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鳥挑高它的歌喉 (組詩)
文/許三浦
罌粟花
蘇美爾人就是一只裝滿露水的瓦罐。
我想我們是藏不住的：這是一場盛大的樂園。
“哦，房間，房間，一個女人夢見我”
哦，房間，房間，一個女人夢見我藍色的陶罐
它盈有藍色的水。眼睛是魚，手指
是船。你玫瑰色陶土捏成的用綢緞和鮮花包裹的身體
不可能一直令我暈眩，散亂著的配物：蘋果、鏡子
和書櫥。在一縷燃盡的煙霧中我喝下了一抹血紅的疼痛
“不，不是月亮，而是站在九月的飲馬”
不，不是月亮，而是站在九月稀疏草原上的飲馬
考慮放下所有野心，我清澈的眼睛
俯伏在鍋勺鐵銹紅的嘴唇上
沒有月亮，潮濕的泥土掩蓋了塞納河邊九個男人和五個
女人做愛的玫瑰，沒有星星，也沒有一絲光亮
假如深夜一匹馬從遼闊的田野奔向我寫字間的詩稿
我將從一個人的孤獨走向無人的孤獨
霧中：曼珠沙華
它是我前世向天堂祈禱的手掌：曼珠沙華
它是我來世遇見兩個情人的名字：曼珠和沙華
它是我今生觸目驚心的赤紅的兩行眼淚：曼珠……沙華
——?。∏昀?。這像火一樣的接引者，喚起多少熟睡的
年輕的木馬。
我將暢飲一朵站在草原上空的白云
牧羊人
呯的關上羊圈，然后
從他身體奔出一匹馬，一條攜著泥土的河流，以及
高高地站在草原上空的白云。
它一動不動。
“一只石榴，兩只石榴，三只石榴。它們侵染了亞麻布”
一只石榴，兩只石榴，三只石榴。它們輕浮的愛液
侵染了亞麻布
我是一個身心皆充滿痛苦的人
一把銹跡斑生的匕首以秋雨下墜的速度雕刻
人形。你的舌頭裂開：“你要到伊甸園中去，使之生活
使之耕種，并照看花園。”
一個裸女和兩個時髦的巴黎男人
……
午餐
空無一物。空無一物的是馬奈扯落一個時代的體面
和偽裝。
(傲慢和戲謔)
面包卷和水果散亂一地，以及帽子
女人的衣服
我們穿上石頭，向這茂密樹林里交談兩只綠色的乳房。
“沒有云，沒有云，沒有云。歌唱吧，然后死亡”
沒有云，沒有云，沒有云
高墻上的泥瓦匠
撫摸一只蒼蠅透明的臉：親愛的，歌唱吧，然后死亡
那些被雷電劈開的綠色鳥和紅色床單里顫動的
我的乳房。幾個穿黑衣服的男人饑餓的啃食
蘋果。啊，你這穿上銀色的天使——
一只鳥挑高它的歌喉
在夜晚。半個月亮
貓起來了。林間野獸黨的腳印，被一只鳥挑高的歌喉
撕裂。
山房，是狩獵人酸痛的眼睛
至于命運……
黑暗與黑暗結合
那至簡、至美、至真的道路被潮濕的人兒一層層地
剝開。
一群烏鴉低掠著斜飛過麥田
深深的深深的綠色分岔路，以及動蕩的天空上面
分散的烏鴉發(fā)出沉沉的呼吸。
烏云涌動。從一片麥田卷至另一片麥田，你說
我更需要火焰。塞滿這些麥浪，把不許有的面孔放下
似迷惘，似藝術家的顫動，似農人金燦燦的手
被物質引導。一個殘酷的事實告訴我
就像遭受酷刑的和平
躺在一個漆黑的堡壘里開始安頓不安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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