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兒樂團(tuán)的女主唱Faye的聲音在一代人心中都占有重要的位置。
沒人會忘記F.I.R.橫空出世的那一年,滿大街都是Faye的聲音,從蕩氣回腸的《Lydia》、《我們的愛》,到俏皮可愛的《你的微笑》,堅定勵志的《Fly Away》……第一張專輯從旋律、制作上的滴水不漏達(dá)到的驚人高度讓F.I.R.在大多數(shù)聽眾眼里就像一個拋物線一樣,從出道的巔峰逐漸墜落。
事實上第二張專輯《無限》的質(zhì)量同樣優(yōu)秀,只不過飛兒的音樂有著它的局限性:
雖然吸收J(rèn)-Rock而來的華麗編曲在當(dāng)時整體編曲制作相對簡陋的華語樂壇格外耳目一新,但他們流行搖滾的大框架某種意義上也陷入了某種千篇一律的套路。歸根結(jié)底還是創(chuàng)作上的色彩相對單一,越到后面越拿不出什么具有新鮮感的節(jié)奏和旋律,無非是幾個套路反復(fù)玩。
當(dāng)然,最致命的還是華麗編曲下他們音樂內(nèi)容的空洞。如果說首專他們的音樂里有著真實喜怒哀樂的血肉的話,從《千年之戀》這樣的作品成為他們的標(biāo)配后,他們就陷入了一個玄幻傳說系的怪圈——如果說《月牙灣》是個漂亮的異域風(fēng)小品的話,那每當(dāng)我聽到《愛過》這種傷感情歌配上“古老的傳說,流連海灣的魔咒,傾聽的水手誰忘了掌舵”這種歌詞,我就想搖醒陳建寧和阿沁朝他們大喊“這種歌詞是唱不到人心里去的!”。
但他們還一條路走到黑,什么亞特蘭蒂斯,什么第十行星……音樂上的套路化和內(nèi)容上的蒼白最終逐漸讓他們走向邊緣。
但Faye,她的道路應(yīng)該不止于此。
雖然她的現(xiàn)場常常被詬病,但她聲音中的獨特氣質(zhì)是那個唱片時代該有的質(zhì)量。她清透的音色、唱歌的精致口吻甚至都用虛弱假聲帶過的高音表現(xiàn),都融匯成了一個獨特的聲音角色。這個角色即便放到今天,都有著獨特的辨識度。
雖然她在陳建寧和阿沁邊上總顯得有那么點沉默。我曾經(jīng)在節(jié)目上聽到她訴說自己被陳建寧發(fā)掘時,是在一個歌唱比賽上演唱了《Englishman in New York》,她當(dāng)場清唱的那幾句就表露出了撲面而來的倔強和寂寥,確實是很有天分的歌者。
其實說句實話,F(xiàn)aye在飛兒樂團(tuán)里長發(fā)長裙的樣子多少是一種被迫的刻意女性化的“人設(shè)”。那里的她必然不是完整的她。
暌違五年后,裝束從長裙換成短裝,她沒有選擇重走流行搖滾的老路,而是選擇了Synth-pop作為新的起點,非常明智。
一來Faye的聲音其實一直自帶一種小眾氣質(zhì),如果讓她去唱梁靜茹式抒情,她是沒什么競爭力的。如果讓她去挑戰(zhàn)蔡依林式舞曲,她大概也不夠表現(xiàn)力。Synth-pop和她不多不少,正好搭配。
二來Synth-pop現(xiàn)在做的人不多,做得好的人更少。但這個在國外流行得不得了的樂種在中國怎么可能會毫無市場?Faye恰好占了個空檔。國內(nèi)目前Synth-pop做得好的女歌手比如陳惠婷又都還沒紅。Faye頂著國民度知名度超高的招牌切入,正好。
她選的Synth-pop風(fēng)格也很適合自己,整體比較輕,音色的選取都比較清亮透明,整張專輯有種奇妙的色彩統(tǒng)一性,聽完大概就有種“這就是Faye應(yīng)該有的色彩”的感覺。
然后一翻,果然,詞曲都是自我創(chuàng)作。
當(dāng)然,第一次播完這張專輯我并不喜歡,畢竟對于聽?wèi)T歐美音樂的聽眾來說,她沒玩什么新東西,曲子質(zhì)量坦白講也并不抓耳。
但評價一張專輯絕對要聽十遍以上。
在反復(fù)播放以后,這張專輯統(tǒng)一的那種透明而流動的色彩最終還是抓住了我。其中有幾首歌有著關(guān)鍵的作用。
首先是那些傳達(dá)了“重生”意義的歌,《洞》和《Fire Dancer》。
像洞里蜷曲的身體
我被隱藏起來
你的呼吸
緩緩鉆進(jìn)我耳里
我 不斷聽見故事里的不尋常像
死里能復(fù)活
你穿過 你刺透 我的心
直到無法壓抑的閃爍
掙脫用力地張望
跨過那海洋
我的心與你一起迭蕩
在深處翻騰
壞死的軀殼
聽見殘酷的回答
你說過的話突變成盔甲
震蕩出來的新的漣漪
你敢說一句 我用生命與你呼應(yīng)
——《洞》
你是玻璃的女孩
你腳尖惦著節(jié)拍
你用沉默的旋轉(zhuǎn)獨白
你靜靜地聽 用透明
感受一切 黑與白
凝結(jié)成易脆的彎
在晶亮的身軀里
炙熱的靈魂中
等待著被阻抗的魔咒
不輕易說出口的話
像裂痕般的傷
卻又那么容易被看穿
我還記得 火焰里 卻不覺得疼
我還記得 這里有 熔化的深刻
我也記得 不顧一切代價般的熱
你是如此的清澈
所以如此的冰冷
——《Fire Dancer》
首先要夸贊的是,F(xiàn)aye的歌詞寫得非常好,有血有肉有詩意,幾個包袱,諸如“死里能復(fù)活”,“我用生命與你呼應(yīng)”,“你是如此清澈,所以如此冰冷”都充滿精神力量和闡釋空間。
這兩首歌之所以特別,是因為這兩首歌里藏著的對痛苦的隱忍是能夠從音樂中透出來的。《洞》里刻意壓低的低語般的演唱仿佛從深淵中經(jīng)受著苦難往外行走,卻又如此堅定,作為專輯開頭再好不過。
Fire Dancer現(xiàn)場版,穩(wěn)定度普通,但不影響欣賞
而《Fire Dancer》藏在專輯中后段描述著她忍受著火焰灼燒的疼痛也要追尋光明的堅韌,雖然她借了一個童話故事般的角度來敘述,但結(jié)合她5年蟄伏于小眾舞臺的經(jīng)歷來看格外耐人尋味。這首曲子的間奏中有著北歐民謠般悲傷而清澈的“啦啦啦啦啦”配唱,營造出的冰冷傷感氛圍非常動人。
而專輯中的音樂質(zhì)量主要得益于幾首亮眼的流行作品,和一些融合了世界風(fēng)的有趣嘗試。
前段的《河畔》和《象牙塔》一者抒情一者動感,搭起了專輯堅實的前段。
《河畔》做為一首抒情歌有著抓耳的合成器hook與尚可的旋律,結(jié)尾恍若失神的“一直走,走,走,走,走”與機(jī)械的合成器hook放在一起,形成了獨特的色彩對比,顯得極為寂寥。
《象牙塔》和《另一端》則是專輯里快歌的扛把子,流暢的旋律和精致的編曲搭起了專輯亮色的部分。其中《另一端》的童話烏托邦視角非常有趣,這里可以注意一下Faye在這首歌里接近孩童腔調(diào)的演繹,非常精細(xì),幾個beat加得也恰到好處。
另一個驚喜點,則是融合了蒙古族的馬頭琴、呼麥等元素的《蒼穹》,有著開闊的意象與寬廣的畫面延展,在層疊的電音里用的英倫吉他也很亮眼,編曲稱得上考究。
比較弱的就是中段的幾首歌,但大體不過不失,無非讓中段的聆聽相對無聊。
專輯中的另一個亮點是Faye包辦的詞作,非常驚喜。雖然主題也不過就是堅持、堅強一類的導(dǎo)向,但她的表達(dá)非常棒:
腳踏著蒼穹跨過的顏色
祝福里訴說那一份親吻
曠野傳來狼群的歌頌
執(zhí)著的都是同一個面孔
約定中 夕陽沉落 你就回來了
這一刻 真想打破所有的規(guī)則
他的唇 紫黑色的發(fā)
他的眼 太陽般光芒
禁閉的井 關(guān)鎖的園
我所愛 你全然美麗
我戀慕你 你也屬于我
你屬于我
——《蒼穹》
雷與閃電都被阻擋在外
穿過銀河與星座編織的紗
變成了光的形狀 我到達(dá)
在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
沒有缺乏也沒有色眼光
萬物與我們共存不再害怕
我看見恐龍跨過我的頭上
你可以永遠(yuǎn)是個孩子
原來一直被愛袒護(hù)著
——《另一端》
你和我同行 河畔邊
偶爾佇立橋頭看橋下 橋水流過
單純的魚餌 擁有世上最天真的笑臉
好賭的人 誰輸了什么都要不回
渴望的 那么多 不夠的 那么多
厭煩了的夢想 總是那么多
你說你 要遠(yuǎn)走 我不能 做什么
最終黑夜和白晝都是誘惑
——《河畔》
是不是讀起來都有那么點詩歌的韻味?
最有趣的是宛如黑色童話,實際上講的大概是浪蕩買醉的《繁華市集》:
脫下 盔甲 別怕 歡迎光臨
危險 荒誕 這里 司空見慣
狂歡盡興 錯的對的 都沒人拆穿
無知的 聰明的 一起泡在金色的泥沼
不重要不重要 過去都已 化成了煙
只不過不過 你不能回頭 承認(rèn)吧
這是你 幻想的家
你腦袋 靠在我肩上
賴在我臂上 什么都別想
貪婪 復(fù)雜 喂養(yǎng) 每個欲望
隨波 逐浪 原則 丟了無妨
喧嘩 囂張 繁華市集 任憑你典當(dāng)
名貴的 稀奇的 穿的戴的 你 那么適合
不重要不重要 過去都已 燒成了煙
只不過不過 你不能回頭 承認(rèn)吧
這是你 追逐的謊
這里有 你要的放縱
你要的墮落 你要的快樂
誰來阻止吧
你哭著說你想他
若無其事嗎
你的口塞滿泥沙
聽完這張專輯,你可能會發(fā)現(xiàn),F(xiàn)aye的歌曲哪怕在歡快的外表下,都隱藏著對現(xiàn)實的揭露與反抗。畢竟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十多年,從巔峰到谷底的人情冷暖,早已融匯在血液里,最后用靈性化成了這些詞句。
但這張專輯估計是很難大火的。一來我們現(xiàn)在身處偶像經(jīng)濟(jì)時代而非音樂時代,好的音樂要大火本身就有一定困難,更何況她做的本身也不是現(xiàn)在風(fēng)頭上的音樂風(fēng)格。
但這張專輯卻也如此重要。它讓我們看到了Faye除了作為一個優(yōu)秀的歌手以外,作為一個創(chuàng)作人的可能性。雖然這張專輯中的部分作品還有些稚嫩,但是這些作品卻已經(jīng)展現(xiàn)了她過人的生活洞察與表達(dá)上的敏銳靈性,往后的作品非常令人期待。
我也真佩服她,能把自己的創(chuàng)作才華藏這么久。
評分
B
推薦曲目
蒼穹
Fire Dancer
另一端
象牙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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