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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動主題征文大賽作品展 | 汪云飛 | 永遠的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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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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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伯父

汪云飛

　　清明節(jié)來臨，懷念和追思伯父的情愫越發(fā)濃烈。伯父其實很平凡，就像他的俗氣的乳名和去世后土堆的墳塋一樣。屈指算來，伯父已去世十八年了，我覺得他卻一直還活著，因為在記憶的密碼和可記起的夢里，經(jīng)常能見到他。他還是那樣矍鑠，那么開朗，那么質(zhì)樸。在夢里，伯父的音容笑貌依舊，言行舉止不變，還是那么隨和，尤其是笑起來眼睛便瞇成一條縫的神情早已定格在我的心靈深處。

　　伯父的故事在我的小說《亮堂心里的一縷陽光》和《小腳女人》中曾有過敘述，我的以若嶺村為背景塑造的系列老人的形象中，也都有我伯父的影子。可是，即便這樣，我還是覺得有話要說，有思念要傾訴。伯父留給我的記憶是日積月累、春雨潤物一般積累起來的，當然我對他也一樣，在我父母都還健在時，他是我已故的親人中感情最深的一位。

　　上世紀七十年代，伯父和大家一樣家里都非常窮，尤其是物資非常匱缺?？墒?，他卻因為勤勞節(jié)儉以及搞些副業(yè)攢下過一些錢。那些錢，伯父用一張發(fā)黃的牛皮紙和一根橡皮筋像賊一樣綁著、扎著。然后，藏在一個他認為安全的地方，旁人一般不輕易知曉。

　　其實，那都是他的私房錢。是三伏天的晌午，頂著烈日到山上砍柴然后挑到磚窯廠賣換來的錢，是冬日寒冷的日子在竹林里撿竹枝扎掃把，然后步行三十多里路到縣城出售換來的錢。因為上山砍柴、荊棘叢中割扎掃把的青藤，他摔過不少跟斗。皸裂的手指、粗糙的巴掌直到臨終還保持著當初的模樣。

　　可是，他卻用他為數(shù)不多的私房錢幾次接濟過我。每到春耕或是年關，伯父總要來到我的家中，問我稻種、化肥準備了沒有？過年的魚肉，孩子的衣物買齊了沒有。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大家都很窮，在鄉(xiāng)間當民辦老師的我更窮。一段時間，每年兩千元的工資還得拖上一、兩年才發(fā)放。由于家中兄弟姊妹多，我分家時一家五口只得擠在一間面積不到十平米的廂房里安身。我們村田地少，且大多在山溝里，糧食收入有限。

　　這一切，伯父似乎都看在眼里。每到需要用錢時，他便煞有介事地來到我的家中，問我手里有沒有錢，沒有讓他先借一些。這時，我總是極力推脫。我知道，他的孩子雖然早已成家，可身邊還有一位再婚的伯母，這些錢都是他日積月累省下來的，輕易用他的錢覺得于心不忍、心中有愧?？墒?，他卻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總是說，是借你又不是給你，有借有還，有什么為難??！為了證明他的誠意，他還伸手從口袋里掏出那個像賊一樣捆著的錢包。就這樣，他每次都將錢包帶在身上。他從口袋里悉悉嗖嗖掏錢的動作和神情過去幾十年，我至今還記得。寒冷的冬季，伯父喜歡摟著一個火缸烤火。伯父坐在小板凳上，將雙膝、雙手在火缸上烤著，時間久了，火缸的溫度低了，他便用他那粗糙得像是耙子一樣的手指直接指往火缸里掏，直到掏出帶著亮光的火光為止。這時，火光映紅了他的手指，也映紅了他的臉龐。

　　為了讓伯父開心，有時即便有錢，我也曾象征性地從伯父那里借用一些錢。這時，伯父滿臉的笑容，臨出門的時候，一再說，我一個老人家不怎么花錢，等你手里有了錢再還。說這話的時候，伯父一臉的真誠。

　　由于住房緊張，八十年代末，我在老家建了一棟面積差不多一百平方的房子。那些日子，伯父一直為我高興。不過年紀大了，手頭的積攢也不多，期間，他還曾上門問過我要不要錢。每天只要有空，還堅持到工地上幫我做一些輕活，比如，幫木工坐馬，幫忙收拾雜物，因這些事還曾遭到一直對他有成見的兒媳的指責，可他卻一直那么堅持著。到吃飯時，卻悄悄地回家了，生怕多一張嘴加重一份負擔。

　　房子建成后不久，因收入太低，我一家搬到縣城謀生?；乩霞颐看我姷讲?，便萌生一個念頭，那就是希望帶伯父到縣城看看。伯父也有這樣的想法，可惜因為諸多原因，這件事一直沒有實現(xiàn)，讓我心感愧疚。

　　在旁人眼里，伯父似乎一生都沒有過過清閑的日子。每隔一些日子，兒媳便借故或是故意找茬，數(shù)落他、指責他。好在伯父的肚量大，每次吵嘴過后，他便若無其事地找人聊天。有時，也跟村里那些年輕人打牌。由于年紀大、視力差、反應慢，伯父經(jīng)常輸錢。我們?yōu)樗麘z惜時，伯父說，年紀大了，有人陪著玩，花錢也是開心的。當然，他們都不曾欺瞞他，都把他作為善良的老人。

　　伯父年輕時沒有進過書院，因而不識字。父親在他二十來歲的時候就因故離世。為了謀生，也為了躲避抓兵挑夫，伯父和我父親兩個只得留下一個在家與母親過日子。為了照顧弟弟，伯父很長一段時間都在金溪對橋一葉姓人家?guī)凸ぁＩ嚼锶硕即緲?，東家對伯父也很信任，除工錢之外，每年中秋、端午都要割兩斤肉讓他帶回家，過年相送的物品更多。多年后，伯父還記著東家對他的好。

　　每次離家，父親總要將伯父送到十幾里外的瑤圩?，庅着c對橋之間隔著瑤河。當時，河上還沒有橋，得搭乘小渡船。寒風中，烈日下，兄弟倆在碼頭上分別。等伯父乘渡船上岸后，父親還站在河的這邊定定地望著，望著伯父的背影消失。

　　這一情形，父親對我說過好幾次，因而，在父親的記憶里，仿佛他就在河的這邊，伯父則在河的那邊。那時，父親還沒有成家，看著哥哥離開時眼睛總是濕潤的。

　　多年后，父親對我說起這事時，我也有這種感覺。就如同當年我看著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個牛皮紙包著的錢袋一樣……

　　這一幕，將永遠定格在我的心里。

　　汪云飛,江西東鄉(xiāng)縣人。1961年6月出生，1977年8月參加教學工作。業(yè)余堅持文學創(chuàng)作，主攻小小說、散文，迄今為止已在全國各報刊發(fā)表小小說、散文800多篇，其中300多篇小小說入選《小小說選刊》、《微型小說選刊》、《雜文選刊》、《微型小說選報》及《中國當代幽默微型小說選》及各類微型小說、小小說、散文年度選本、叢書。《小小說選刊·作家存檔》，《微型小說選刊·當代微型小說百家》，《微型小說·名家有約》等多家報刊先后作過介紹。已出版小小說集《離婚的理由很簡單》、《燦爛在心里的陽光》、《玉蜻蜓、紫蝴蝶》、《出乎意料的愛》等4部；散文集《為愛種一片森林》、旅游散文集《槳櫓聲中游烏鎮(zhèn)》等兩部。近年來，潛心研究東鄉(xiāng)地方文化，散文集《品讀東鄉(xiāng)》、《東鄉(xiāng)歷史名人的故事》已出版，《歷代名人詩吟東鄉(xiāng)》、《東鄉(xiāng)風土人情》系列叢書正在編著中。先后榮獲撫州市文學創(chuàng)作“金葉”獎，全國廉政散文創(chuàng)作一等獎，全國小小說征文比賽三等獎。兩部微電影作品在甘肅電視臺播出，其攝影作品獲江西教育系統(tǒng)比賽二等獎并有多幅在報刊發(fā)表和采用。2005年加入江西省作家協(xié)會，2010年為撫州市作家協(xié)會副秘書長。系撫州市政協(xié)文史館首批特聘文史館員，東鄉(xiāng)縣政協(xié)委員，縣政協(xié)特約文史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