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8年前飽受江郎才盡的批評,再到如今的重磅回歸,那個寫《活著》的余華,真的回來了嗎?1歲時,父親舉家到了海鹽的一個小縣城里成為一名外科醫(yī)生,一家人就住在縣醫(yī)院的宿舍里。
有時在白天也能看到死者親屬在太平間門口嚎啕大哭的情景。或許正是這樣的成長經歷,讓余華在書寫死亡時比常人多了幾分冷峻到近乎無情。要知道他的童年因為常常被逼著背誦課文上的魯迅,這讓余華極度厭惡。于是后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對魯迅充滿了偏見,直言“魯迅是我這輩子唯一討厭過的作家”。但他在36歲的時候,終于發(fā)現(xiàn)了魯迅的偉大。他說:“在我三十六歲的那個夜晚,魯迅在我這里,終于從一個詞匯回到了一個作家。”
余華放下了偏見和幼稚,從魯迅手中接過了'狂人'的接力棒。1977年高考落榜,他在老家做了一名牙醫(yī)。從17歲到23歲,5年時間內他極度厭惡看牙,無比羨慕隔壁文化館的工作——自由、閑散。在川端康成和虹橋新村26號的臨河小屋的陪伴下,他開始寫作。《西湖》雜志發(fā)表了他的處女作《第一宿舍》,他也終于如愿進入文化館工作。1986年冬天,受卡夫卡影響,余華完成了《十八歲出門遠行》——這也是后來被大家普遍認可的余華的處女作。著名的文學評論家李陀看完后,對他說“你已經走到了中國當代文學的最前列了。”1987年,余華在《收獲》上發(fā)表了《四月三日事件》和《1986年》,由此奠定了他在中國先鋒作家中的地位。
他在魯迅文學院創(chuàng)作研究生班時,有個同學叫莫言。當年余華在寫作《在細雨中呼喊》的時候,莫言正在創(chuàng)作《酒國》,兩人同吃同住一個宿舍兩年。兩個人的友情一直延續(xù),莫言得諾獎,余華也是第一時間短信祝賀。
如今余華61歲,莫言66歲,“依然懷念過去電話聊天的時光。”余華早期的小說以對人性尖銳而冷酷的審視引人注目,在文學觀念、審美姿態(tài)、敘述方式上對傳統(tǒng)文學形態(tài)構成巨大的沖擊與挑戰(zhàn)——1993年張藝謀看上了他的小說《河邊的錯誤》,計劃拍成電影,迫于生計的余華一口答應。為了對余華有個完整的了解,他要看完余華所有的作品。余華給了他一篇還尚未發(fā)表的清樣《活著》。《活著》的篇幅還不到12萬字,卻籠罩著“欲哭無淚的壓抑”。余華用一種冷峻到近乎無情的筆觸,在極盡所能的渲染苦難。
當你感覺日子馬上就要變好的時候,余華就會毫無征兆,近乎殘忍的撕裂死亡,只??嚯y。
《活著》的妙處是,敘述者本身的沉靜,與他敘述的故事那尖銳的悲劇效果,對比帶出了巨大的沖擊力。“活著,在我們中國的語言里充滿了力量。
它的力量不是來自于叫喊,也不是來自于進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賦予我們的責任,去忍受現(xiàn)實給予我們的幸福和苦難、無聊和平庸?!?/p>
“接踵而至的打擊或許令讀者無從同情,但余華至真至誠的筆墨,已將福貴塑造成了一個存在的英雄。當這部沉重的小說結束時,活著的意志,是福貴身上唯一不能被剝奪走的東西。 ”
事實上自《在細雨中呼喊》開始,余華的創(chuàng)作風格發(fā)生鮮明而深刻的轉型。先鋒的氣質與人性的溫暖的敘事和人道的情懷相融合,先鋒小說與現(xiàn)實生活、普通讀者的距離被拉近,余華的小說開始成為最受歡迎的純文學作品。到了1995年的《許三觀賣血記》,小說既感傷,又殘忍——許三觀賣血是為了娶親,是為了救治重病的兒子,是為了鄭重款待貴客,是為了不被餓死,是為了生存。但是最終,還是為了愛和可笑的尊嚴。以飽滿的溫情來撫慰磨難的人生,把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底層人物塑造成為生活中的英雄。王安憶曾說,“余華的小說是塑造英雄的,他的英雄不是神,而是世人。但卻不是通常的世人,而是違反那么一點人之常情的世人?!?/section>福貴是個平凡的世人,可他以異乎尋常的忍耐和樂觀包容生命中接踵而來的悲??;許三觀也是個普通的小老百姓,可他心甘情愿賣血撫養(yǎng)與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兒子”。
《活著》和《許三觀賣血記》之后10年,有了《兄弟》;《兄弟》后又過了7年,才出版了《第七天》。《活著》時期的余華,從《十八歲出門遠行》《現(xiàn)實一種》《鮮血梅花》等先鋒文學的激流中“勇退”至“樸素現(xiàn)實主義”,以凝練、克制、流暢的語言敘述加諸在平凡人身上的“苦難”;到了《兄弟》和《第七天》,余華則轉身以“荒誕現(xiàn)實主義”的手法去“正面強攻”我們的時代。
《兄弟》曾經創(chuàng)下的百萬銷量,再到《第七天》的評論兩極分化。8年后,當《文城》歸來,引起的轟動和期待自然非比尋?!?/section>“作品與人均能引發(fā)如此廣泛而熱烈的關注討論,在中國嚴肅文學領域,除了余華,恐怕再沒幾人可以做到?!?/strong>“在溪鎮(zhèn)有一個人,他的財產在萬畝蕩?!?/section>在溪鎮(zhèn)人最初的印象里,林祥福是一個身上披戴雪花,頭發(fā)和胡子遮住臉龐的男人,有著垂柳似的謙卑和田地般的沉默寡言。他的過去和一座謎一樣的“文城”聯(lián)系在了一起,沒人知道他為什么要找這么一個不存在的地方。他的家鄉(xiāng)在遙遠的北方,為了一個承諾他將自己連根拔起,漂泊至此...這是一個發(fā)生于清末民初時的故事,北方少爺林祥福、南方女子紀小美、鄉(xiāng)紳顧益民、綽號“和尚”的土匪等人物形象躍然紙上,構成了一幅蕩氣回腸的時代畫卷。那個采用底層視角、關注普通人“活著”的壯美故事、將歷史和時代真正融入人物生活的余華,他是一位忠實的敘述者,也是一位耐心的聆聽者。
余華說:“我們總是在不同時代、不同國家、不同語言的作家那里,讀到自己的感受,甚至是自己的生活。假如文學中真的存在某些神秘的力量,我想可能就是這些。”
“從庚子到辛丑,一百二十年前的一幕人生的悲劇燭照映襯著一百二十年后的人類大悲劇。讓我們唯一能夠記取的歷史遺訓就是:無論在任何災難面前,人類只要人性的底線尚存,真善美終究是會戰(zhàn)勝假惡丑的,這才是人 '活著’的真理性,唯有悲劇才能深刻地闡釋出這樣的人生意蘊?!?/section>評論家楊慶祥認為《文城》證明了余華依然是中國當代最會講故事的作家之一:“從第一句到最后一句,《文城》的故事牢牢抓住了我,那個讓我們激動的余華又回來了!”是一個江南小鎮(zhèn),那個“心理的暗示”“想象的歸宿”,還是那片相對遙遠陌生的北方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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