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看了龍應(yīng)臺的文章,她和兒子的對話,有感而發(fā)。龍應(yīng)臺說死后想把骨灰灑在大地上;兒子安德烈說如果有墳,那么他和弟弟每年都有一個回臺灣的理由。
這讓我想到母親很多年都堅持回陜西南部安康老家給姥姥上墳。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我和母親一起來到這座我出生一直生活到三歲的小城,清明的細雨中,走在面目全非的老街上,母親指著一棟樓對我說:“八三年,發(fā)洪水的時候,當(dāng)時我在西安,你爸在武漢。你奶奶就是把你抱到那里避難的,樓只有四層,水也漲到了四層,你奶奶找了一塊飄來的木板,你們坐上去才僥幸逃生”;我們走在漢江河邊,對面坡上有很多建筑,安康也算是一座山城,母親指著漢江大橋說,那一年是百年不遇的洪水,水位線至今刻在大橋上……我當(dāng)時太小了,這些都忘了,但我很清晰地記著姥姥去世的時候,我一直在哭,三歲的我擔(dān)心的是沒人做飯了,特別現(xiàn)實。后來我在一位臺灣作家的書里看到,他說去參加朋友的葬禮,成年的孩子其實并不怎么傷心,唯有小兒子哭得很傷心,生活沒有了依靠。有很長時間,我怕聞到焚香的味道,只要一聞到那種味道,關(guān)于姥姥死去的情景就浮現(xiàn)出來。
不過,現(xiàn)在回想當(dāng)年,三十歲的母親從西安的單位風(fēng)塵仆仆地趕回安康老家,她的母親已經(jīng)去世,三歲的女兒又懵懂無知,告訴她姥姥去山上睡覺了。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有娘的地方才是家。
也正因為有墳,長大的孫女又回到了漢江河邊姥姥的墳前。姥姥已經(jīng)去世多年,可是母親每每想到那時日子過得艱苦,姥姥從來沒享過福,就不免淚下。因為有墳,母親年年都來,她邊燒紙邊默念著:“媽,元元也來看你了……”我沒有淚,只是默默地看著母親邊整理墳地周圍的草,頭發(fā)凌亂地飄在風(fēng)里,也才意識到這是她的故鄉(xiāng),這悠悠的漢江河、面目全非的老街、母親的墳,這是她血肉相連的故鄉(xiāng)。
家鄉(xiāng)人打電話告知城市擴建,姥姥的墳要被占了,母親焦慮地仿佛自言自語一樣不停地叨念著抽空要回安康一趟,遷墳!我勸她別去,年齡大了身體也不好,心里有姥姥就行了,不必在乎那些形式上的東西。母親立刻厲聲喝道:“那怎么行呢,后人不在也就算了,我還活著就必須回去給你姥姥遷墳!”
我沉默了片刻想,是的,如果有墳,那么將來,我也有一個回出生地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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