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街頭的木棉
我與木棉的親密接觸，是來深圳以后。
我的老家沒有木棉樹，所以從沒見過木棉花長什么樣。書里說木棉花如火一般熾烈。紅得像火，也是有很多花的。
對木棉心生敬意，是源于讀書時舒婷的那首《致橡樹》。那時的女生，理想中的愛情，大抵如此。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云里......“
第一次見到木棉花，我就被怔住了。深圳街頭很普通的一個街道，也是春天。正走著，迎面幾棵樹，一樹紅花，燦爛奪目，樹上沒有一片樹葉，枝椏斜飛，直指藍(lán)天，枝頭紅花密密匝匝，一朵一朵，大而坦蕩。
我問同行友人是什么花。答曰：木棉花。原來這就是木棉花，果真如火一般熾烈。
一次在中心公園附近，綠茵茵草地跌落了好多木棉花。我拾起一朵?；ê艽螅旰脽o損，花瓣大方綻開，花萼成三片勻稱的花殼，托起著紅絲絨般艷麗的五片花瓣，殷紅動人。忽聞““啪”地一聲，身后又一朵跌落，干脆利落，擲地有聲，一點(diǎn)也不含糊。果然有種陽剛之氣，無怪乎人們稱之為“英雄花”。
最早記載木棉花的是晉葛洪的《西京雜記》：西漢時，南越王趙佗向漢帝進(jìn)貢木棉樹，“高一丈二尺，一本三柯，至夜光景欲燃”。
木棉樹產(chǎn)于熱帶亞熱帶諸地。古代又叫斑枝花、古貝，或有稱攀枝花、吉貝者。稱之為吉貝，便正是英雄花的來歷。
古代海南島五指山上，有位英雄叫吉貝，他多次率領(lǐng)黎族人民抗御外敵，屢連戰(zhàn)功，得到人民的愛戴。后因叛徒出賣，被敵人圍困于山中，身中數(shù)箭，仍屹立山巔，身軀化為一株木棉樹，箭翎變?yōu)闃渲?，鮮血化成花朵。后人為紀(jì)念他尊稱木棉為英雄樹，木棉花稱為英雄花。
一次在路邊，見本地阿婆正認(rèn)真拾起地上的木棉花，裝入袋里。我問她撿花干嘛。阿婆說，煲湯喝啊，很清涼的。
木棉花可煲湯，果殼成熟后，里面的芯如棉絮，可做棉衣、枕墊。清代陳淏子《花鏡》記載：“攀枝花，又名木棉，產(chǎn)于越南。樹類梧桐，高四五丈，葉類桃而稍大，花似山茶，開時殷紅如錦。結(jié)實(shí)大如酒杯。絮吐于口，即攀枝花。土人取其實(shí)中絮鋪褥，甚軟美，但不可作棉線。若樹上有取不盡者，猶如柳絮，即飛揚(yáng)四散矣。”
唐代詩人李琮就有“衣裁木上棉”之句。宋鄭熊《番禺雜記》里也記載：“木棉樹高二三丈，切類桐木，二三月花既謝，芯為綿。彼人織之為毯，潔白如雪，溫暖無比?！?/p>
蘇東坡被貶海南時，當(dāng)?shù)厝速浰久拗瞥傻募惒家隆?/span>蘇東坡以詩致謝：“遺我吉貝衣，海風(fēng)令夕寒”。
木棉花開時紅艷如火，自古文人多有贊美。宋代楊萬里在《二月一日雨寒五首其》詩云：
姚黃魏紫向誰賒，郁李櫻桃也沒些。
卻是南中春色別，滿城都是木棉花。
姚黃魏紫這樣的極品牡丹向誰要，連郁李櫻桃這樣的小家碧玉也沒有。但南方春色卻別有不同，滿城都是木棉花。
大月 攝
宋代劉克莊的《潮惠道中》描繪得更形象：
春深絕不見妍華，極目黃茅際白沙。
幾樹半天紅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
幾棵樹連半個天都染紅了，正是我第一次看見木棉花的驚詫。
木棉花是廣州市花，廣州人特別喜歡木棉花。古時廣州越秀山麓學(xué)海堂一帶有很多木棉樹。清代林伯桐《學(xué)海堂志》記載：“花開則遠(yuǎn)近來視，花落則老稚拾取，以其可用也。”
清代彭羨門《廣州竹枝詞》詩云：
木棉花上鷓鴣啼，木棉花下牽郎衣。
欲行未行不忍別，落紅沒盡郎馬蹄。
好一幅南粵春景，還有樹下一對小情侶依依不舍惜別情。
清朝詩人陳恭尹的木棉歌也別有風(fēng)味：
粵江二月三月來，千樹萬樹朱華開。
有如堯時十日出滄海，又似魏宮萬炬環(huán)高臺。
復(fù)之如鈴仰如爵，赤瓣熊熊星有角。
濃須大面如英雄，壯氣高冠何落落
......
明末清初女詩人張喬的《春日山居》則極富浪漫情懷：
二月為云為雨天，木棉如火柳如煙。
烹茶自愛天中水，不用開門汲澗泉。
大月 攝
大月前幾日在家附近轉(zhuǎn)悠，拍出了如夢如幻的木棉花。此時，正是木棉如火如荼時節(jié)。
昨天出門辦事，開車穿行于街道。等紅綠燈時，見街上所有人都帶著口罩，神情木然（當(dāng)然也看不起表情），急匆匆，忙忙碌碌。
一時間很是恍惚，有點(diǎn)不真實(shí)，不知自己身處什么時代，哪個時空。只有路邊的木棉依然挺直，湛藍(lán)的天空下，無畏地盛放，熾烈如火。霎時覺得有股力量充滿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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