一枚魚雷出膛,速度比常人還快。于是,知道底細的人們暗暗傳說,一個偉大的世界紀錄即將誕生。
  正式比賽的那一天,人山人海。當失卻四肢的人出現(xiàn)在跳臺的時候,簡直山呼海嘯。發(fā)令槍響了,運動員嘭嘭入水。一道道白箭推進,浪花進濺,竟令人一時看不清英雄的所在。比賽的結(jié)果出來了,冠軍是失卻雙腿的人,季軍是……英雄呢?沒有人看到英雄在哪里,起碼是在終點線的附近,找不著英雄獨特的身姿。真奇怪,大家分明看到失卻四肢的游泳者,跳進水里了?。?
  于是更多的人開始尋找,終于在起點附近摸到了英雄。他沉入水底,已經(jīng)淹死了。在他的頭上,戴著一頂鮮艷的游泳帽,遮住了耳朵。那是根據(jù)泳場規(guī)則,在比賽前由一位美麗的姑娘給他戴上的。
  我曾把這故事講給旁人聽。聽完之后的反應(yīng),形形色色。
  有人說,那是一個陰謀。可能是哪個想奪冠軍的人出的損招——扼殺了別人才能保住自己。
  有人說,那個來送泳帽的人,如果不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就好了,泳者就不會神魂顛倒。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忘記了他的耳朵的功能,他也會保持清醒,拒絕戴那頂美麗殺人的帽子。
  有人說,既然沒了手和腳,就該安守本分,游的什么泳?要知道水火無情,孤注一擲的時候,風險隨時會將你吞沒。
  有人說,為什么要有這么混賬的規(guī)則,游泳帽有什么作用?各行各業(yè)都有這種教條的規(guī)矩,不知害了多少人才,重重陋習何時才會終結(jié)?
  我把這些議論告訴女孩。她說,干嗎都是負面?這是一個笑話啊,雖然有一點深沉。當我們完整的時候,奮斗比較容易。當我們沒有手的時候,我們可以用腳奮斗。當我們沒有腳的時候,我們可以用手奮斗。當我們手和腳都沒有的時候,我們可以用耳朵奮斗。
  但是,即使在這時,我們依然有失敗甚至完全毀滅的可能。很多英雄,在戰(zhàn)勝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艱難困苦之后,并沒有得到最后的成功。
  兇手正是自己的耳朵——你的最值得驕傲的本領(lǐng)!
  (摘自《北京晚報》)

考試

作者:李家同

       明天,我就要退休了。
  做了整整35年的中學老師,我可以說自己這一輩子過得非常充實非常有意義。
  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我開始做中學老師的那一年。我一畢業(yè),就進入了一所明星中學去教數(shù)學,學生全是經(jīng)過精挑細選的,很少功課不好,我教起來當然得心應(yīng)手,輕松得很、隨便我怎么出題目,都考不倒他們。
  可是,我忽然注意到班上有一位同學上課常心不在焉,老是對著天花板發(fā)呆,期中考試,他的數(shù)學只得了15分。太奇怪了,全班就只有他不及格,而且分數(shù)如此之差。
  有一天放學以后,我請他和我談天,這小子一問三不知,對他的成績大幅滑落,他講不出任何理由。他一再說他上課聽不懂我講什么,我卻覺得他不用功,因此就威脅他,說要找他的家長談?wù)?。這位學生一聽,立刻緊張了起來,他說他的父親早去世了,當時他只有5歲,母親改嫁后去了美國,他一個人和他祖母一起住,經(jīng)濟情形很好,可是祖母年紀大了,連國語都不太會講,也不認識字,如果她知道他功課不好,一定會非常傷心的。他被我逼急了,忽然問我:“老師,難道你以為我騙你?難道我會做題目而假裝不會做?”
  我被他問得啞口無言,除了鼓勵他以后上課要用功一點以外,還愿意幫他補習數(shù)學,而且當天晚上就開始。
  這位同學一開始還老大不愿意接受我做他的義務(wù)家教老師,可是由于我的堅持,他只好晚上乖乖地在我的督導之下做習題。我發(fā)現(xiàn)他其實不笨,只是對數(shù)學反應(yīng)慢了一點,可是由于我每周幫他補習兩次,他終于趕上了進度,考得越來越好。兩個月以后,我就不管他了。
  這位學生以后就和我很親密了。當時我們夫妻沒有小孩,我太太知道這孩子沒有父母以后,就找他來吃飯;他有什么事情,一定會來找我商量。
  他考大學也算順利,走前還來向我們辭行??墒堑谌?,我收到了一封他的信,信的內(nèi)容令我吃了一驚。
  老師:
  請原諒我騙了你一次。當年我功課忽然一落千丈,是我故意的。我一直沒有爸爸,也想有個爸爸,這樣,如果有什么問題,我好問問他。因此我心生一計,我發(fā)現(xiàn)我的英文老師、國文老師和數(shù)學老師都是男老師,我決定假裝功課不好,看看他們反應(yīng)如何。
  我的英文老師對我的成績完全無動于衷,他將考卷給我的時候,一點表情也沒有;我的國文老師將我臭罵一通,他說他最痛恨不用功的學生。他罰我站了一小時。我雖然才上高一,可個子已經(jīng)很高,高個子最怕罰站。這么大的人了,還要被羞辱,我當然心情不好,第二天背《赤壁賦》一個字也背不出來。國文老師發(fā)現(xiàn)我交了白卷以后,立刻又罰我站,然后,在下課的時候,他向全班宣布,他已放棄了我。
  惟一關(guān)心我的就是你,你不但一再地問我怎么一回事,還幫我補習。其實你只要關(guān)心就夠了。我完全沒有想到你免費當我的家教老師,我必須假裝不懂,如此裝了整整兩個月之后,才脫離苦海,但我從此發(fā)現(xiàn)我很會演戲。
  最使我感動的人,其實是師母,她對我的關(guān)心,令我永遠也忘不了。師母第一次請我去吃晚飯,正好寒流過境,我故意沒有穿夾克。師母一看到我衣服單薄,立刻押著我去附近的冬衣地攤,替我選了一件厚夾克。我知道你們老師薪水不高,還對我這么好,我知道我找到爸爸媽媽了。
  我從此以后將你當作我的爸爸,有什么事,我都會問你,你也都會給我建議。我也偷偷地學你的為人處事,你對人誠懇,我也因此盡量對人誠懇 這些都是你所不知道的事。
  我要在此請你原諒我,我當年騙你,實在是迫不得已,我的確需要一個好爸爸,也虧得你對我關(guān)懷,使我從此凡事都有人可以商量。
  由于你在我功課不好的時候沒有放棄我,你是我一生中對我影響最大的人。
  祝
  教安
  騙你的學生
  張某某上
  這封信讓我出了一身冷汗。我們做老師的一天到晚考學生,我們很少想到學生也在考我們。我的那位學生出了一道題,顯然只有我通過了這場考試。
  我從此以后就特別注意后段班的同學,無論他們的資質(zhì)如何,我都不輕言放棄,我總會盡量地幫助他們,使他們能學多少,就學多少。這么多年來,我教了不知道多少功課不好的同學,有幾位大器晚成,還得到了博士學位,不論他們的學業(yè)成就如何,他們都在社會上有工作可做,沒有一位出問題的。
  我發(fā)現(xiàn)后段班同學雖然成績不見得好,卻非常感激我,他們的任何成就,不論大小,都令我感到驕傲。
  明天,有很多我過去教過的學生來參加我的退休茶會,大多數(shù)恐怕都是當年的后段班同學,那位騙我的同學當然一定會來,他的事業(yè)很成功,一直和我保持密切的聯(lián)絡(luò)。我要在明天告訴他,我才應(yīng)該謝謝他,他改變了我的一生,他是我一生中對我影響最大的人。
  (摘自《海外文摘》)


馬夫的背影

作者:扶 云


       北宋時,宰相王旦有個馬夫,為他趕了五年馬車,服役期滿向王旦告辭,王旦竟不認識他。等馬夫轉(zhuǎn)身走時,王旦卻馬上叫出了他的名字,并念他趕車勤勞,給了他豐厚的賞賜。原來,這個馬夫平日只知趕車,正臉都難露一下,王旦只熟悉他的背影,所以見到他的臉面時反倒不認識了。待馬夫轉(zhuǎn)身出去,那熟悉的背影,很快喚起了他的回憶。
  在我們現(xiàn)實生活中,確實有一大批默默誠實勞動、不求聞達的人。他們可愛而又非凡,無聲無息地忙碌在生活的某個角落里,一心扎到工作當中。人們看不到他們的正面亮相,看到的永遠是他們忙碌的身影。他們也從未把頭從工作中抬起來,去拋頭露面,博得場面上的喝彩。
  孔子說過,芝蘭生于深林,不以無人知曉而不芳。在寂無聲息中創(chuàng)造出非凡業(yè)績者,不因為沒有人喝彩、鼓勵而自棄,這是一種健康的人格精神。其實,這樣的人,并非注定要默默地生活,也許是因為某種時運關(guān)系,一直工作在這樣的崗位上。
  不知道你聽說過這樣一個小故事沒有?山野中的一顆美麗的小玉石,很羨慕被運到城市里做了珠寶的翡翠瑪瑙。后來它也被運到城里,卻和普通小石子一起鋪成了路。有一天,一位貴夫人的一枚小寶石丟落在它身邊,小玉石羨慕地說:“你有多幸福呀,每天光彩照人!”小寶石說:“我有什么好呀,被打磨得失去了天性,整天被人玩弄,我倒羨慕你呢!”話音剛落,小寶石被撿走了。小玉石若有所悟,從此以后生活得很快樂、很開心。
  實際生活中,時運也許安排你在一個不滿意的位置上,盡管遠離喝彩,請記住——那同樣是一個光榮的位置。淡看眾人的關(guān)注,習慣過普通的生活,腳踏實地,平視眾生,用簡樸的方式維護自己純凈的空間,讓那些塵囂、那些與自己無關(guān)的雜碎,不再困擾自身,是一種安靜的快樂。往往能承受寂寞,耐得無人理睬或喝彩的人,才經(jīng)得起生活的磕絆。
  不由想起自己上小學時的一件事:那年“六一”,班里要表演節(jié)目,我竟被老師安排在后臺,自己深感委屈。爸爸問我:“為什么委屈呢?”我說:“主角多么風光?!卑职譀]說什么,卻摘下自己的手表,說:“表有外部和內(nèi)部構(gòu)件,相比之下,哪個功勞大呢?”我猶豫不決,爸爸說:“或許這手表內(nèi)部和外部的構(gòu)件,都使用的是同樣質(zhì)量的材料,因為時運和人們不同的選擇,它們才有了不同的位置。被制造成手表內(nèi)部構(gòu)件的材料,注定要默默完成這個遠離喝彩的工作,但如果沒有它們的工作,外部指針就不能動?!?
  父親這番話給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后來,我漸漸大了,逐漸明白,那些“后臺”工作者,也許并不比那些盡享喝彩、大顯風光的“主角”遜色。雖然社會給予他們的賞賜很少,他們卻為社會創(chuàng)造、奉獻得很多。
  當然,人活在世上,都有享受喝彩的權(quán)利,都可以幻想喝彩。但每個人都不要忘記——當人面對太多喝彩時,被人捧的名利思想也就愈強,愈來愈難接近平凡。過度追求喝彩,甚至不管正彩還是倒彩,并不是一件好事。在追求平等的現(xiàn)代社會,這種自我優(yōu)越感往往會害己。劉曉慶再陷稅案被捕,與過度追求自身“價值”、高高在上不無關(guān)系。
  有些人平時也認為應(yīng)該把喝彩,利益看得淡一些,可是一旦到了評優(yōu)、嘉獎、調(diào)職、調(diào)級、立功、入學,入黨的關(guān)鍵時候,往往是“看得破,忍不過”。時下找領(lǐng)導個別談話的,相當多的是反映個人“實際問題”的,生怕自己作出的成績,因領(lǐng)導看不到而辱沒自己。
  多一點平和,才會有普通人的快樂與內(nèi)心寧靜。有時,不妨甘于做一個臺下的人,淡泊一些喝彩。這樣,你也許會突然發(fā)現(xiàn),生命最寶貴的時光——不屬于取得成功、受到無數(shù)贊賞的時候,而是屬于真正淡泊喝彩、享受平凡的日子。
  (摘自《中國青年》2003年4月)

愧對鳥島

作者:孫為剛

       山東長山列島中,有一座只有0.04平方公里的小島,名叫車由島,因為這座小島上常年棲息著各種各樣的海鳥,所以又名萬鳥島,當?shù)貪O民簡稱鳥島。
  春夏之交的一天上午,風不搖,水不動,眼前一片鏡兒海,我們乘坐的快艇如離弦之箭,在光滑的海面上劃出一道白色的航線,朝著鳥島飛馳而去。前方的鳥島由一個小黑點兒,漸漸擴大,顯現(xiàn)出海島的輪廓。大約二十分鐘,我們已經(jīng)來到鳥島一側(cè)的小港灣。
  鳥島呈南北走向,幾乎沒有淺灘過渡,整個島體仿佛從大海突然冒出,四周盡是巉巖峭壁,怪石嶙峋,十分險峻。面對這座常人難以攀緣的小島,我似乎明白了海鳥們之所以選擇在此繁衍生息的充足理由。
  未及登岸,遠遠的,便見有白色的海鳥在上空盤旋,姿勢十分優(yōu)美?!鞍   ?,“哈——哈——哈——”,“呱——呱——呱——”,“咕——咕——咕——”,一片嘈雜的鳥語響在鳥島上空?,F(xiàn)代科學證明,鳥兒是有自己的語言的,它們的語言是在表示憤怒?還是表示歡迎?我們?nèi)祟愂锹牪欢?。但是,因為我們的貿(mào)然造訪,驚擾了它們,心中不免有些歉意;聽說常有游客為了日睹萬鳥競飛的壯觀場面,上島后放一掛鞭炮,巨響驚飛了眾鳥,它們紛紛飛離巢穴,于是,鳥島上空便出現(xiàn)了萬鳥驚飛、遮天蔽日的壯觀場面,為了一飽自己的眼福,不惜驚嚇眾鳥,這種做法未免太自私、太殘忍了些,
  棄舟登岸,沿著鑲有護欄的陡峭小道拾級而上,直達山頂,鳥島景象盡收眼底。本來,鳥瞰是鳥類看人類的專用詞匯,而此時我們登小島看海鳥,海鳥們的一舉一動盡在我們?nèi)祟惖难燮ぷ拥紫?,這個視角的變化也許只有在鳥島才會有、此時此刻,我們發(fā)現(xiàn),在這個小島上,到處都有海鳥的蹤跡。海島的每一寸土地,到處都是海鳥白色的糞便;裸露的巖石上,狹小的石縫堅,低矮的灌木叢中,到處都有簡陋的鳥窩。眼下,正是海鳥孵化的季節(jié),幾乎每一個鳥窩里都安臥著一個專心致志的母親,我們的到來干擾了這些母親的崇高事業(yè),它們瞪大警惕的眼睛注視著我們,等我們離得更近時,它們才迫不得已地飛離鳥窩,落在不遠處,而那雙警惕的眼睛始終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有時看我們還不離開,或者在試圖接近鳥窩,鳥爸爸或者鳥媽媽們憤怒了,它們尖叫著,貼著我們的頭頂俯沖過來。有時在俯沖的同時,還朝我們?nèi)酉隆罢◤棥薄B糞,在人類面前,鳥們是弱者,即使如此,為了即將出世的孩子,鳥爸爸、鳥媽媽們還是不顧一切地捍衛(wèi)自己的后代。我們不禁肅然起敬了,趕緊離開它們的領(lǐng)地。
  聽駕駛汽艇的漁民告訴我們,鳥島上生活著海鷗、海鷹、海鴨等許多海鳥。早些年,鳥島沒有對外開放,這里是海鳥們自由的天堂,它們過著沒有干擾,沒有驚嚇的生活。前幾年,鳥島正式向游人開放,海鳥們從此失去了自由的天堂。游人們紛至沓來的腳步,以及一些游人的鞭炮打破了海鳥們原有的生活,它們在擔驚受怕中度過一天又一天。聞及此言,我又一次為自己的貿(mào)然造訪感到慚愧。
  我們登舟離島,汽艇載著我們緩緩地繞島一周,向鳥島告別。此時,鳥島上又一次響起海鳥們嘈雜的鳥語聲。
  我不懂鳥語,不知道海鳥們在說些什么。是為我們的離去而歡呼?還是歡迎我們下次再來?我不得而知,但是我想,海鳥們也許并不歡迎我們?nèi)祟悶榱藵M足自己好奇的欲望,一次次地侵入它們的領(lǐng)地,干擾它們平靜的生活,而它們對此又是那樣的無奈,因為在強大的人類面前,它們是弱者。念及此,深深的愧疚感又一次涌上我的心頭。
  “別了,鳥島!別了,海鳥!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們,我保證!”
  

可貴而藝術(shù)的“愧疚”

       這是一篇尋常的游記,敘寫了春夏之交的某一天上午作者游覽“鳥島”的情景。這也是一篇非同尋常的游記,文中的優(yōu)美景物沒有成為審美反映的中心,心靈的觸動和情感的抒發(fā)才是最關(guān)鍵的。懷著飽覽奇觀之心興致勃勃前往,帶著深深的“愧疚感”悄然而返,這篇佳作就在這“往返”之間表現(xiàn)出一種與眾不同、新穎別致的亮麗,璀璨和深刻。
  就起筆而言,此文與通常的游記并無多少差異,交代了鳥島的位置、面積和名稱等。接著便敘述去鳥島的時間,景況、交通工具等,還有簡潔的景物描寫:“風不搖,水不動,眼前一片鏡兒海,我們乘坐的快艇如離弦之箭,在光滑的海面上劃出一道白色的航線,朝著鳥島飛弛而去。”在這無風無浪的“鏡兒?!鄙虾叫校瓤焖儆州p捷,一個“劃”字極為準確地描述了當時的狀況,也點明了作者輕松愉快的心情。而鳥島的突兀和險峻使作者“明白”了海鳥們“選擇”生存此地的“充分理由”,此話看似平常實為高妙,是全文“關(guān)注”重心的明確定位。試想,面對專程游覽而十分稀有的鳥島,作者首先想到的不是海鳥的種類、數(shù)量、形狀、鳴叫等,而是它們的生存環(huán)境和生存“理由”。聯(lián)系下文,我們不能不為這一特定“視角”的選擇而拍案叫絕,它決定了作品內(nèi)容和主旨的別具一格。
  優(yōu)美的“盤旋”姿勢、“嘈雜的鳥語”這些特寫鏡頭把讀者帶人了神奇的“鳥類世界”。值得注意的是,這里稱作“鳥詔”而不是“叫聲”,暗示了“鳥”在作者心目中并非單純的生物學意義的禽類,而是擁有了自己的“語言”、與我們?nèi)祟愅幑泊娴呐笥阎弧T谀慷枚勂嫣氐木坝^之時,作者沒有陶醉在欣賞的“眼福耳?!敝猩癜V魂迷,而是立即意識到自己的“貿(mào)然造訪”會不會“驚擾了它們”,由此而生發(fā)的是“歉意”而不是不虛此行的“滿足”。尤其對一些游客為目睹“萬鳥競飛”的壯觀場面而不惜放鞭炮驚嚇海鳥那種魯莽粗野之舉,頗感不滿,禁不住以“太自私、太殘忍”進行了譴責。語氣委婉而無咄咄逼人之鋒芒,態(tài)度鮮明而無閃爍隱約之含糊,言之有理斥之有據(jù)而不失分寸。
  沿“陡峭小道拾級而上”,站在山頂“鳥瞰”鳥島,于是“海鳥們的一舉一動盡在我們?nèi)祟惖难燮さ紫隆绷?。在這個“到處都有海鳥的蹤跡”、“每一寸上地,到處都是海鳥白色的糞便”的小島,巖石上、石縫。里、灌木中,“到處都有簡陋的鳥窩”,而且“幾乎每一個鳥窩里都安臥著一個專心致志的母親”。對這些景物的表現(xiàn),作者也不使?jié)饽夭?,而是素描,但在描寫時連用了幾個“到處都”,突出了鳥島的特征,的確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鳥的自由王國,同時也為下面表達自己的“敬意”和“歉意”設(shè)伏。而“安臥”和“專心致志”兩個詞的運用也相當?shù)乃囆g(shù)——前一個“安”字表明島上鳥類生活的平靜和坦然,后一個“專心致志”則生動逼真地描寫了鳥類對繁衍后代這一“崇高事業(yè)”專注和投入的神情,鳥類的形象因此而更加可愛。實際上也揭示了“貿(mào)然”闖入領(lǐng)地,“干擾”了海鳥們生活的不應(yīng)該。因而就有了“不得已”飛離鳥窩的“鳥媽媽”、“鳥爸爸”的“警惕”和“憤怒”以及“尖叫”、“俯沖”,“扔‘炸彈’”等“不顧一切”的“保護”、“捍衛(wèi)”行動。
  終于,“我們”“肅然起敬”,“趕緊”離開了。漁民的敘說不但反映了鳥島上海鳥種類之多和生活的自由、歡樂,而且也豐富了作品的內(nèi)容,增加了分量。其中原先海鳥們“過著沒有干擾、沒有驚嚇的生活”,與“游人們紛至沓來的腳步”和“鞭炮”等打破并攪亂了海鳥的生活,致使“它們在擔驚受怕中度過一天又一天”,構(gòu)成了強烈的比照,發(fā)人深思。這種無視友類,逼迫“弱者”的人類過失,讓作者“又一次”感到慚愧。
  臨走時“鳥語”的再度響起,無論是“歡呼”還是“歡迎”,都表明“我們”的行動不可避免地對海鳥產(chǎn)生了“干擾”,盡管海鳥是“弱勢群體”,面對“強大的人類”顯得“無奈”,但畢竟在不斷地發(fā)出“抗議”,只是我們?nèi)祟愒诤芏鄷r候往往無動于衷罷了。而作者已經(jīng)深感“慚愧”,由衷地生發(fā)了這樣的“愧疚”之聲:“別了,鳥島!別了,海鳥!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們,我保證!”不難體會到,作者的感情是真摯的、坦誠的,沒有絲毫的掩飾和矯揉造作。雖然,一個人或幾個人的“保證”勢單力薄,無濟于事,但還是非??少F的,只要有人能夠開始意識到并且這樣踏實地做了,相信不遠的將來一定有千千萬萬的從善如流的同行者。其實,作者何嘗不希望全體人類都作出這樣的保證呢?
  作品表達的是一種將人文關(guān)懷擴展到鳥類的博大的“物本”意識,超越了“唯人類是尊”的狹隘視野。作者筆下的“鳥”已經(jīng)不是一種供人觀賞的審美對象,而是跟人類一樣有理由在自然界獨立存在的一種自由而不受侵犯的生命狀態(tài)。然而作者沒有憑空說教,也沒有耳提面命,告訴讀者如何去保護和愛護鳥類,而是借助景物,情感等審美意象的描寫,巧妙而藝術(shù)地傳達出作品的主旨,當然,依常規(guī)思維觀之,作者游鳥島并無過錯,何“愧”之有?故散文的構(gòu)思亦具匠心,一個“愧”字設(shè)置了懸念,“愧”從何來,為何而“愧”等,吸引讀者也令讀者生“愧”——我們每一個人也許都在或多或少地“干擾”、“侵入”甚至“迫害”鳥類獸類等地球上的共存物。而作品的審美價值和思想意義就在于此吧。

兩種幸福

作者:鮑爾吉·原野

       幸??梢苑譃閮煞N:大的幸福與小的幸福。
  生活在一個和平與民主的國度,沒有戰(zhàn)亂,饑饉是大幸福;享受美食,擁有著名品牌的服飾,打麻將、旅游,結(jié)婚等等樂趣是小幸福。
  幸福又可以分為兩種:隱性的與顯形的。
  前一種即大車福,像空氣,見不到又離不開,是小幸福的基礎(chǔ)。它由政黨。制度,潮流和賢明的領(lǐng)導人創(chuàng)造,使大眾在此之上派生出無數(shù)小幸福。小幸福處于顯形,正是這一點,可以看出人與人的差別。騎自行車上班與開奔馳車上班不是很有差別嗎?當然在一個炮聲隆隆的國家,譬如盧旺達,人們已經(jīng)不上班,什么車都消失了,因而無差別,或者只有生死之別而無貧富之別。在一個和平與發(fā)展的時代,只有小幸福才是為之努力的目標,這種努力結(jié)果的積累構(gòu)成了社會的繁榮,而繁榮奠定了國力隆盛,構(gòu)成了大幸福的穩(wěn)固,即小平所說的“發(fā)展才是硬道理”。
  幸福還可以分為兩種:共有的幸福與獨有的幸福。
  由社會帶來的幸福,當然是這個社會人人共有的幸福。除此之外,它還包括潮流的導引。常常地,人們認為只有共有的公認的享樂才算幸福,并將這一目標強加于自己。譬如:名牌、購車、躍層住宅、打保齡球、喝下紅、洗桑拿、旅游等等。在這類幸福中貫穿始終的是兩個字:時尚。正是時尚創(chuàng)造著無限商機,也把人們的生活質(zhì)量一步步導向優(yōu)良。如果否認其中的幸福含量,顯然是假道學與吃不到葡萄怨葡萄酸了。問題在于,作為一種奮斗的目標,它對于能力不逮的人已形成了一種壓迫,因此它不應(yīng)該是唯一的標準。所謂獨有的幸福,則可以超越時尚之外,可以不受財富制約,獨自享受。譬如說,工作是不得不做的勞役,羅索曾經(jīng)歷數(shù)工作給人帶來的痛苦,但如果工作與人的心智相符并伴有創(chuàng)造力,就是一種獨有的幸福。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崔琦說,他的工作實為樂趣無窮的游戲。當采訪者問他的實驗的特點時,崔琦說“好玩”。至此,工作已臻化境,幸福存焉。當然,此為這位河南苦孩子出身的物理學大師獨有的幸福。但這不是說如果放棄時尚,就只有研究物理學才是幸福。獨有的幸福是廣闊的領(lǐng)地,天才有之,凡人亦有之。北方的長跑者進入嚴冬后,起床、上路以及在寒風中跑完規(guī)定的距離,在外人看來無法理解,但他們孜孜求之。因為這是無法舍棄的幸福。在奔跑中身體變暖,見東方發(fā)白,寒冷中大汗淋漓,通體舒坦,這一種享受不可代替。在其他方面,如唱歌,收藏、繪畫、習武都有大快樂。獨有的幸福僅是一種介入。創(chuàng)造是一個人調(diào)動所有能力進入前所未有的階段,把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在北陵公園見過一位蝴蝶標本收集者,神色寧靜,有一種常人沒有的美。他柔聲向我敘說做這件事的樂趣。他是一個在夜間燒鍋爐的人,而他的幸福是像孩子一樣手執(zhí)紗網(wǎng)在林間奔跑,頭仰向天空。
  大幸福是偉人創(chuàng)造的,小幸福由自己完成。在那些時尚的樂趣之外,不妨開辟一種獨享的樂趣,這種樂趣,可以是不受時間以及他人制約的一種資源。
  (摘自2002年1月2日《語文報》)

傾聽智者的闡釋

作者:紀 勇

      與智者對話是一種幸福。每每為在物欲橫流的紛擾世界里找不到可以傾心交談的同道而苦惱的時候,就退回屬于自己的那片小小的領(lǐng)地,凈心洗手,打開書本,架起與古今中外智慧大師溝通的橋梁,感受智者對人生對社會的精妙見解,洗滌被污風濁氣浸襲過的心靈,頓覺神清氣爽,祥風飄蕩。在讀鮑爾吉·原野的《兩種幸?!返臅r候,我又找到了這種感覺。
  鮑爾吉·原野把幸福從三個角度進行切分,得出了大和小、顯和隱、共有和獨享等幾種對幸福的理解,這種睿智的目光就令人心為之一動。如果沒有一種對社會人生的特有的洞察和體悟,很難切分得如此令人心悅誠服。本來是理解各異、眾說紛紜的“幸?!?,經(jīng)作者這么一切分解說,就使人感覺如明燈徹照、通透清亮。
  大幸福和小幸福的區(qū)別,比較明顯,就好像教科書上常說的“大我”和“小我”,一個人被“小幸?!钡奶鹈鬯_的時候,往往忘掉了他同時擁有的“大幸?!?,甚至享受著“大幸?!钡淖虧?,卻罵著“大幸?!钡哪?,追著小幸福,卻挖著大幸福的基石。殊不知,這大小幸福之間的辯證關(guān)系是多么不該忽視。沒有了大幸福的海,哪來的小幸福的河,當然,沒有了小幸福的溪,也便難有大幸福的海。作為國家,要盡量使人們生活在幸福之中;作為公民,則必須為國家的和平、安定、發(fā)展、進步而努力工作和奉獻,如此才會有永久的幸福。作者用一“大”一“小”來說幸福,詞語簡單,含義深刻,值得玩味。
  顯幸福和隱幸福的關(guān)系,正如“顯”而易見,“隱”而難見,一般人不易想到,經(jīng)作者一解說,我們明白了,個人和國家的相互依附關(guān)系在這里得到體現(xiàn)。大河無水小河干。沒有國家的和平與發(fā)展、穩(wěn)定與繁榮,你連上班的機會都沒有,哪來的小生活的甜蜜幸福?我們怎能只見顯幸福,而不見隱幸福?怎能不以促進國家的繁榮昌盛為己任,而面對國家的需要只想明哲保身,甚至去干擾或損害國家的進步和發(fā)展?為了我們的顯幸福能夠長久,我們必須自覺地以主人翁的姿態(tài)參與到維護和促進國家的穩(wěn)固和興盛的行動之中,反腐倡廉,促長正氣,完善自我,推動進步。
  對共有的幸福和獨有的幸福,作者就說的詳細了。因為這是人們最不好理解的,也是人們最難以把二者的關(guān)系處理好的地方。這里作者又把共有的幸福分了兩個層面來說,第一個層面是社會帶來的幸福,因為,上文的意思與此接近,所以,簡單一句帶過;第二個層次是幸福的“時尚”共有性,寫得細致。文章首先肯定它的合理性和積極的一面,這與世俗之見有區(qū)別。接著,也說到它的對有些人的威壓感,這種感覺,也許是“不幸?!钡?。接著作者筆鋒一轉(zhuǎn),為我們提出了他的建議:轉(zhuǎn)換一個角度去看待,事物就會出現(xiàn)另一種面貌,就是超然于時尚之外,追求一種獨有的幸福。他點出了兩個個體的例子和兩個類的例子,點面結(jié)合,很有現(xiàn)實意義,又增加了文章的內(nèi)涵量,顯得思路很寬闊。
  這篇文章很講究章法,圍繞“幸?!痹掝},條分縷析的說自己的見解,平靜緩和,對人們熟悉的內(nèi)容略寫,對現(xiàn)實中的生疏之處詳寫,詳略得當。前后文又互相照應(yīng),調(diào)配有度。如對勞動的不同看法,在論述“顯”和“隱”的時候已經(jīng)提到,但是不深人去說,到講“共有”和“獨有”時才淋漓盡致地發(fā)揮,暗示我們,這樣分“大”和“小”、“顯”和“隱”、“共有”和“獨有”,只不過是為了把問題說透一點,她們實際是一個問題,到此,我們也才明白了,文章明明說了六種幸福,怎么題目叫“兩種幸?!?。實質(zhì)只是兩種,或者說是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有關(guān)幸福的兩個方面。
  文章拓展思路的技巧,也值得我們品味。文章人題很快,開門見山,語言簡練,思路開闊。信手拈來的事例,讓人讀來親切,觸及的道理卻使人如醍醐灌頂。讓我們感覺到智者的闡釋總是這么的開啟心智。
  與智者對話,幸福無窮。
  
  導語
  人們常常用最華美、最凄婉,最細膩的筆調(diào)來描繪刻骨銘心的愛情,引得讀者淚珠紛彈、情思翻涌,卻不想樸素、簡潔的語言展現(xiàn)出來的親情則更深刻地感染著紅塵中的你我。這世間有一種情從來不求報答,從來不計收獲,無私得如清朗的天空,純潔得如清澈的小溪,就那樣深深鐫刻在我們的心中,銘刻在我們的記憶中,那就是——永不褪色的親情。朱自清一篇《背影》傳唱數(shù)十年,我們不會忘卻那略顯肥胖的爬過月臺的父親的背影。驛停一篇《沿著魚脊回家》又讓我們再次品味出親情的彌足珍貴、醇香遠飄…… 

向動物學本領(lǐng)
      仿生學最早由美國軍醫(yī)斯蒂爾提出,就是模仿生物系統(tǒng)的結(jié)構(gòu)、功能而設(shè)計制造工程技術(shù)系統(tǒng)的科學?!吧镌汀录夹g(shù)的鑰匙”就是這個意思。
  四千多年前,我國古代“見飛蓬轉(zhuǎn)而知為車”,模仿遇風而轉(zhuǎn)動的蓬草而發(fā)明了輪子。今天人們?yōu)閯游飭⑹舅鶆?chuàng)造出的諸如電子蛙眼、蜜蜂、偏光導航、蝙蝠雷達定位,以及恐龍鉆頭、鱟眼電視機和模仿生物發(fā)光原理創(chuàng)造的冷光源等等,真可謂琳瑯滿目,異彩紛呈。
  
  蝴蝶效應(yīng)的啟示
  
  蝴蝶被人們譽為會飛的花朵,是因為它有色彩鮮艷,而且美麗多變的一對翅膀。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蝴蝶翅膀與仿偽紙幣和防偽信用卡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碼事,怎么能聯(lián)系在一起呢?可是,自然界許多看來很普通的現(xiàn)象卻隱藏著人們尚未知曉的奧秘。
  英國??巳卮髮W的烏維??撕退膬晌煌拢谘芯恳环N名叫大風蝶的蝴蝶翅膀顏色時發(fā)現(xiàn),這種大風蝶翅膀顏色本來有黃有藍二色,但在人眼里卻變成閃閃發(fā)光的綠色。后來在電子顯微鏡下觀察時才真相大白。
  原來蝴蝶翅膀上布滿了無數(shù)帶斜坡而向下凹陷的小坑,這些小坑大的只有4微米。小坑底是黃色,小坑斜坡則是藍色。那么人眼看來為什么卻顯綠色?烏維??苏J為,當光線照射到坑底時,它被反射而呈黃色,而照到小坑一個斜坡的光線也被反射,但這個反射又入射到另一個斜坡再被反射,此時,由于小坑太小,人眼無法區(qū)別坑底反射的黃色與周圍兩次反射的藍色,呈現(xiàn)在人眼里的只能是綠色。
  于是,烏維希克受到啟示,如果將大風蝶翅膀的結(jié)構(gòu)特點,借用到紙幣或信用卡上,這樣制造偽鈔者將假幣印刷得在外表上多么與真幣相似,但他們絕沒有技術(shù)在假幣上布滿分布和大小都與真幣一樣的小坑,只要用專門的光學設(shè)備發(fā)出極化光一照,看看發(fā)射光的極化方向,就會真假立現(xiàn)。
  小小蝴蝶奧妙無窮,它們借助身上的鱗片控制體溫之謎,早已引起了科學家的關(guān)注。航天科學家發(fā)現(xiàn),當陽光直射,氣溫較高時,蝴蝶的鱗片便會自動張開,以減少太陽光的輻射角度,從而減少對太陽光熱能的吸收;當外界氣溫下降時,鱗片便自動閉合,使太陽光直射到鱗片上,以吸收更多的熱量。這種巧妙的調(diào)節(jié)作用,可使體溫不致過高或過低。
  這一奧秘的提示,解決了人造地球衛(wèi)星控制溫度的一大難題。原來人造衛(wèi)星在遨游太空時,會受到太陽光的強烈輻射,向陽的一面溫度會高達200℃,而背面又會降到-200℃,因而衛(wèi)星上裝備的精密儀器和儀表很容易被“烤”或“凍”裂。使科學家們大傷腦筋。如今模仿蝴蝶鱗片的控溫系統(tǒng)裝在衛(wèi)星上,問題便迎刃而解。
  
  蠅眼機器人
  
  大凡從事過機器人研究的科學家都知道,當代機器人最大的缺陷是過于笨拙,而這種笨拙往往是由于它的視覺傳感器和機械反應(yīng)傳感器的不靈敏造成的。
  法國科學家弗郎切斯基尼在研究新一代機器人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昆蟲和蜘蛛等許多小動物的行動不僅靈敏而且相當準確,從而受到啟示。他選擇蒼蠅如何看物作為攻關(guān)項目。弗朗切斯基尼和他的同事們在研究中發(fā)現(xiàn),當蒼蠅作直線飛行的時候,它所看到的只是二維空間,根本就不需要考慮“高度”這不需要的信息,只有在轉(zhuǎn)彎時,它才需要處理“高度”這一三維空間的信息,以免撞上障礙。
  至此,他們按照10毫克蒼蠅的比例,創(chuàng)造出一個10千克的機器人。這個蠅眼機器人有一雙如同蒼蠅一般由1000個類似透鏡那樣的小眼構(gòu)成的復(fù)眼。一般機器人依賴的是數(shù)據(jù)信息處理,而蠅眼機器人則是依據(jù)每一個透鏡提供的模擬數(shù)據(jù)對周圍實際環(huán)境的變化做出反應(yīng),從而可以達到像蠅眼那樣的靈活性。
  另外,科學家還發(fā)現(xiàn),蒼蠅復(fù)眼的小眼表面由一系列平行隆起紋路構(gòu)成的格柵,其高度為145納米,相距240納米。蒼蠅的這種結(jié)構(gòu)使它可以接受到垂直偏離72度的光線。這樣可以大大減少光反射。因此,模仿蠅眼的這種紋路結(jié)構(gòu)而設(shè)計太陽能電池板,產(chǎn)生的能量能提高10%。這樣就可以省去價值昂貴而且笨重的追綜系統(tǒng)。
  變色龍是一種蜥蜴。它的眼睛非常有趣。它的一對眼睛,恰似兩個小寶塔,眼珠正好長在“寶塔”尖上,兩個“寶塔”能伸能縮,還能隨意轉(zhuǎn)動,甚至能拐彎,真正能看到四面八方,更令人叫絕的是,兩只眼睛可以各行其是,互不相干。
  科學家受到變色龍眼睛的啟示,發(fā)明了一種球形攝像機,這種攝像機立在“寶塔”尖上,能任意旋轉(zhuǎn),拍攝下360度的空間,效果極佳。還有人發(fā)明了一種變色龍接目鏡,人可以隱蔽在墻后,把目鏡送出墻外,觀察墻外的一切,這種接目鏡既隱蔽又安全,很受警察和偵探的歡迎。試想,如果為機器人設(shè)計這種眼睛,樣子看起來有些可怕,但工作起來卻方便多了。
  
  借取螢光 美化環(huán)境
  
  “夕殿瑩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這里說的螢是鞘翅目昆蟲,全世界有1500多種。由于腹部末端具有發(fā)光器,并隨呼吸能發(fā)出閃閃螢火而得名。
  不同種的螢可發(fā)出不同色彩的光,如淺藍色、橘紅色、淡黃色、白玉色等。西班牙有一種螢還能閃現(xiàn)出三種色彩呢。螢火蟲可稱得上是昆蟲界的“光電專家”。
  小小螢火蟲,早引起不少科學家的關(guān)注。經(jīng)過長期探索,現(xiàn)已弄清了它發(fā)光的原理。原來,它的發(fā)光是由熒光素和熒光酶兩種物質(zhì)組成。熒光素是一種耐高熱的物質(zhì),易被氧化;熒光酶是催化劑,它是一種不耐熱,分子量不大的結(jié)晶蛋白質(zhì)。在熒光酶的作用下,熒光素在細胞內(nèi)水分參與下,與氧化合發(fā)熒光。由于這種光不含紅外線不發(fā)熱,特稱為冷光;同時,由于不含紫外線,全部都是可見光,所以能量轉(zhuǎn)化率特別高。幾乎能將化學能100%轉(zhuǎn)變?yōu)椴灰姽猓瑸楝F(xiàn)代電光源效率的幾倍到十幾倍。
  現(xiàn)代科學家已經(jīng)制取出了多種熒光粉,并在激活劑的作用下,就能放射令人悅目的冷光。令人高興的是,隨著分子生物學的發(fā)展,如今,科學家著手將螢火蟲的發(fā)光基因分離,通過遺傳工程植入花草樹木中,人們的生活環(huán)境將會花影不離身左右,處處熒光顯異彩,美不勝收。當然,更為重要的是,可以借助熒光制造不輻射熱的發(fā)光墻或產(chǎn)生冷光的發(fā)光體,它們對于手術(shù)室或研究實驗室以及部隊夜間工作極為方便。
  (摘自《百科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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