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也讀過水滸。
但是,名著之所以成為名著,值得反復(fù)品讀。
并且,隨著年齡、閱歷、境遇、心情的不同,每次都能收獲不同的滋味兒。
林沖其人,在整本水滸中,從第七回為魯智深耍渾鐵禪杖喝彩出場,至一百一十九回因風(fēng)癱亡于杭州六和寺,戲份蠻多。他武藝高強、有勇有謀,立下赫赫戰(zhàn)功,第七十一回梁山泊英雄排座次,位居第六。但年少時讀水滸,卻不喜歡他。可能是由于他一出場,就是面對高衙內(nèi)調(diào)戲自己老婆,膽小懦弱、逆來順受,對他有種先入為主的偏見吧。
今年春天,疫情影響,宅家較多,得以有閑重讀水滸,對林沖更多的卻是惋惜與同情。
林沖出場的時候,才三十四五的年紀(jì),是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躋身于高級領(lǐng)導(dǎo)干部行列,在軍中應(yīng)該也是一言九鼎。家中妻子年輕貌美,婚姻幸福??芍^是春風(fēng)得意,家庭事業(yè)雙豐收,好像人生到達(dá)了巔峰。
然而,這樣的大好前程,這樣的如花美眷,卻止于高衙內(nèi)。高衙內(nèi)何許人也?原文是這么說的:“原來高俅新發(fā)跡,不曾有親兒,無人幫助,因此過房這阿叔高三郎兒子在房內(nèi)為子。本是叔伯弟兄,卻與他做干兒子。因此,高太尉愛惜他。”他是太尉高俅的干兒子。高俅又是誰?因善蹴鞠,獲寵于端王趙佶的一個小混混,后來端王變皇帝(即宋徽宗),高俅也就成了皇帝面前的紅人。
林沖在妻子遭遇高衙內(nèi)調(diào)戲之時,真的只有膽小怕事、逆來順受嗎?我們來接著看。
在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時代,一個八十萬禁軍教頭,在光天化日之下,妻子被人家調(diào)戲,那是奇恥大辱,絕對不能忍受的。所以當(dāng)他得知女使錦兒報信后,非常氣憤地去了?!傲譀_趕到跟前,把那后生肩胛只一扳過來,喝道:“調(diào)戲良人妻子,當(dāng)?shù)煤巫??”恰待下拳打時,卻認(rèn)得是本管高衙內(nèi),先自手軟了”。
“先自手軟了”這簡單的五個字,不知道你是否注意?這不是簡單的、一般的人物動作神態(tài)的描寫,而是一下子挖掘到了人的內(nèi)心世界。為什么先自手軟了?是不生氣了嗎?小說接著寫道“林沖怒氣未消,一雙眼睜著瞅那高衙內(nèi)”。敢怒而不敢言,敢怒而不敢打,是他忍下了這口氣!緊接著魯智深趕到幫忙,再看林沖怎么說,“林沖本待要痛打那廝一頓,太尉面上須不好看。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林沖不合吃著他的請受,權(quán)且讓他這一次。”
這一段林沖的內(nèi)心的活動,其實很復(fù)雜。再來看一下魯智深怎么說的,“你卻怕他本管太尉,灑家怕他甚鳥!俺若撞見那撮鳥時,且教他吃灑家三百禪杖了去?!?span style="color: rgb(34, 34, 34);font-family: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Microsoft YaHei", "WenQuanYi Micro Hei", "Helvetica Neue", Arial, sans-serif;font-size: 16px;text-align: start;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跟林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為什么林沖不想惹自己的本管而魯智深不怕?說明林沖還是想努力工作、報效朝廷的。然而,終究還是被“逼”上梁山。這個“逼”字,很好!
倘若林沖此時不是八十萬禁軍教頭,不是面對自己的“本管”,沒有妻室,和魯智深一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饑,他還會如此忍辱負(fù)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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