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市區(qū)北面的邙山上有一個名叫石碑凹的村莊,看上去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北方村莊,但熟悉洛陽歷史文化的人都知道這個村子并不簡單,從它的村名就能看出端倪。
石碑凹,一個有故事的小村子。
在村子西北處的土嶺上的農(nóng)田里矗立著兩通高大的石碑,千百年來一直在那里,一代代村民都知道這兩通巨大的石碑,但卻很少有人知道它們的來歷。
石碑凹村的故事要從這兩通巨碑上說起。
北宋太祖建隆二年(961年)七月。
這天散朝后,宋太祖趙匡胤把石守信、高懷德、王審琦和張令鐸等禁軍高級將領(lǐng)留下喝酒。酒興正濃時,趙匡胤突然屏退侍從,嘆口氣,口吐苦衷,說:“我若不是靠你們出力,是到不了這個地位的,為此我從內(nèi)心里一直念及你們的功德。然而,當(dāng)天子太過艱難,還不如做節(jié)度使快樂,我整個夜晚都不敢安枕而臥?。 笔匦诺热梭@駭?shù)孛柶涔?,宋太祖繼續(xù)說:“這不難知道,我這個皇帝位誰不想要呢?”
石守信等人雖然喝得東倒西歪,但還是聽出了老大的話外之音,他們急忙叩頭說:“陛下何出此言,現(xiàn)在天命已定,誰還敢有異心呢?”
趙匡胤說:老哥幾個,朕對你們自然放心,咱們兄弟不是外人,不過你們雖然忠心耿耿,問題是誰敢保證你們的部下不會貪圖富貴而陷你們于不忠不義呢?
趙匡胤有意加重了“不忠”的語氣,三伏天里一幫人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叩頭乞求老大給條出路,大哥您說吧,弟兄們該怎么辦?
趙匡胤說出了他的錦囊妙計:人生在世,像白駒過隙那樣短促,所以呢,人這一輩子,有車有房有錢,老婆孩子熱炕頭,夫復(fù)何求!老哥幾個你們何不交出兵權(quán),到自己的封地去置辦良田美宅,為子孫立長遠產(chǎn)業(yè);再多買些歌姬舞女,日夜飲酒相歡,以終天年;朕同你們再結(jié)為兒女婚姻,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上下相安,豈不美哉!哥幾個,你們是同意呢還是同意呢?
石守信等人聽了趙匡胤的話,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偷偷一瞧趙匡胤不怒自威,知道已經(jīng)別無選擇,何況大哥已把話講得很明白,圖窮匕首見,再無回旋余地,而且當(dāng)時趙匡胤已牢牢控制著中央禁軍,一幫人別無他法,只得俯首聽命,山呼萬歲,謝恩而去。
第二天上朝,一幫軍方大佬不約而同提交了辭職報告:
陛下,臣昨天騎馬不慎摔斷了腿…..
陛下,臣昨晚吃海鮮吃壞了肚子……
陛下,臣今早出門不慎被狗咬了……
陛下,臣……
五花八門的辭職理由,趙匡胤心花怒放,捧著手里的辭職報告跟看情書似得,滿口答應(yīng)眾人的請求,準,準,準,全準了。
趙匡胤罷免了眾人的禁軍職務(wù)后,將他們派到各地任節(jié)度使,并廢除了殿前都點檢和侍衛(wèi)親軍馬步軍都指揮司。禁軍分別由殿前都指揮司、侍衛(wèi)馬軍都指揮司和侍衛(wèi)步軍都指揮司,即所謂三衙統(tǒng)領(lǐng)。
此外,趙匡胤又信守承諾和眾將聯(lián)姻,把守寡的妹妹嫁給高懷德,又把女兒嫁給石守信和王審琦的兒子,把張令鐸的女兒嫁給自己三弟趙光美。
交出兵權(quán)的一幫軍方大佬領(lǐng)了趙匡胤的新任命后紛紛到自己的封地赴任,其中石守信被任命為天平軍(今山東東平)節(jié)度使,在這個職位上石守信一呆就是十七年,期間再無調(diào)遣。北宋的節(jié)度使沒法和唐代的節(jié)度使比,早已淪為榮譽頭銜,沒有什么實權(quán),加上已經(jīng)交出了兵權(quán),為防皇帝猜忌,石守信無所事事,一門心思聚斂,家中聚財達百萬之巨。
還有什么比武將貪財成性更令皇帝放心的呢。
放開貪吧,大宋不差錢。
宋太宗趙光義即位后,石守信于太平興國二年(977年)罷天平軍節(jié)度使,改以中書令銜任河南尹、西京(洛陽)留守。石守信崇奉佛教,在西京洛陽大興土木建造崇德寺,招募民夫運輸建筑材料,殘酷壓榨民夫,還不給工錢,民夫們苦不堪言。
晚年的石守信積攢了萬貫家產(chǎn),又在洛陽城北邙山上的平樂鄉(xiāng)宣武村大興土木建造了豪華的石家莊園,作為養(yǎng)老的去處。這個宣武村在唐代武則天時期曾經(jīng)是武則天的皇家禁苑,自石守信落戶后這里又成為石守信家族的聚居地。
宋太宗太平興國九年(984年),石守信去世,終年五十七歲。追贈尚書令、秦王,封武威郡王,謚號武烈。
石守信死后葬于宣武村外的邙山上,從此以后石家子孫死后都歸葬這里“宣武村梓澤源之先塋”,逐漸形成了規(guī)模龐大、碑碣林立的家族墓地。因石碑林立,蔚為壯觀,因此宣武村后來又被稱為石碑凹,這個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經(jīng)過一千多年的歲月侵蝕和人為破壞,到清朝時石碑凹村外的石碑已經(jīng)所剩無幾,到清朝末年時僅剩下兩通巨碑,也就是今天我們看到的兩通石碑。今天石碑凹西北土嶺上的那兩通巨碑并不是石守信本人的,而是他的兩個兒子石保興、石保吉的墓碑,至于石守信本人的墓早已無跡可尋,不過按照古人的喪葬規(guī)矩,石守信墓應(yīng)該就在兩個兒子墓碑附近。
石守信有三個兒子,幼子夭折,長子石保興和次子石保吉都是典型的“開二代”(開國元勛二代),個個飛黃騰達,滿門顯貴。大兒子石保興因在對遼、西夏戰(zhàn)爭立下軍功而官至澶州(今河南濮陽)防御使,二兒子石保吉因娶了宋太祖趙匡胤的次女延慶公主而當(dāng)上了駙馬,后來加封鎮(zhèn)安軍節(jié)度使、檢校太師、西平郡公,贈中書令。
石保興墓神道碑屹立于壙原的農(nóng)田當(dāng)中,連碑帶座高達5米多,經(jīng)過上千年的風(fēng)吹日曬,碑上的文字已經(jīng)漫漶不清。石保吉墓神道碑已斷為四截,碑額刻有“大宋西平石公神道碑”9個篆書大字,碑身上的文字殘缺不全,也基本上看不清楚了。據(jù)村中的幾位老先生介紹,此碑為石保吉墓神道碑,原本位于石保興墓神道碑東側(cè)偏南約160米處的一堆雜墳旁,清朝末年,當(dāng)?shù)貜埿杖耸舷悠鋲毫怂麄兗易鎵灥娘L(fēng)水,就將其拉倒摔成了四截。秀才梅世玉撞見,直言相勸,張姓人才將斷碑運到附近的土溝旁,依溝壁拼接立起來。
據(jù)說這兩通巨碑附近方圓近1公里的地方,歷史上全是石守信家族墓地,極為壯觀,墓冢一個挨著一個,碑碣林立,每座墓的神道兩旁都設(shè)置著造型豐富的石人、石虎等石刻。后來,人們平墳種地,墓冢漸漸都消失了,墓碑石刻則大多被深埋到了地下,過去,人們犁地還經(jīng)常絆到。
兩通巨碑在田野里風(fēng)吹日曬了一千年,處境岌岌可危,其中石保興墓碑已經(jīng)嚴重傾斜,存在極大的安全隱患。在各界有識之士的呼吁下,前幾年孟津縣政府撥款對石保興墓神道碑進行扶正加固,將斷為四截的石保吉墓碑運到石保興墓碑旁邊粘連固定,重新安放在基座上。為了保護石碑又加蓋了一間房子,徹底結(jié)束了暴露在陽光下的歷史。
邙山的神奇之處就在于隨便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村子都能引出一幅幅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石碑凹就是典型例子。
今天的石碑凹是個默默無聞的小村子,遠離市井,悠然恬淡,偶爾會有遠道而來的訪古客慕名而來,于不經(jīng)意間打破千年的沉寂…..
訪古小貼士:
石碑凹宋碑位置:洛陽市孟津縣常袋鎮(zhèn)石碑凹村西北
石碑凹宋碑路線:從洛陽火車站沿王城大道出發(fā)北行至水口路,北行六公里至石碑凹村西北即到。
參觀指數(shù):★★★★★
現(xiàn)存兩通巨碑,保存較好,外面加蓋了房屋保護,路口有一塊文保碑,上書“石保興、石保吉墓碑”,除此之外沒有墓冢封土。此地遠離市區(qū)城鎮(zhèn),交通不便,鄉(xiāng)村道路較多,去時需提前查好路線,避免浪費時間。總而言之,兩通宋代巨碑有極高的歷史研究價值,也值得花時間前去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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